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201章 夢無痕跡
葉竹瀾十四歲的生日,悄悄地來了。
她把身子往床里邊挪了挪,嬌嫩柔軟的身子側著,從腰肢下跌下去的曲线透露著楚楚可憐的柔媚。
秦安睡在另一邊,兩個人中間放著陶瓷小人兒,兩個人隔著小人兒,他聞著她身體透露出的處子香味,緊緊地挨著薄毯子,漸漸地覺得眼皮子有些困倦地往下落。
兩個人約好了今天晚上不做壞事,彼此對望著,在落下的淡淡燈光中,少男少女的情絲像窗外折騰不停的雨,一片一片地撒在窗戶上,一絲一絲地繚繞在心頭。
熄了燈,窗里窗外一樣的悄然無息,聽著雨打梧桐芭蕉,那像宋詞元曲般時而婉約哀切,時而壯懷激烈的聲音,仿佛穿透了時空,慰借著那孤苦伶仃,煙消雲散的幽怨魂魄。
“葉竹瀾,生日快樂。”眼前的葉竹瀾迷迷糊糊地,秦安撫摸著她依然握著的小陶瓷人兒,眼淚依然打濕了枕頭。
時光飛逝,向前,向後,又或者是交錯,讓秦安分不清楚,窗簾漸漸破敗,掛著蛛絲,嶄新的課本有了卷角,漂亮的筆記本上染了墨汁,布滿了筆記本,堅固的木椅子變得咯吱作響,靠著牆的衣櫃空蕩蕩地,爬滿鐵鏽的衣鈎搖搖晃晃。
秦安爬起床來,皺著眉頭推開身上蓋著的發霉的,露出棉絮的被子,疑惑地發現自己穿戴整齊,4000美金起價的HennyPoole定制西服,來自倫德塞維爾街15號,挺拔的身軀突然間躥過了一百八十公分。
更讓他驚奇的是,他對於這一切卻是如此安然若素,是的,沒有什麼不習慣的,這就是他,一個衣冠楚楚,光鮮無比的所謂成功人士,所謂社會精英。
旁邊抱著小人兒睡覺的小女孩已經不見了蹤影,老腐的木門推開來,一個高挑的女子彎著腿走了進來。
她披散著一頭垂直烏黑的長發,理的整整齊齊地落在肩胛骨旁,露出有些瘦的臉頰,清冷的眼神,代表著倔強性格的秀挺鼻子,還有那淡紫色线條的唇,一身做工精致的紀梵希套裙,雙手抱在胸前,就這麼看著秦安。
被一個強勢的女人這樣看著,總是會讓男人生出或者自卑或者自負的情緒,秦安微微一笑,這種情緒讓他摸不著頭腦,又仿佛不是他自己了,沒有那份波動,沒有那份驚詫,一切都是如此自然呢,仿佛只是熟悉的老友見面。
“一起出去走走吧。”女人捂著鼻子,有些厭惡地道。
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起了一層很輕很淡的薄霧,在雲里透出來的月光中蒸騰翻滾,像噴薄出的呼吸,緩緩地,恬靜地帶著一絲絲的香味,繚繞著寂靜沉默的老學校,撫摸著那一叢叢竹,落在水渠阡陌之中,勾在狗尾巴草的尾巴上。
“那個房間已經很久沒有人用了,他們都說曾經有個在那房間里住過多年的女人自殺了,在鄉下人迷信的說法里,自殺的女人都會冤魂不散地占據著她的房間,即使是學校里的老師,也相信這一套,那些東西都沒有人動,當然也不可能有人整理了,就是你看到的那樣了,像《倩女幽魂》里的寧采臣過夜的地方。”女人淺淺地笑著,似乎說著的是事不關己的茶前飯後談資!
“這些年……”秦安的話剛一出口,就有些後悔,這樣的問好,毫無意義。
“這些年,我過得很不好。”女人搖了搖頭,“許多人都知道我和你的事情,她們迫不及待地告訴你,我是如何如何的墮落,其實我從來沒有像傳聞中的那樣……可你為什麼要相信?”
“我問你了,你不解釋。”秦安沉默了片刻。
“解釋什麼?你和孫蓀在一起的照片,什麼時候和我解釋過?”她昂起頭,驕傲的不屑一顧,即使面對著這個一直讓她驚訝,有些崇拜,總覺得無法追趕的男人。
“那年剛進大學,孫蓀已經小有名氣,我也沒有料到會在異域他鄉重逢,喝多了點酒……只是我們什麼也沒有做。”秦安輕輕一笑,也不知道是少年人可憐的自尊和自矜早已經煙消雲散,還是已經放下了,再解釋一次,居然很簡單。
“我一直妒忌孫蓀,你不解釋,我就相信了。”她微微笑了一下,“現在你有什麼話要和我說嗎?贖罪,埋怨,道歉,還是什麼?”
“葉竹瀾,我愛你……我想說我喜歡你,可一個男人,在即使婚後,在平淡的生活里,在徹底遠離你的名字,總以為忘記了你,卻會在每每午夜中毫無征兆地做一個只有你出現的夢,十幾年了吧,這樣的夢十幾年了……”秦安只是簡簡單單地敘述著,沒有多余的激動和情緒,許多事情早已經清清楚楚地認識了,知道了,明白了,沒有一點忐忑和怯弱。
一瞬間,女人驚詫地轉過頭來,她從來沒有聽他說過這句話,兩個人的視线穿過薄薄的月光交織在一起,她似乎有些難以置信,有些惶恐和緊張,更多的羞喜隨著眼角的淚水流了下來,她低著頭,像躲避著月光的嬉笑,成熟而強勢的女人,依然如咋嘗初戀滋味的少女一樣動人,一如她記憶里那些日子,他輕輕觸碰她的手,就會臉紅心跳一整天的時候。
聽不到呼吸聲,感覺不到心跳,誰知道這樣的對話是從凝聚的時間里穿透,說給早已經聽不到的人聽的?
她伸出手來,牽著他那帶著結婚戒指的手,走出了校園,她想起了那些過去的日子,在走廊上打鬧,在筆記本上寫“秦安其實是頭豬”,在被罰站背靠著牆時偷偷地笑,在放學後的小茶園里抄著作業……
她等著聽這樣的話很久了,很久很久了,她笑起來,微微上翹的嘴角有些驕傲的味道,她松開他的手,打開她那輛梅西拉高,坐進去時回眸看了他一眼,那盈著彌漫出一層水色的眼角里,那眉梢上,都有著哀婉動人的淺淺春色。
秦安默默地推開另一扇門,她在里邊笑吟吟地望著他,“秦安,你愛的是我,我知道了。就像你現在口口聲聲說著喜歡她的那個小女孩,你只是把她當代替品罷了,你送給她的生日禮物,其實還是送給我的,謝謝你,十幾年後終於送給了我。你不要否認,她是她,我是我……我只是個嫉妒她陶醉在小男友表白後幸福的沒邊沒際的可憐女人罷了,你不愛她。就像孫蓀她死了,永遠活不過來了,死去的孫蓀就是你最珍惜著的那個,現在的孫蓀也只是替代品,你不會真的有多麼在乎她。”
“不……不是這樣……”秦安的臉色一片慘白,像冬天里鋪天蓋地落下來的雪一般冷。
“證明給我看。”女人嫵媚地看著他,靜靜地坐在那里,然後閉上了眼睛。
天漸漸要亮了,東邊已經有了一點點光的影子,車內燈半明半暗的光晃著,兩個糾纏在一起親吻著的人,激烈的喘息聲,緊緊地擁抱著,她咬著牙齒忍受著,他輕輕咬著她的脖子,他的頭埋在她挺拔的胸膛前,感覺著那份柔軟,那暖香撲鼻的氣息,那兩點如出生花蕾般美麗的粉紅,在他的唇間倔強地膨脹著。
他輕輕地觸碰,呼吸熱烈而凌亂。
他終於進入了她的身體,在那撕裂般苦楚後,她迷離如歌唱版的呻吟,讓他悄悄關掉了朦朧的曲子,小小的車廂里混雜著各種聲音,像男女情欲的交響曲,那一聲聲,一句句,嬌媚入骨,帶著痛,帶著苦,帶著哭泣的歡愉,竟然像半夜路過墳地似聽到的聲音一般讓人毛骨悚然。
這一切秦安似乎然未覺,他的手緊握著她的手,那染著血紅顏色的手指甲,掐緊了他的手背,他的欲望從來未曾如此強烈過,那種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覺,那種時空錯亂的虛幻感,那種等待多年夙願得償的感動,那種愛欲纏綿的氣息,讓他完全忘記了一切,聞著她身上的香味,舔舐著那白嫩滑膩的肌膚,他像這輛梅西拉高SV的真正發動機一般,載著她,猛烈地,咆哮著,不知疲倦地加速,一直到粉身碎骨……
“秦安……秦安……秦安……”小女孩有些可憐,有些害怕,更多的是擔憂的呼喚聲在耳畔響起,讓秦安恍惚間想起了什麼似的。
他和她依然站在梅西拉高SV外,她笑起來,微微上翹的嘴角有些驕微的味道,她松開他的手,打開她那輛梅西拉高SV,坐進去時回眸看了他一眼,那盈著彌漫出一層層水色的眼角里,那眉梢上,都有著哀婉動人的淺淺春色。
秦安沒有坐進去,他轉過身來,聽著那澎湃的發動機聲音咆哮著響起,看著那輛載著她走向死亡的超級跑車消失在田野的鄉間。
“小心開車!”秦安大喊一聲,然後睜開眼睛,看著葉竹瀾死死地抱著自己,小腦袋貼著自己的胸膛,嘴里不停地祈禱著,“秦安……別怕,只是個噩夢……快點醒來……”
“葉子,我醒了,我愛你。”懷里的小女孩,仿佛就是他現在的一切,曾經的那些事,那些悲傷,只是在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