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吃過飯。
拾起個扁桃准備回屋的我見指甲蓋有點長了,便放下桃,退身到院中央的水池子前用溫乎乎的自來水衝了衝十根手指。
我指甲比較硬,不泡一泡的話很難剪動。
挨個剪過指甲蓋,我一邊吃著桃子,一邊單手給蔣妍和腰子發了個短信息,問他倆在干什麼。
這些天淨顧著收集元青花了,幾個好友都沒怎麼聯系。
第一個回短信的是腰子,很簡單的一句話:NDSL游戲中。
我搖頭笑笑,滴滴,蔣妍的信息也來了:在醫院,你干嘛呢?
醫院?我微微一怔,馬上發送道:你怎麼了?發燒感冒?
蔣妍:嗨,前幾天我小姨不是在古玩城砸傷了手臂嗎?
她當時說沒事沒事的,可到友誼醫院一檢查照片子,大夫說是輕微骨裂,要打石膏,唉,正好我小姨覺著這些天心髒不太對勁兒,就住院一塊把心髒查了查,還好沒大事,明天就能出院了。
骨裂?這麼嚴重?
席蔓莎是我班主任,事發時我也在當場,所以,於情於理我都該去探病的。
我:你們在友誼醫院是吧?我馬上過去。
蔣妍:不是,那天友誼醫院病房滿了,我們又開車去的健宮醫院,自新路那個,呃,我小姨說不讓你過來了。
我:沒事,骨科還是心內科?
蔣妍:骨科。
去北屋跟爸媽打了聲招呼,我打車來到上回跟腰子選PS3的地方,下車跟路邊一花圈店旁的小超市撿了個果籃出來,結過賬,我快步向北走,從後門進了健宮醫院。
友誼是三甲醫院,病房緊張是自然的,健宮則是二級甲,床位相對富裕許多。
醫院似乎在裝修,進樓上了個斜坡,入眼的樓道里僅是木頭架子和七零八落的碎瓷磚,跟一個戴著口罩的護士打聽了位置,我爬樓上了二層。
健宮的住院部呈口字形,二樓右半邊是神經內科,左半邊是骨科。
“這我就得好好說說你了。”剛出拐角,我便看到了護士站前皺著眉頭的席老師,席蔓莎鼓囊囊的右手被白繃帶吊在胸前,正用一副教育的口氣對一個年輕的實習護士道:“做人得有愛心,誰說醫院里不能養貓的,你看看它多可憐啊,你忍心扔到外面讓它自生自滅嗎?”
抱著一直白貓的護士苦著臉道:“可我們有規定。”
“規矩是死的,可人是活的。”席老師喋喋不休道:“再者說,我也沒讓你們照顧它,我跟我房間養著,等明天出院就把它帶走,唉,你說你們做護士的,怎麼這麼沒有愛心呀,就你這種心態,怎麼能照顧好病人?”
這時,值班室里走出來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護士,可能是護士長,她笑道:“您看這樣行不行,我妹妹特別喜歡貓,她前幾年懷孕時曾把她那只小家伙送人了,現在孩子大了,也能養寵物了,頭個月還說想去市場上買一只呢,我看,干脆把您從醫院花園里撿的這只給我妹妹吧,正好我馬上換班,就事兒給它帶走。”
席蔓莎說了聲行,又轉頭埋怨般地看著小護士:“瞧瞧你們護士長,你得多學習……”嘮嘮叨叨了好一會兒,席老師眼角動動,忽地一扭頭,看到了我:“顧靖?誒,說了不讓你來的,你這孩子真不聽話,怎麼還買東西了?”
我走過去:“您身體怎樣了?”
“謝謝你了,不礙事。”席老師領我進了一間掛著208的病房,里面有三張床尾,不過有一張空的,蔣妍和蔣父都在,倆人正盯著牆上的三十三寸液晶電視看中央台的新聞聯播呢。
把果籃放在廁所門對面的床頭櫃上,我禮貌道:“蔣叔叔好。”
“你好。”蔣父笑了笑。
大家簡單客道了半晌,我逐被蔣妍一把拉到了中間的空床上坐下,她滿臉好奇道:“上次忘了問,古玩城那堆破爛貨,連專家都一眼分不清真假,你怎麼一下就瞧出來了?”
我不知該作何回答,“……瞎蒙的。”
“我靠!”蔣妍輕輕踹了我小腿一腳:“敢跟我打馬虎眼!”
一旁席蔓莎聞言,道:“那回多虧你了,唉,全怪老師笨手笨腳。”
鈴鈴鈴,不知是誰的電話響了。
席老師回身一探手,從床頭櫃上端的抽屜里取出手機,放到耳邊道:“喂……啊,是你啊……沒,沒什麼,我挺好的,沒什麼事……對,我,我在家看電視呢。”席老師的語氣極為忐忑與小心,生怕說錯話似的。
一分鍾後,“……哦,好,你忙你的……再見。”
瞅她掛了手機,蔣父插話道:“是你姐提過的那人吧?怎麼沒告訴她你住院了?”
席蔓莎臉色微紅:“不想讓他知道,怕她嫌我毛手毛腳。”
“唉,你倆到底有戲沒戲,不成的話就算了,我看啊,他是沒誠心跟你談對象。”
席老師快速瞥了我和蔣妍一眼,低低道:“孩子還在呢。”
蔣妍嘿嘿一笑,蹦躂到她身旁的空地上一屁股坐下去,學著大人的口氣裝模作樣道:“席同志,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趕緊加把勁兒給我找個小姨夫回來吧,軟的不行來硬的,硬的不行來綁的,嘻嘻,再拖下去啊,黃花菜都涼啦。”
席蔓莎瞪瞪她:“沒個正經。”
蔣妍嬉皮笑臉地一翻白眼,對我道:“鏡子,看見沒有,你班主任害羞啦,你家叔啊舅啊的要有沒結婚的,記得給我們席同志張羅一下哦。”
席老師臉蛋燙了燙,撅著嘴揚揚左手:“找打!”
健宮不像一般三甲醫院限制頗多,除了監護室有限探視時間外,其他病房無所謂,夜里陪床也是可以的。
將近八點,蔣父起身問道:“我該回去了,你一個人行嗎?不行讓妍妍留下陪你?”
席老師搖頭:“讓孩子歇歇吧,都折騰好幾天了,我沒事。”
蔣父一點頭:“那好,明兒中午讓妍妍上我公司找我,然後我倆開車過來接你出院,你一個人注意點兒,有事兒就按鈴叫護士。”
席老師嗯了一聲,看向我:“謝謝你的水果,你們一起回吧,路上注意安全。”
我站起來道:“那我明天再過來,您注意身體。”
“別,可別來了,老師這兒沒事。”
如果我不知道席蔓莎明天出院,不來也就不來了,反之,覺得還是過來一趟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