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第195章 來戰!
十日之始!
是金烏皇“須曉”!
裴凌迅速回過神來,祂有“黑夜”仙職,這是金烏皇“須曉”成尊所缺的象征,即便金烏族與龍族素來不合,此刻“須曉”也絕不可能放過祂!
這龍王實在是太卑鄙了!
雖然說祂也想把“厭墟”仙尊招過來,讓“厭墟”仙尊代打,或者直接二打一……
不過,祂畢竟只是想想而已,這龍王居然真的做了!
心念電轉之際,裴凌剛要有所動作,卻聽龍王“弗淵”語聲宏大威嚴道:“玄扃既叩,九霄歸真。三益皆悟,至理無生!”【注】
“今日爭尊,不論公平!”
“不論手段!”
“不論寡眾!”
“只論生死與勝敗!”
“人族,來戰!”
話音方落,“弗淵”伸出一指,朝著裴凌點去。
一滴清澈無比的水滴,出現在高天之上,猶如奔雷閃電,迅速射向裴凌!
水滴微渺,沒有任何氣息的外泄,仿佛只是一滴最為尋常的雨點,又如同浪濤拍案時迸濺的無數碎玉屑瓊里最普普通通的一滴,其自蒼穹落下,與之前大戰時,動輒毀天滅地、焚江煮海的氣象完全不同!
但就在這顆水滴激射而出的刹那,裴凌的仙體、魂魄、意志、思維……全在一瞬間被恐怖到極致的危機感籠罩!
冥冥之中,似有驚怖破音的嘶吼響徹耳畔,催促著裴凌快逃!!!
那顆狀若柔弱的水滴,凌駕於祂所見過的所有仙王之上!
此前“弗淵”用過的全部仙職、全部仙術、全部“本源”、全部仙力與手段……統統加在一起,也不及那顆水滴力量的萬一!
水滴速度奇快無比,原本渺小若微塵,毫不起眼,轉瞬之際,已然在裴凌的瞳孔之中倒影出厚重的暗影,這暗影仿若墨汁入水,迅速氤氳彌散。
虛空之中,水滴晶瑩剔透,仿佛空無一物,幾欲融入空空落落的虛無,又仿佛無垠遼闊,容納了無數個星空!無數個世界!
這一滴水,似乎就是所有仙王的極致!
刹那之際,裴凌心中生出一種無比強烈的直覺,一旦被這顆水滴碰到……
縱然祂是仙王,縱然祂是天道的第一百零八劫,縱然祂是一條新的大道……也將瞬間灰飛煙滅!
肉身、神魂、意志……祂所有的一切,都將被徹底撕裂,散落於諸天萬界的每一個角落!
祂不會消亡,但會成為“弗淵”的一部分!
千鈞一發之際,裴凌沒有任何遲疑,立時打出一個氣息古老的法訣,語聲恢弘浩大:“萬丈紅塵,畏我如天!”
袍袖獵獵間,其似無限拔高,俯瞰此方世界,凌駕蒼穹之上。
與此同時,青冥浩蕩,有劫雲自四面八方呼嘯而至,遮天蔽日。
雲中電閃雷鳴,紫青閃耀,轉瞬便有大雨傾盆,滔滔如注。
水滴輕飄飄的穿過雨幕,速度忽然變得極為遲緩。
就在這個時候,“弗淵”的軀殼,也出現了極為短暫的一絲僵硬……
仙職,“降雨”!
“時間”法則!
“本源”大道,“木頭人”!
下一刻,裴凌的整個身影,皆在滂沱大雨中瞬間消失不見!
那顆晶瑩剔透的水滴速度恢復,其從裴凌原本所站的位置劃過,爾後沿著軌跡墜入大地。
就在它觸及地面的刹那,內中所有蘊含的力量,突兀消弭,沒有留下絲毫痕跡。
水滴極為自然的融入塵糜之中,與四周爭先恐後落下的無數雨點一樣,撲簌起一小蓬塵土,朝著四周蕩開些許難以察覺的塵灰漣漪,旋即不見蹤影……
剛才充斥著磅礴偉力,能夠毀滅整個此方世界的水滴,似乎真的只是一滴再尋常不過的水珠……
虛空之中,“弗淵”神色平淡,沒有任何變化,其抬起頭,望向穹頂厚厚鋪陳的墨色劫雲,語聲冰冷威嚴:“天劫也好,天綱也罷,既為束縛,便可逆之!”
“‘眾水’由本王執掌,天象,亦當從本王號令!”
話音方落,其軀殼倏忽膨脹,轉眼間化作一條龐大無比、鱗片細密璀璨的赤金真龍,衝霄而起!
蒼穹上有紫光橫掠,雷霆如怒,訇然劈落!
巨大的雷電仿佛公鹿的犄角,切割了整個天穹,犄角的尖刺對准“弗淵”,重重而斬。
浩瀚天威,滾滾蕩蕩,偉力掃蕩整個天地。
“弗淵”不避不讓,堂皇直行,直接衝入劫雲之中!
轟轟轟轟轟……
震耳欲聾的霹靂聲連綿不絕,赤金真龍游弋劫雲,重重墨色之中,一道金芒燦爛奪目,恣意飛騰間,紫青瞬息交錯,密密麻麻的雷霆不斷轟落在龍軀上,卻無法對其造成絲毫傷害。
金鱗細密,熠熠生輝,仿佛是一輪游走劫雲中的大日,又仿佛是一泓正午時候搖曳生姿的粼粼波光。
劫雲鋪陳漫天,墨色遮掩天光,雲中雷霆宏大,汪洋若海,恐怖天威,充塞乾坤。
此刻這層層陰霾,皆仿佛隨赤金真龍而降,雷光電影,雲山墨海,為其點綴,金龍徜徉其間,恣意暢然,似龍歸九霄,魚入大海!
焚輪四起,狂飆天降,天地之間,大風呼嘯,掃蕩六合!
“一介人族,無論有過何等奇遇,何等機緣,能夠走到眼下這一步,你都足以自傲……”
“不過,族群差距,猶如天壤!”
“區區劫雷,能奈吾何!”
“吾族生而強大,自誕育起,縱橫諸天萬界,已有無數歲月……”
“氣數之昌隆,底蘊之豐厚,實力之深沉……豈是爾這小輩所能想象!”
“漫天雷海,猶如深淵倒懸。”
“亦不過是吾族馳騁之地!”
雷霆滾滾,不斷炸響長空。
劫雲中有凜冽刀意迸發,崔巍衝霄。
金龍游弋如電,時隱時現,有金鐵交擊聲間或傳出,火星迸濺,虛空動蕩……
蒼穹上,雨雪飄搖,氣象萬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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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木蓬勃,靈機盎然,簇擁著一株參天巨木。
九根宏大無比的藤蔓交織纏擰,化作古木通天,蜿蜒入霄。
正是建木!
倏忽,一道玄衫人影,瞬間出現。
其長發披垂,袍袖殘破,血漬順著衣袖滴答而落,手中長刀華美若夏夜,有鮮血順著刀刃緩緩流淌。
裴凌面色蒼白,氣息紊亂,甫一站定,便是一陣劇烈的咳嗽,嘴角霎時間涌出汩汩鮮血。
顧不得恢復,其立時朝著建木,一步踏出!
下一刻,四周景象倏忽一變,祂刹那來到了一處靈草茂盛、枝葉蓊郁的地方,前方分杈無數,氣息迥然。
每一道分杈深處,皆傳來分明的召喚之意。
這里是建木之頂!
浮生棋局,可以通過浮生境入局,也可以通過“時間”法則入局,甚至可以像“弗淵”剛才那樣,借用其他仙尊的力量入局……而相比入局,想要擺脫棋局,卻有一個共同的方法,那便是攀登建木!
如今單單面對一位全盛狀態下的龍王,祂便已經被逼的處處險象環生!
倘若再加上一個同樣可怕的金烏皇“須曉”……
必是十死無生之局!
必須立刻離開這場浮生棋局,回到自己原來的歲月!
想到這里,裴凌又是一陣激烈的咳嗽,好不容易穩住情況,祂正要踏入“青荃界天”的通道,卻察覺到一股恐怖無比的氣息,也正好從“青荃界天”降臨。
那是純粹的炙熱,是焚盡諸天萬界的酷暑,是滌蕩整個世界的大光,其所到之處,仿佛全無陰霾,亦全無眾生萬物,唯有滔滔真火,肆意彌漫。
金烏皇!
對方正好從“青荃界天”降臨?!
不及多想,裴凌身影瞬間消失。
下一刻,一抹強盛無匹的光輝,自“青荃界天”的通道蜂擁而出,順著建木,朝下方滾滾而去。
那光芒輝煌燦爛,耀眼奪目,縱然是尋常仙王,亦無法看清內中具體情形。
哪怕是承載了登天之梯的建木,亦仿佛承受不住這般恐怖的熱浪,靈泉飛瀑,刹那干涸,瑤草琪花,瞬息湮滅。
從高穹望去,整個建木,都燃起了赤金色的熊熊烈焰,似化身成一支熾烈無比的龐大火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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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丘。
草木芊蔚,湖泊靜謐。
林間水畔,棲息著一頭頭皮毛華美的九尾狐,或坐或臥,姿態隨意。
忽然間,一股恐怖絕倫的氣息降臨,其高渺若蒼穹,俯瞰眾生,又若無垠刀意,摧滅萬物……
青丘的所有九尾狐,霎時如同被琥珀封住的蟲豸一般,僵立不動,卻是被這股可怕的氣息,壓得喘息不得!
不過,這個氣息來得快,去的也快。
僅僅一個刹那,便消失不見,仿佛剛才的一切,皆是錯覺。
所有九尾狐族微微一怔之後,便若無其事的繼續做自己的事情,卻是紛紛遺忘了剛才的一幕……
青丘後山,巨大的湖泊中,角落里,類螺的孤島上,靈木掩映小樓寂寂。
樓前柏木巍巍,清寒如夜。
小樓此刻珠簾低垂,燭火未明,內中盡是一片幢幢黑暗,未有絲毫生靈居住的痕跡。
一道玄衫人影,刹那出現在屋中,正是裴凌。
砰!
小樓大門,立時重重合攏。
就在房門關上的下一刻,一道龍首人身的身影,已然出現在門外,卻是“弗淵”已至!
其沒有任何遲疑,一只巨大的赤金龍爪,直接朝著整座小樓抓下。
龍爪龐大,幾乎籠罩了此方天穹,所抓之處,空間如同扭曲的倒影,層層崩滅。
似乎整個青丘,都將在這一爪之下,灰飛煙滅,蕩然無存!
然而,就在龍爪即將觸及小樓的刹那,“弗淵”忽然收手,緊接著,其瞬間出現在門前,抬手一推,大門立時打開,門後華美陳設整整齊齊,卻已然空無一人。
剛剛進入這屋子的那名人族,已經徹底從此處消失!
不!
不僅僅是從這間屋子里消失!
而且整個諸天萬界,都沒有了對方的氣息!
確切來說,是對方已經離開了這段歲月!
是另一場棋局!
思及此處,“弗淵”神情沒有任何變化,只淡淡說道:“過去未來,秩序混沌……”
“此處既是浮生棋局,亦是本王的心魔世界!”
“勝負未分,你逃不掉!”
語罷,祂沒有走進房間,而是直接袍袖一拂,將門關上,其身影刹那消失。
僅僅只晚了半刻,蒼穹之上,光華大亮。
刺目的陽光,猶如實質般,瞬間穿破了尚未完全散去的重重劫雲。
十輪煌煌大日洶洶而升,大日真火似天河倒卷,鋪陳漫天。
又一道赤金身影,出現在孤島上的小樓前。
這道身影類人,耳後各有一簇赤金羽毛,望去修長窈窕,赤金發絲,仿若朝陽,又如同流動的純金,披散成瀑,戴一頂金色冠冕,其上密密麻麻的鑲嵌著眾多寶石,每一顆寶石,皆是一顆壯年的星體。
輝煌大日,冷寂星輝,浩大星雲……皆為點綴。
其面龐完美無瑕,長眉入鬢,鳳目含威,湛湛金眸似濃縮了無數太陽,隨意一瞥間,便是滔天熱浪,焚滅萬物!
祂穿著一襲赤金宮裝,廣袖之上,烙印著絲絲縷縷的暗紋,如同鳥雀的尾羽,華美雍容,身後虛空中,有無數霞光瑞氣,滌蕩縱橫,偉力所到之處,空間扭曲,萬法俱滅,唯有五色光輝,明滅長空,烘襯完美身影!
金烏皇,“須曉”!
察覺到此地已然沒有了任何“黑夜”的氣息,“須曉”語聲平淡:“‘弗淵’,過去未來的路,屬於你。”
“但諸天萬界的路,歸於吾!”
“現在,該你讓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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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丘。
神廟庭院。
玉樹婆娑,其下井欄蕭索。
有白底蹙金宮裝的女仙輕攏長袖,趺坐井畔。
正是“媨”,祂神色平靜,沒有任何懈怠的看守著“觀天”井,這是祂的仙職。
倏忽,一個非常陌生的語聲,清冷威嚴,傳入其腦海之中:“邀吾入局!”
“媨”立時睜開雙眼,剛要開口詢問來者身份,但發出的語聲,卻直接變成了另一段話:“清歌吹月明,飛佩還瑤京!”
“小仙等待‘須曉’大駕前來,已經等了很久很久……”
“還請‘須曉’在青丘暫住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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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丘。
湖中孤島。
小樓。
正堂,裴凌趺坐軟榻,雙目緊閉,渾身傷痕累累,鮮血縱橫流淌間,已然將玄衫盡數浸透。
祂此刻渾身氣息氤氳模糊,悄然變化,充滿了厚重、古老、深邃……之意。
很快,裴凌收斂氣機,睜開雙眼,龐大的神念,瞬息籠罩了整個青丘。
此刻夜幕低垂,已經不是剛才的白晝,遼闊的青丘正在一片夜晚特有的寧謐之中。
漫山遍野草木繁盛,卻不見任何九尾狐的蹤跡。
蒼穹有劫雲累累,封鎖此地,死寂的山林間,盡是默然。
全部九尾狐都已然藏身於族中最後的仙陣之內!
是的,這里已經不是浮生棋局,【十日之始】。
這里是浮生棋局,【青丘論道】!
既然不能通過建木返回原來的歲月,那便換一盤自己贏過的棋!
【注】化用釋慧遠[魏晉]《廬山東林雜詩》句“流心叩玄扃”、“一悟超三益”;
佚名[宋代]《導引·九霄仙馭》句“雲𫐌萬里歸真室,上應泰階平”;
蕭衍[南北朝]《會三教詩》句“至理歸無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