第二卷 第339章 刺客
當維德脫下滿是補丁的外套,換上嶄新的制服時,感覺渾身都變得暖和起來。
衣服表面是厚實的皮料,里面還有一道棉布內襯,既有皮衣的保暖性能,又不失布衣的柔軟,光是這些用料,恐怕就值好幾枚銀狼。
它的造型雖然和市政廳制服相似,顏色卻大相徑庭——衣褲底色皆為純黑,雙肩、領口與袖口鑲有白色條紋花邊,看起來十分醒目。
十五人穿好新制服重新站成一排後,都情不自禁的把胸膛挺得更高了一些。
“不錯,”卡特滿意地一笑,“現在你們跟我來。”
此時天空仍飄著小雪,維德還是第一次見到雪從秋天就下個不停的景象。
金穗城偶爾也會下雪,但頂多一兩天便會停息,孩子們常在街道邊堆起雪娃娃,或是搓成雪球扔來扔去,因此有著大雪天是童年節日的說法。
不過對於大人而言就十分不便了,積雪會讓鞋子潮濕發霉、街道寸步難行、店鋪生意無人問津、偶爾還會壓垮房子的屋頂。
到這種時候,巡邏隊是決計不會出門的,要出去也只會尋間酒館,大家圍坐在壁爐邊,一邊喝溫熱的麥酒,一邊與侍女打情罵俏。
而這一切在邊陲鎮都見不到。
每天都有人清理街上的積雪,將它們掃到兩邊——這是市政廳發布的長期招募,可以日結,也可以月結,算是個回報低,來錢快的工作。
街上有許多鎮民來來往往,他們有的戴著草帽,有的披著斗篷,都在忙碌著自己的活兒。
如果將鎮子里的落雪全部除去,說這是夏天也沒有問題。
如果不是親眼目睹,維德根本不會相信,一座位於王國邊境上的小鎮,看起來居然比金穗城還要繁忙,如果不是鎮里沒有高聳的教堂和鍾樓,他真要以為自己是不是待在哪座大城市里了。
很快,一行人來到了碼頭邊,赤水河里停著十余艘帆船,岸邊已經聚起數百人號人,這樣的場景似曾相識……對了,維德想到,自己與其他東境逃民一起抵達小鎮時,也是這般景象。
“報告!這些人是……”
“來自南邊和北地的難民,殿下為了能讓他們安然度過冬天,特意派人將他們召來邊陲鎮。你們的任務就是協助市政廳維持秩序,讓這些人排好隊一個個通過檢查關卡,再進行檢疫、登記。”卡特吩咐道,“現在警察還少,所以會有第一軍士兵協助你們,等到以後,這項工作就得由你們獨立完成了。”
“是!”
聽起來並不難,就和指揮難民排隊領粥沒什麼兩樣。維德走到關卡前,開始大聲吆喝,讓附近的人聽從自己指揮,一個個靠攏過來。
“你的名字?從哪里來?有沒有擅長之事,能看懂文字嗎?”
每一個通過關卡的逃民,都會被市政廳人員詢問一遍,隨後大致記錄下來。
維德知道這僅僅是初步的統計,等所有人安頓好後,會有進一步的審核與驗證,那些身負專長的人,將被優先調入內城區——這一套流程他已經親身體驗過一次。
忽然,身後響起了一陣騷動,維德回過頭,只見一名穿著絨毛長袍的男子在一干衛兵的保護下,來到了碼頭區。
那頭飛揚的灰色長發表明了他的身份——當地領主,羅蘭.溫布頓殿下。
除此之外,他身邊還站著幾名華服人員,應該都是市政廳的主管人物。
沒想到王子殿下會冒著風雪親自前來察看這批難民,這讓維德稍感意外,嚴寒季節很少有大貴族願意一大清早就離開溫暖的被窩,特別是在有仆從打點一切的情況下。
“我叫鬃毛,北地人,嗯……我擅長、擅長種地。不識字。”
“種地?”市政廳官員在記錄表上相應格子里打上勾,“行,你過去吧。”
就在這時,維德注意到對方通過關卡時朝王子殿下站立的方向瞟了一眼,眼神里沒有一絲敬畏之意,跟普通平民的眼神完全不同。
“等等。”他下意識開口道。
“怎、怎麼了?”
“你是農夫?冬季小麥應該幾月份下種?”
市政廳官員也望向了他,臉上顯得有些不耐煩,“現在只是初步登記,我也沒工夫一個個去辨別他們是不是在說真話。卡特大人沒跟你說清楚流程嗎?你只用幫我維持秩序就好。”
聽對方這麼說,那人立刻閉上了嘴巴。
真是蠢貨!
維德皺起眉頭,不理不顧道,“你說話不像是北方居民,倒有點像王國中部地區的慣用口音,你來自北地那座城鎮?我對那邊熟悉得很。”
鬃毛猶豫了下,仍沒有回答。
“還有你的裝束,這副打扮在北地的話,就算沒有凍死,手指也應該凍壞了,那兒可是常年都在冰點以下的。”維德一把抓住他的右手,“你的手套呢?別告訴我你到邊陲鎮來發覺這邊氣溫比較暖和,就把手套給扔了。”
這下關卡人員也聽出不對勁來了,如果謊稱善於做某事,還有可能是想得到更好的待遇,隱瞞自己的來歷這種行為就顯得很奇怪了。
“你到底是從哪兒來的?”
鬃毛咬咬牙,忽然從懷里掏出一顆紅色丸子,猛地拍入嘴中,大吼道,“你們都給我滾開!”
維德頓時覺得對方手腕變得滾燙,他條件反射般想將鬃毛摁倒在地,卻發現自己即便使出渾身力氣,對方依然紋絲不動。
接著鬃毛手臂一揚,維德感到自己整個人都飛了起來。
他重重摔倒在地,背後傳來火辣辣的疼痛。該死,傷口裂了,他吐出口唾沫,甩甩有些暈眩的腦袋,翻身爬起,鬃毛早已不在原地。
人群中又竄出四五個流民,他們的動作就跟城牆外的邪獸一樣敏捷,幾個跨步便徑直翻過市政廳架起的臨時欄杆,直朝王子殿下奔去。
這幫人的目的再明顯不過,就是衝著邊陲鎮的高層官員和領主來的。
想到鬃毛爆發出來的怪力,維德腦中幾乎能想象出王子殿下的親衛下被他們當場撕碎的場面,甚至連王子本人也難逃一劫。
然而這一切並沒有發生。
他很快聽到了一連串乒乒乓乓的響聲——就跟城牆上士兵們對抗邪獸時的情形一樣。
王子的身前飄起朵朵白煙。
鬃毛的腦袋在這片煙霧中變成了一團迸射的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