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七厘金頭小蟋蟀不費吹灰之力地贏了八厘大紅頭時,別說航子凱子袁雅珍不敢相信,連我自己都傻眼了。
誠然,我預料到如果金頭是那只“百戰百勝”的話,應該會很厲害,頑強、倔強、不服輸等等詞匯都可以用到它身上,但卻萬萬沒想到,人家只是很不經意、很懶散地張了張嘴巴就把紅頭咬跑了!
錯不了了!絕對是傳說中的那只百戰百勝!
我整個人一下松了口氣,抖了抖T恤衫,已經濕透了。
小周揉揉眼睛不敢置信道:“怎麼可能?紅頭干嘛跑了?”
小柳也錯愕道:“我哪知道啊,它氣勢如潮地殺過去,我還以為要咬死那小不點呢,為啥突然輸了?”
“贏啦!”小龍嗖地蹦了起來,拍手歡呼道:“噢!打贏啦!姑姑真厲害!姑姑一口就把它咬跑啦!”
我呵呵一笑:“不是你姑姑咬跑了它,是金頭蛐蛐兒。”
相比於其他人的不可思議,航子和凱子愣了一會兒就恢復了過來,他們大概是把原因歸結到了缸土上。
航子看看我的眼睛,“……別高興的太早了,凱子的紅頭剛跟小袁的蛐蛐兒掐過,還沒恢復過來,連戰兩場,誰都會吃不消,這次讓你們撿了個便宜。”言罷,他轉頭地對老青道:“東邊的位置太晦氣,老青,戰了好幾場了,該換個缸了吧?”
老青一點頭,抱著斗缸回了屋,拿出了一個比它稍小些的玻璃缸,應該沒再動手腳。
從愕然中恢復的袁雅珍看了我一眼,擔憂道:“剛剛是土的作用吧?這局?”
“看運氣吧,反正也到這個地步了。”
航子見斗缸放好,就迫不及待地把他的黑紅牙遞了過去:“進場吧。”他們兄弟倆今年還未曾一敗,輸給只七厘蛐蛐兒的事兒如果傳揚出去,他們的臉也算丟進了,我估計這個影響到了航子的情緒,才這麼急切地想馬上贏回來。
我伸手朝凱子晃晃:“欠條先拿來。”臉色不好看的凱子哼了一聲,把那張十六萬的條子丟給了我,我看看上面的字跡,確認無誤後,拽進兜里,“……這回的注,我二萬,你二十萬吧。”
航子笑道:“憑什麼?”
我道:“方才你也說過了,連戰兩場誰都會吃不消,他那紅頭休息了那麼久,我的金頭可還沒歇呢,再加上我這只才七厘的重量,不到十倍的賠率很正常,甚至還低了點呢。”
航子搖頭道:“十倍賠率沒問題,但我不賭那麼多,嗯,我五萬,你五千。”他也沒有失了理智,輸少一些,贏了的話他能挽回一些顏面,輸了的話也仍能拿住袁雅珍的高額欠條。
我道:“這麼多雙眼睛看著你呢,你也真好意思說這話,呵呵,你是怕了一只七厘蛐蛐兒吧?沒把握取勝?”
航子嗤之以鼻:“笑話,我會輸?”
我道:“做人,還是留幾分余地的好,你之前怎麼用小手段勝得我袁姐,你心里比我清楚,人家孤兒寡母的不容易,如果你還有點良心,還要點臉面的話,就把二十萬欠條賭上,你左右看看,人家剛剛可都很崇拜你的,你說完這話,別人看你是什麼眼神?航子先生,別把人逼得太狠了,也別為了這點小錢壞了自己名聲,對誰都不好。”
“看什麼看!”航子狠著臉瞪了一眼旁邊的一個小年輕,繼而對我冷笑道:“你真以為自己能贏?”
“不知道。”
凱子的心思顯然比航子單,“哎呀,哥,你還跟他說這個說那個干嘛,這回肯定輸不了。”
“我知道!”航子定神一想,瞧了下老青,又看了下自己的黑紅牙,笑道:“……好,我倒要看看你那只小不點能掀起多大風浪,你不是有信心嗎?那你敢不敢跟我再賭大一點?”七厘對八厘,在公平公正的前提下,勝負可想而知。
航子大概沒想他會輸吧?
畢竟實力相差太懸殊了。
我一呆:“多大?”
航子點了支煙,嘴上揚起笑容:“二十萬少了,咱們按十倍賠率算,我出四十萬。”
“我四萬嗎?”我皺皺眉頭,本來只打算把袁姐的欠條贏回來的,沒想他會這麼說。
我估計他是算准了我們手里差不多只有四萬了,才打算把錢全贏過去吧?
“不同意?那就算了,咱們還按照五萬、五千的賠率來吧。”
我略一考慮,看看他們,道:“你們有二十萬現金嗎?有的話我就賭,沒有就抱歉了,我沒空等銀行轉賬,還得回去吃午飯呢。”
航子哈哈一笑:“話別說得太大,現金我們自然有。”他拍了拍鼓鼓囊囊的皮包,示意里面有貨。
想來他們這種常年跟賭打交道的,身上都得揣著點錢吧?
袁雅珍道:“小顧,你……”
“袁姐,你別管。”我道:“我答應了,來吧。”我沒得選擇,只能跟他賭。
凱子比航子還急,笑著拍拍手:“進場進場!”
等老青把我的蛐蛐兒送進東邊缸里時,我提出要去西邊,注意了下他的臉色,沒什麼變化,我才是放心,待航子的黑紅牙也進了場,我沒有急著開比賽,仍舊拖延了許多時間,金頭剛掐過,雖說沒費力氣,但怎麼也得喘口氣吧?
袁雅珍後背的襯衫已是濕乎乎的,隱約能看見文胸吊帶的痕跡,看得出,她比誰都緊張。
小龍被姑姑抱著,一只小拳頭攥得很緊,咬著嘴唇死死盯著斗缸。
等待的時候,只聽小周道:“這回你猜誰能贏?”
小柳道:“還猜什麼呀?剛才是意外,黑紅牙可是航哥最好的蛐蛐兒了,十幾場不敗呢。”對於蛐蛐兒這種壽命極短的蟲子來說,連勝十場已經算是驕人的戰績了。
“可以了吧?”那頭的凱子很不耐煩。
我覺得差不多了,輕輕一點頭:“好,開始。”
“開吧。”航子和凱子點了支煙,笑眯眯地看著斗缸。
在金頭蟋蟀面前,黑紅牙宛若一坐高大的山峰,穩穩立在那里,氣勢十足。
嘎嘎嘎!
黑紅牙先扇動翅膀叫了起來,看著金頭,一步一步走了過去。
這一次,金頭一改上回的懶散狀態,如臨大敵般地也嘎嘎叫著,壓低了身子,蓄勢待發。
一秒鍾……
兩秒鍾……
黑紅牙到了,它張著血盆大口徑直朝金頭咬去!
金頭也不示弱,張嘴回擊!
呼!
一個照面下,身材瘦小的金頭吃了個悶虧,被黑紅牙猛然向後頂去,不管金頭後腿如何用力,卻怎麼也止不住後退的勢頭,一步,兩步,三步,眼看就要頂到缸上了!
“哈哈……”航子忍不住大笑一聲:“以卵擊石啊。”
“是啊,差距太懸殊。”
我臉色不好看,指甲蓋都掐進了拳頭里,反擊,反擊啊,你不是百戰百勝嗎,趕緊啊!
斗缸里,黑紅牙興奮地向前衝著,金頭節節敗退,仿佛沒有一絲反抗的力氣!
十秒鍾……
二十秒鍾……
每次在會撞到玻璃缸邊緣時,金頭都會用腿改變後退的方向,但即使這樣,也無法逃脫黑紅牙的追趕,自始至終,金頭就沒前進過一步!
不會就這麼完蛋了吧?莫非它不是百戰百勝?不可能啊!
驀地,在航子等人的笑聲中,金頭終於堅持不住,腳下一絆,身子稍稍斜了一下,直接被黑紅牙一口咬到了側身,隱約間,我看到金頭的翅膀好像傷到了一塊!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完了!
“勝負已分嘍。”凱子狠狠抽了口煙:“一七厘破蟲兒,還敢跟八厘的叫板?”
袁雅珍臉一白,嘴唇輕抖了幾下。
怎麼會這樣?
金頭曾經可是贏過航子的啊?
而航子最好的蛐蛐兒便是黑紅牙了,它倆肯定較量過的!
等等!
斗蛐蛐兒的偶然性本就很大!
難道曾經金頭碰巧贏過一回!
這次卻碰巧贏不了了?
想到這里,我的心慢慢沉了下去,要壞事兒!
對我來說,四萬塊錢不算什麼,但袁姐的欠條……
怎麼辦?怎麼辦?
我正想著呢,耳邊突然蹦出幾聲驚呼!
抬眼一看,斗缸里的黑紅牙仍追著金頭咬,但體力顯然沒有那麼足了,可金頭呢,它居然還在堅持,張著大嘴拼命回擊!
五秒鍾……
十秒鍾……
隨著時間的推移,金頭竟停住了後退,轉守為攻,還往前爬了幾步!
這一突變打了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
還沒等多想,金頭又做了一個讓我們錯愕的舉動,它把頭一低,讓牙齒鑽進黑紅牙脖子下面,旋即一揚!
呼!
一口咬住了黑紅牙的脖頸!
一股淡黃色的水從里面流出來!
在大家不敢置信的目光里,黑紅牙掙扎了幾秒鍾,身子慢慢軟了下去,竟是一口咬死了!
呼啦!
人群炸了鍋!
航子倆人手里的香煙不知何時已落到了地上,瞪大了眼珠子,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袁雅珍呆呆道:“贏了?”
我深深吐出一口濁氣,金頭啊金頭,你早點發威好不好?
差點嚇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