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537章 迷夢(下)
幽深的地洞中,眾人向一位穿著華麗服飾的女子跪拜下去,無數根蠟燭靜靜地燃燒,像是鋪滿地面的星辰。
這就是新來的孩子?抬起頭讓我看看。
伊菲怯生生地揚起腦袋,卻只能看到一副映射出冷光的面具,那一刻,她真想尖叫出聲。
我叫赫蒂.摩根,不用害怕,這副面具只是為了方便我出入自由,對方的聲音比她想象的要柔和,從今天起,你就是血牙會的一員了。
為什麼……您不能接受安妮?伊菲鼓足勇氣問道。
放肆!紅發女大喝一聲。
其他女巫們也響起了一陣輕笑,像是在譏諷她的愚蠢。
無妨,赫蒂擺了擺手,走下高台,來到她的身前,因為我沒有辦法養活那麼多女巫。
她……她能自己找吃的。
像老鼠那樣,整天趴在陰溝里,奢求別人丟下的殘羹剩飯?
日復一日下來,這樣的生活會磨去你所有的野性,赫蒂搖頭道,血牙會需要的是野獸,而不是任人宰割的老鼠。
野……獸?伊菲忍不住重復。
沒錯,你見過岩狼嗎?
她搖了搖頭。
它們是狼心王國的象征,也是群山峭壁中的主宰,它們一窩可以生出三至四頭幼崽,但不會每個都能活下來,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赫蒂緩緩說道,因為母狼會根據獵食情況殺掉不能喂飽的幼崽,以這種方式來保證剩下的小狼都能獲得充足的給養,如此成長起來的後代才能在峭壁艱苦的環境中延續下去。
伊菲張開嘴,卻不知道說什麼好。
如果減少每只幼崽的喂食,的確它們都能活下來,但也僅僅是活著罷了缺乏足夠養分的幼狼長大後也無法獨立進行捕獵,和廢物沒什麼區別。
它們走不出巢穴一步,更不會有繁衍後代的機會。
長此以往的話,岩狼這個族群亦會徹底消失。
你想到了什麼?
我……
赫蒂勾起她的下巴,孩子,這便是神明給我們的啟示,女巫必須像野獸一樣,才能在殘酷的壓迫中不至絕斷。
而能力強大的戰斗女巫,自然是整個族群的代表,例如……現在的你們!
燭火搖晃起來,伊菲沒有聽到歡唿聲,卻感受到了身後如潮水般襲來的無形之力它交雜著在場女巫們激動、振奮、雀躍的情感,仿如一座無言的火山。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遲疑地問,那……如果有足夠多的食物供給每個狼崽呢?
那它們就不是狼了,赫蒂笑了笑,而是狗。
……
鞭子抽打在她背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蠢貨,這點訓練量都完成不了,真是白吃了這麼多糧食!說,這是第幾鞭?
二十四,伊菲咬牙道。
回應她的是下一記鞭笞,血和汗水順著背嵴流下,沾濕了褲子。
今天就到此為止,如果明天的訓練還是這樣,鞭刑翻倍。
紅發女將一大塊肉排丟在四名接受懲戒的女巫中間,晚餐時間已經結束了,這是我問赫蒂大人額外要來的,你們幾個人自己分,記住,不准使用魔力。
肉排分量十足,足夠她們四人填飽肚子。
但廝殺訓練對體力的消耗極大,如果能多獲得一份食物,作為正餐之間的補給,完成的可能性就會多上幾分。
像野獸一樣……
唯有強大的女巫才能活下去。
伊菲望了眼肉排,朝離自己最近的女巫撲去。
……
隱秘會被教會剿滅了,聽說沒人能逃出來。
女巫之手也是。
教會在東岸扎下了營地!
那群該死的貴族,赫蒂的臉色十分難看,我遲早都要把他們碎屍萬段!
狼心的女巫勢力一個個覆滅,只有血牙會還在勉強支撐,盡管伊菲不明白這和島上的貴族有什麼關系,但也察覺到局勢已十分危險了。
既然如此,就讓我和沙姬去除掉他們吧。
晚了!教會已經注意到大公島,這兒不能再待下去了,赫蒂咬牙道,我們去沉睡島。
您是說……上次那個派鴿子來送信的女巫組織?伊菲問。
沒錯,我們可以從那里汲取人手,壯大血牙會的實力。另外這一切都只是暫時而為,我遲早會回到這里!狼心王國是我的!
……
該死的,為什麼這些人願意聽從一個小姑娘的命令?赫蒂將杯子狠狠砸在地上。
伊菲默然。
在她眼里,島上大部分女巫都是羔羊而已,面對強敵時根本沒有多少抵御能力。
所謂的領袖提莉.溫布頓也是如此,如果不是身邊有一名超凡女巫,她根本坐不穩那個位子。
大概是因為她大肆宣揚非戰斗女巫同樣重要?沙姬插了一句,大家都不想被排除在外。
荒謬!她也不想想打下峽灣教堂的都是誰!這種蠢話也有人相信?
提莉的哥哥那名西境領主似乎同樣這麼認為。
那都是她們編造出來的!
沒有人比我更清楚一名領主究竟喜歡什麼!
赫蒂勃然大怒道,你們以為我組建血牙會是為了她忽然打住,不,我不能再讓她這樣胡說八道下去了,你們必須得前往西境,去揭穿提莉的謊言!
把我的話帶給他,提莉.溫布頓能給的,我能給得更多!
不知為何,伊菲覺得此時的赫蒂大人一點而也沒有野獸的模樣,倒像是一只氣急敗壞的羔羊。
這就是你拋棄我的理由?
安妮的身影忽然出現在她眼前,為了這樣的主人,為了這種可笑的生活,你就離我而去,背叛了我對你的信任?
不,安妮……
伊菲驚恐地注意到對方臉上一片空白。
你……忘記了我嗎?
她猛得睜開雙眼,眼前的一切頓時消失不見,只剩下灰白色的房間頂板和垂下來的吊燈。
這是一場夢境?
她趕緊閉上眼睛,回想了一番安妮的模樣,還好,對方的容貌並沒有離她遠去。
稍稍松了口氣,伊菲翻身坐起,卻看到床邊一位小姑娘正好奇地打量著她。
從對方毫無戒備的眼神中就可以知道,她肯定是一個沒有經過苦難與斗爭的人……也就是所謂的羔羊。
“你是誰?”
“娜娜瓦,”她歪頭道,“你做噩夢了?”
這時伊菲才感覺到自己背後已被冷汗浸透,“我……有說什麼嗎?”
“有啊,不斷念叨著我是野獸……我是野獸……”小姑娘攤手道,“為什麼要這麼說?你才不是野獸呢。”
她咬咬嘴唇,“你……什麼都不懂。”
“我懂啊,”娜娜瓦掩嘴笑道,“你和我一樣,不都是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