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王府長史錢巽說起火器,中原從宋代起便頻繁使用,至元朝時火器幾乎每戰必用。後安南、大食等國皆習之。
不兩日,朱高煦又見了沈徐氏一面。
沈徐氏說安南國有個海港雲屯,常年有諸國海商前去貿易,漢人商賈也多去此地,見到那里還有很多大食人。
這時朱高煦便有點擔心,安南國有可能從阿拉伯或是甚麼地方,學到了更先進的火器。畢竟發明了火銃的中國,不一定發展就最快。
朱高煦十分關注此事,等黃中的敗軍來到昆明城,他便親身來到黃中軍中詢問。
黃中皺起眉頭,作回憶狀,“彼時敵兵突然發動,末將只聽得火器聲響,密如炒豆,凡不知有多少人馬。後見火箭在空中亂竄,將士慘叫者眾,便下令退走城門……”
朱高煦叫長史錢巽記下他說的話,又來到了安置傷兵的營房。
一些將士的說辭與黃中大同小異,箭簇亂飛,關隘內的路上鋪了磚石、石彈在地上飛蹦雲雲。
再看那些被帶回來的受傷士卒時,除了被刀劍所傷者,大多都是受石塊所撞傷,也有被火箭箭簇射傷的。
那些自稱是中了火箭的士卒,朱高煦看了一下,全是自上而下的傷痕。
他尋思了一陣,火箭從空中拋射過來、才會是這樣的傷口。密集的火箭、碰巧擊傷密集軍隊里的士卒,根本不需要准頭。
而那些被石頭撞傷的士卒,肯定是大口徑火炮,才會發射的石彈,而火炮打五十步遠並不難。
於是朱高煦初步判斷,安南國的火器,與明軍火器相比,似乎並無本質的區別……在他印象中,威力更大的火槍,似乎並不是這麼一回事。
……
芹站劇變的消息,已用快馬驛傳京師。
正在御門議政的大臣們聞訊,一時間議論紛紛。就在這時,皇帝忽然把奏章“嘩”地撕了,揉成了一團,扔在了大殿上。
刹那之間,所有人都閉嘴了。大殿上變得鴉雀無聲,人們無不躬身站回原地。
“跳梁小丑!宵小之輩!”皇帝的聲音有點發顫,臉色更是極其猙獰。
他抬起手臂,手從龍袍中露出來,指著南邊的御門口,好像在指著胡氏的鼻子一樣,“當著將士的面,殺俺使臣。俺不蕩其國,顏面何存?”
一番話從天子的口中說出來,擲地有聲,在大殿上回響著,叫人們久久品味著那些話。
諸文官無不發愁,戶部尚書夏元吉的眉毛,幾乎一下子就擰到了一塊兒。
皇帝如此決心,誰敢再勸諫?
文官們好像看到了無數銀子銅錢糧草,從水上飄走了……
一眾補子是野獸的武臣卻是氣憤填膺,一副與皇帝同仇敵愾的氣勢。大伙兒漸漸開始叫嚷起來,大殿一片喊打喊殺的聲音。
本來是禮儀森嚴、言辭講究的大明帝國中樞,此時恍若變成了軍營,那些武夫甚至連髒話都罵出來了,簡直斯文掃地。
“馬上……”皇帝從寶座上走了出來,說了半句又停下來,他似乎被氣糊塗了。
他在台階上來回踱了兩步,才說道,“叫翰林院,先寫檄文。此等弑主篡位、不忠不孝之小人,不仁不義,暴殺無辜。朕不殺他,這世道還有王法嗎?”
朱棣接著又道:“戶部,夏元吉?”
夏元吉平移兩步,躬身作揖道:“臣在。”
朱棣的怒氣瞬間消了不少,“今年立刻要討伐安南逆賊,你們合計好,把這事兒也算進去。”
夏元吉稍作猶豫,馬上拜道:“臣領旨!”
朱棣轉頭看向另一邊,目光從朱能、邱福等一眾大將臉上掃過,大伙兒不顧禮儀,都抬起頭一副期待的眼神,連年輕的張輔也眼巴巴地望著上位。
這幫武臣根本不管那麼多,肯定想趕緊打才是正事。什麼錢糧、兵馬,反正要給他們才能打仗。
朱棣剛才還暴跳如雷,忽然便不吭聲了,臉色也沉了下來。大殿上的叫嚷聲又完全消停,君臣都陷入了沉默。
“此事必得辦成!爾等都下去各司其職,准備妥當。”朱棣揮了一下袍袖,自己先走了。
眾臣在身後高呼萬歲萬萬歲。
朝廷已決意對安南發動滅國之戰,主將還未任命,調兵已很快開始。
首先詔令的是蜀王,叫蜀王在護衛軍中選馬步五千,送到雲南操練;叫四川都司選衛所軍七萬,也調到雲南。
又詔令湖廣的岷王、江西的寧王各選馬步五千;浙江、福建、廣東、廣西、江西、湖廣共選兵八萬,一並調往廣西。
漸漸地,一些人私下里已開始悄悄議論,聖上是想利用征伐安南之事,趁機削弱南方諸王的護衛兵權。
接著朝廷調動鄭和的海軍船隊先往占城海域,與占城議盟,堵死胡氏往南逃竄的道路。
後調福建、廣東兩地水師聚集,計與陸軍水陸並進,一舉攻滅安南。
明朝朝廷多次動員軍隊,水陸合計正軍二十萬人,號一百萬大軍,正式向安南國胡氏傳檄宣戰。
檄文大罵胡氏祖宗十八代,並自稱大明軍隊是為了幫助安南子民,乃鏟除暴政、造福萬民的正義王師。
於是,永樂四年春,朱棣在後宮東暖閣召見朱能、張輔,說出了想讓他們出任主副二將的打算。
並決定讓漢王朱高煦統領雲南的兵馬,兩路從雲南、廣西同時進兵,相互呼應、協同作戰。
當年“靖難之役”時,朱能曾與朱高煦合伙夜襲,配合默契。朱能聽到是朱高煦與他配合,十分滿意,並未提出意見。
張輔卻問,今後兩路合軍,誰為主帥?
朱棣只得說道,凡事多商議協同,若有不同之見,或上奏於俺,或聽高煦所見。
至於雲南的沐晟,不知皇帝是否考慮過。但皇帝沒提他,諸將也十分知趣、完全不提沐晟半句。
……朱能與張輔出得皇宮,朱能忍不住說道:“漢王是親王,當然他是最大的,你多此一問作甚?”
張輔卻道:“戰場上須得有一人決斷,此大權不得有絲毫含糊。聖上亦是能征善戰之明主,定明此事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