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1章 再見
冬天來了,學校放假了,寒假開始了,過年了,下雪了,掛春聯了,鞭炮在雪花里爆炸的別樣的紅。
元宵節來了,吃湯圓了,年算是過完了。
春天就來了,天氣就會暖和了一些,然後濕漉漉地雨沒完沒了地下,細雨綿綿催著綠芽,讓正在跟竹筍一樣長身體的少男少女心中都有些煩悶的躁動。
秦安,孫蓀,葉竹瀾,都是這個年紀,他和她們早戀了,卻不再煩悶了,快快樂樂地成長著,恨不得馬上就長大。
最好就像隔夜去看竹林,再也找不到昨天那根才從泥土里鑽出來的嫩筍尖了。
對於秦安來說,平平淡淡,簡簡單單的日子里,唐媚是唯一一個會打破他平靜的因素。
可是他也不能把她消失掉啊,哎,怎麼就招惹了她,她怎麼就要來招惹他。
秦安感嘆著,離開了孫蓀家。
孫蓀總是擔心秦安喜歡上唐媚,秦安不喜歡唐媚,唐媚啥也不是,孫蓀不把她放在眼里了,秦安要是喜歡上了唐媚,那就是最大的敵人了,孫蓀要十二萬分的努力才行。
“你不許去招惹她,不然我和你沒完,有她沒我。”孫蓀把從葉子那里的醋意和委屈都丟到唐媚身上去了。
秦安笑笑,不說話,吃醋的孫蓀,耍著小性子,不鬧別扭的時候,那份性情里邊藏著的是女孩子為捍衛自己幸福的堅定決心。
孫蓀看著他笑,卻有些底氣不足,“有她沒我”,當然指的是秦安有了唐媚就沒有了她孫蓀,可是孫蓀真的能離開秦安嗎?
沒有了秦安的孫蓀,為誰唱歌,為誰驕傲,為誰美麗?
“你……你要是表現好,我就幫你做那個事情……”說完孫蓀的臉臊的春天的桃花開了一樣的紅,手指頭死死地絞著衣角,白淨如瓷的牙齒都把唇瓣兒咬出了深深的痕跡。
這樣一句話,孫蓀說的可真是艱難,這絕對是她長這麼大說的最沒羞沒臊的一句話了。
秦安卻是驚喜,然後驚詫,孫蓀說的這句話意思,他是明白的,在省城的晚上,秦安和孫蓀說了沉默者和思考者的事情,後來有天晚上他死不要臉地說葉子幫他做過了,讓孫蓀也幫他做,孫蓀怎麼都不肯答應……
孫蓀答應了,自然是驚喜。
香艷之事莫過於纖纖素手繞指纏,驚詫的卻是孫蓀對於唐媚的怨念,對於唐媚的敵意,對於唐媚的警懼,對於秦安的沒信心,到了這種地步。
“別把手指頭給絞斷了。”秦安抓住孫蓀的手,孫蓀讓葉竹瀾上去了,她說有話和秦安說,說的就是這事情了,秦安趕緊點了點頭,要她不要後悔,然後才認真地說:“我經常胡說八道,經常嘴花花招惹你,可那是因為是你,是我的孫蓀。唐媚只是唐媚,我也許有那麼點感覺她很特別,但也只是感覺她特別而已,她的分量一丁點都夠不上我的孫蓀。”
孫蓀嘴角微微翹起,有含羞帶嗔的笑意。
“明天學校見。”秦安吻了吻她的臉頰,轉身離去。
孫蓀伸了伸手,撅了撅嘴准備上樓了,什麼明天見啊,今天晚上他就不想再見了?
孫蓀低頭上樓,看到父親從樓下走了上來,頓時有些心慌意亂,剛才他可瞧著秦安親自己了?
“你媽說做好了餃子,回去吃吧……真是的,元宵節吃湯圓。”孫彥青笑著說道。
孫蓀低著頭,不敢看父親,大概沒有看到吧,沒有看到吧,孫蓀祈禱著。
秦安下了樓,剛才碰到孫彥青了,打了個招呼,秦安照常禮貌地喊人再見,孫彥青照常態度和藹親熱。
有些不對的地方就是,孫彥青沒有喊秦安吃了餃子再走。
孫彥青在掩飾,裝作沒有看到秦安和孫蓀親昵,卻忘記了平常應該都會順口說一句的話,秦安的心思不比孫彥青差,精明程度和摸爬打滾的生意人差不了多少,自然注意到了這點細節。
“老丈人,這輩子一定這麼喊你,知道你老一直很中意我。”秦安站在小區院子里,朝著那棟樓鞠了一躬,覺得自己臉皮真厚,轉身回家。
孫彥青和孫蓀正好走到樓梯口的窗戶邊上,看到樓下秦安突然就在那里鞠躬,都笑了起來。
“他在干什麼?”孫蓀捂著嘴笑,小女孩都是這樣,瞧著心上人干什麼都有趣。
“大概是干了什麼虧心事,不好意思了吧,鞠躬道歉?”孫彥青中年男人典型的古銅色臉龐上牽扯出幾分笑意。
“他今天打碎了我們家的杯子……”孫蓀不敢看父親了,慌慌張張地跑上了樓。
孫彥青笑了笑,想當年的一些事情,那時候的仲懷玉,可不也是這般小女兒的羞態,一轉念間女兒都這麼大了。
想當年老岳丈可不是要死要活地反對,現在自己和妻子難道還不幸福嗎?
孩子的事情,把握個方向,注意點就行,孫彥青對女兒有信心,更是因為自己的信心。
秦安離開了清園小區,健康小區就隔著一條街就到,只是要經過那條遍布著梧桐樹的小道。
要走進春天了,今天難得地沒有陰雨,已經近了西邊的太陽漏了些淡淡的陽光出來,秦安踩著光斑,眼皮子直跳,總感覺一個眨眼,那些青石條凳子上就會有一個女孩子坐在那里看書。
亂糟糟的雞窩頭,大大的琥珀色玳瑁學究眼鏡,小小的臉蛋上只能看到秀氣的鼻子和小嘴,目光和她的神情一樣呆板,穿著老舊不搭調的麻布裙子,還有那小細腿下的白色平底網球鞋。
這樣一個女孩子,唐媚,多少個早上和晚上,就這麼坐在那里捧著大部頭看書,上學和放學的秦安經過這里,她會抬起頭來看他一眼。
唐媚說她回來了,不管是從哪里回來,回來的地方肯定是中國,或者已經進入了湘南省,回到了婁星市的家里,秦安隨時都可能碰到她。
一個寒假不見,秦安和孫蓀的關系順順利利循序漸進地依著秦安的計劃越發密不可分,秦安和葉竹瀾也在踏上最後一步的征程中。
他的兩個小女孩帶給他的總是滿心滿盈的幸福……一個寒假不見的唐媚呢?
絕不是驚喜,也不期待什麼,再見面也就應該普普通通,平平淡淡。
“回來了啊。”
“你的烏龜。”
“哦,謝謝,改天請你吃飯。”
“不用了,小事一樁。”
“那好吧,再見了。”
“再見。”
應該就是這樣吧?
秦安路過梧桐樹小道,沒有見著唐媚,在自個家樓底下琢磨開來,唐媚今天打電話給他,應該是今天會面,掛斷電話自然也有有事有話見面再說的意思。
唐媚就在樓上,說不定還在自個家里。
想到這里,秦安先給嫂子打了個電話,不自覺地壓低了聲音,“嫂子,唐媚在咱們家嗎?”
“你在干嗎啊,鬼鬼祟祟的,搞得和地下黨接頭似的,快點回來……嗯,唐媚在呢,和秦沁玩的挺開心的。”李淑月有些奇怪地問道,隨即莞爾一笑。
秦安和唐媚之間都有些排斥,不只是秦安一副要和唐媚保持距離的態度,唐媚看到秦安做的一些事情時,也是很冒火的樣子,但終究還是唐媚對秦安更有心思一些。
“哦……還要買什麼菜嗎?我正好去超市,帶點回來。”
“不要你買什麼了,回來准備洗手吃湯圓就是了。”李淑月掛斷了電話,正手忙腳亂的。
秦安無奈地把電話揣回兜里,緩緩地往樓上走去,自己這是在躲什麼?又不是怕了她唐媚。
還不是年三十晚上的那個電話,唐媚會要挾某人之意以令秦安嗎?
秦安不是個出爾反爾的人,尤其是他答應了對唐媚好一點,是答應了自己的妻子。
秦安沒有帶鑰匙,按響了門鈴。
門開了。
唐媚站在門內,還是那副樣子,一點變化都沒有。
秦安盯著她看。
唐媚扶了扶眼鏡,拍掉了秦安肩膀上一小片葉子,“回來了啊。”
“嗯。”秦安點了點頭。
唐媚轉身拿了一雙拖鞋,放到秦安的身前。
“謝謝。”秦安說道,脫了皮鞋,穿上了拖鞋。
唐媚彎腰拿了他的皮鞋放到鞋架子里邊,“去洗把臉,洗個手吧,剛從省城回來吧,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還行,你寒假過得怎麼樣?”秦安倒是不奇怪唐媚知道他去省城辦事了,問嫂子就能問道。
“普普通通,就是寒假作業不會做,挺煩人的。”唐媚指著茶幾上的寒假作業說道。
“我的借給你抄吧。”秦安手里的寒假作業握成了卷筒,也丟在了茶幾上。
“好的,我去你房間里抄。”唐媚撓了撓她亂糟糟的頭發說道。
秦沁撅著小嘴,鼻子皺了起來,眉毛擠到一起,惱怒地看著唐媚和秦安,然後跑到廚房里去和媽媽告狀。
“你們兩個,別當著小孩子的面,影響不好!”李淑月從廚房里走了出來。
“我……我和他沒干什麼啊?”唐媚在秦安房間門口說道,臉頰兒紅了。
“我說,你們抄作業的事情。”李淑月笑了起來。
再見唐媚,似乎她並沒有那種意思,秦安終於松了一口氣。
再見唐媚,不是秦安希望的那樣客套疏離淡漠,簡簡單單,平平淡淡,卻十分自然。她要總是待人如此態度,秦安還真對她沒那麼反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