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點五分。
八仙宮古玩市場西北角的平房里,我氣喘吁吁地往返於一個個裝魚的木盆邊,按照小本子上記載的培育辦法,一邊計算著有多少條魚,一邊控制食量往水里扔魚食魚餌,甚至還要用眼睛觀察著,生怕哪只魚沒吃著、室內較冷,平均氣溫不過三四度而已,因為房子沒來得及生火,喂完魚,我還必須插上電熱棒調和盆里的溫度,再接好氧氣設備,往里面不斷送氧。
足足折騰了半個多小時,累得我夠嗆。
鈴鈴鈴,扔在床上的手機響了響,我回身拿過毛巾擦了擦手,過去接電話,“……喂?”
“是我。”那頭傳來鄒月娥妖媚的笑聲:“呵呵,我的好外甥,事兒辦得怎麼樣了?用不用鄒姨過去幫忙?”
我道:“不用,差不多弄完了。”
“不用幫忙鄒姨也得過去,我跟婉如她們商量好了,大家都同意去西安轉一轉,婉如啊,袁姐啊,蔓莎啊,妍妍啊,我們幾個都去。”聲音一頓,鄒月娥沉吟道:“婉如的奧迪足夠裝下我們幾人了,今天晚上出發,大概明天一早能到。”
我皺眉道:“你們都是女的,晚上開車安全嗎?”
“沒問題的,我們走高速,又不走山間小道,放心吧。”說罷,鄒月娥似乎想起了什麼事,道:“對了,你現在住賓館呢吧,你准備准備,明天一早把房子退了吧,咱們美容院里一個跟我關系挺好的大姐本就是西安人,聽說我要過去,她就把房子借了我,鑰匙都拿到了,是棟別墅,足夠咱們幾人住了,嗯,唯一的遺憾嘛,聽說房子好像光禿禿的,連電器都沒有幾件,不過要不是這樣,想來人家也不會借房子給我。”
我呃了一下,趕快道:“我這邊還有正事兒沒辦完呢,就不去了,你們住你們的,想去哪玩去哪玩,我不跟你們一路,得先把手頭這點金魚處理了,等弄完魚,我到時候再給你們打電話聯系吧。”
手機里傳來吃吃的笑聲:“鄒姨怎麼覺得自己是只惡鬼?你躲著我呢?”
“……呃,我怕你把我榨干了。”
“呵呵,等見了面,鄒姨會考慮的,好外甥,好哥哥,好老公,等著姨。”
掛掉電話,我渾身有點熱血沸騰的意思了,這個狐狸精啊,簡直迷死人不償命,叫得那麼風騷干啥?這不是成心勾搭我嗎?
用冰冰涼的小手拍了拍臉,我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吐了吐氣,蹲到木盆前再次觀察了一會兒,見魚兒們跟在石家大院時一樣活蹦亂跳的,我才放下心來,想了想,我從寶馬後備箱里取出從北京帶來的塑料箱子,往里倒了些有溫度的水,隨即,我拿出撈魚的網兜小心翼翼地將那些中低檔的金魚全部撈到塑料箱里,再費了很大力氣把它搬進寶馬後備箱中。
斐小紅早在吃完午飯後就蔫吧出溜地跑去商場購物了,體力活只能我一個人做。
等把一百多條金魚弄上車,我便一踩油門,跟路人打聽了一下,往魚市開去。
我的第一站目的是把這些中低檔金魚賣掉。
與翡翠不同,高檔翡翠非常好賣,尤其頂級的玻璃種,幾乎是有價無市,而低檔翡翠卻非常難賣,縱然是從大商場花幾千大元買來的,可要想再流通回店鋪,卻是件難如登天的事兒。
不過,金魚與翡翠交易恰恰相反,在魚市里,中低檔金魚反而更受歡迎,更大眾,更好賣一些,而那高檔頂級的貴族魚,卻沒法在魚市老板手中博一個高價,當然,這並不是絕對的,只是比起商家店鋪來,還是喜歡金魚的大老板給的錢更多。
我去的是文藝路魚市,由於堵車,將近四十分鍾才到。
到達文藝南路,我下了車,發現每家魚店的人不是很多,比較蕭條,大多數店主都坐在門口閒聊打屁。
於是,我挨著一家店一家店逛過去,看見賣金魚的店鋪寥寥無幾,基本上只有三家,大多都是賣一些鸚鵡銀龍地圖等常見魚的店鋪。
左右望了望,我隨便走進一家招牌皺巴巴的專賣金魚的店。
除了一個穿著打扮像店家的中年男子外,還有兩個三十多歲的男人,看樣子是買魚的,我沒多說話,默默在一旁看著魚,耳邊聽著他們問金魚的價錢,末了,我心中有了些底,見那店老板開始給那人介紹一只錦鯉,我便道:“老板,您這兒收金魚嗎?”
幾人全看了過來,其中那個店老板道:“什麼品種?”
我答道:“什麼都有,各色的珍珠,各色的龍眼,各色的蛤蟆頭,反正挺多的,有一百多只,個頭也不小,都是十幾厘米以上的,最小的也有七八個大,而且,保證健健康康,沒有爛尾變形的。”反正他也得問,我干脆一口氣告訴他了。
店老板聽得一愣一愣的,“……一百多條?你拉來了嗎?”
我一指店外頭的寶馬,“全跟後備箱里呢,等您招呼完別人,跟我過去看一看?”
沒等店家說話,那兩個買魚的男子便很感興趣道:“一起瞧瞧吧,聽你這麼說,那金魚應該還不錯了。”
店老板似乎也很動心,對我道:“走,看看去。”
點點頭,我領著他們到了店外,把後備箱打開,掀開了塑料箱的蓋子。
由於來的時候我盡量減慢了車速,所以魚兒們倒沒受到驚嚇,該怎麼樣還怎麼樣,只是塑料箱里有點擠得慌,魚兒們有些伸展不開動作,“……咋樣?還行吧?”
看到這兩箱金魚,不但店老板瞳孔一縮,連另兩個買魚的人眼睛也直了。
我指著其中一條魚介紹道:“您店里也有這種蛤蟆頭,我剛聽您開口價是一千?不過我這十幾只蛤蟆頭無論體長大小還是體型色澤,都是出類拔萃的,單憑那十幾厘米的身段,我想一萬塊錢是肯定沒問題的吧?一萬五也值啊!您再看那只龍眼,跟現在市場上常見的龍眼可不一樣,也是一等一的貨色……”我自賣自夸起來。
不多時,店老板慢慢一點頭:“確實不錯。”
那買魚的男子看看我:“小伙子,你准備賣多少錢?”
我道:“看您給多少了,合適的話,我想一口氣都賣了,懶得再跑其他地方了。”
那倆一路來的男子剛要說什麼,店老板卻有點急切地搶先道:“你這魚我都要了,價格也按照你剛剛說的,蛤蟆頭一萬五,龍眼一萬二,不過,里面有一些身長顏色達不到那麼好,所以不能按乘除法那麼算,麻煩是麻煩點,但還是按只論價吧?等我去那盆和計算器,你稍等。”
“好。”我靜靜等在一旁。
只見那老板卻沒先進店,而是轉頭去了旁邊的一家店,叫出來兩個人,最後才回屋搬了個大盆出來。
我估計是那老板一個人吃不下這麼多魚,所以才叫了個老朋友一起買。
後備箱里的金魚被一條條撈出來,店老板自言自語道:“這只品相不錯,按一萬五,可以吧……嗯,這只差了些,一萬一吧……這只體型不行,只能兩千……”
最後一算賬,一百多條魚,總共一百一十九萬七千,湊個整數,一百二十萬。
呼,這些雜魚就一百二十萬了,我上午可是才花了二十幾萬買來的,這個利潤,不可謂不大。
等轉賬交易過後,我們重新回到了店里,先前那兩個買魚的人也沒走,在一旁邊商量著什麼。
我一定神,看著老板喜滋滋的表情,隨口問了一聲:“頂級的金魚品種您這兒收不收?比如,朱頂紫羅袍一類的?”
聞言,店老板和那倆人有點傻眼:“朱頂紫羅袍你也有!?”
我一嗯,“……收嗎?多少錢?”
“具體還要看魚形怎麼樣。”店老板遲疑道:“不過,我手頭沒那麼多錢了,恐怕……”
旁邊的男人情緒頓時一漲,興奮地一步走到我跟前,伸手和我握了握:“小伙子,我姓孫,他姓李,你那朱頂紫羅袍我倆挺感興趣的,嗯,咱們到外面說話?”
我一猶豫,“……行。”
寶馬車前,孫先生急迫道:“我看你的意思,好像家里還有不少頂級金魚?除了朱頂紫羅袍以外還有什麼品種?都打算賣掉嗎?”
我看看他們倆:“……您想收?”
孫先生點頭道:“有這個意思,我剛搬了新家,正准備弄一批金魚裝點呢,不過平常的普通金魚,我老婆又看不上眼,要是能有幾只朱頂紫羅袍或者宮廷鵝頭紅那樣的貴族魚就正合適了,你看,能不能拿出來讓我們兄弟倆挑挑?”
“你們具體要幾只?”
一直沒說話的李先生道:“最好能多一點,你有幾只?什麼品種的?”
我遲疑了片刻,道:“你們說的頂級金魚我倒是都有,不過我沒打算一只一只賣,那樣太累太麻煩,你們要是要的多,你就沒問題了。”
孫先生愣住了:“要多少你有多少?”
我苦笑道:“也不能這麼說,反正有不少就對了。”
孫先生和李先生對視一眼,末了,孫先生對我道:“我們想先看看魚,具體要多少條,等看過以後才能定,你放心,如果魚好的話,三、四十條我倆還是有能力收下的。”見我慢慢點了頭,他又道:“我倆對那些頂級品種還拿不太准,這樣,我叫兩個行內人過來幫我們掌掌眼?”
人在外地,人生地不熟的,我做事必須小心一些,琢磨了片刻,我道:“那你們去找人,我回家取魚,到時候咱們在八仙宮古玩市場正南門門口見面,如何?”那邊人比較多,倒也不怕什麼。
孫先生很痛快地答應道:“我們也開車來的,行,那就半個小時以後見?”
“好,不見不散。”
回去的路上,我接了斐小紅打來的電話,她說她正准備去泡溫泉呢,晚上就跟度假村住下,不回來了,可氣的是,這家伙居然還問我十萬塊的消費能不能超標一點,我理都沒理她,直接掛掉電話,這個紅姐,忒能氣人!
開車到了院門口,我打開後備箱搬出塑料盆,將水倒進路邊的下水道里,旋即一手拎著一個回了屋,將剩下的七十多條金魚一一裝進盆里,這一回,我做的比先前還要小心謹慎,畢竟每條魚都值個十幾二十萬的,可不能馬虎。
把所有魚一條不剩地裝進車里後,已經是二十多分鍾以後了。
我看看表,趕忙開車去往八仙宮古玩市場,車速不快,跟自行車的速度差不太多。
等到了古玩市場正南門,透過車窗我看見了正靠在一輛別克旁抽煙的孫先生和李先生,他們旁邊多出了兩個不認識的小老頭,六十幾歲的樣子,一個頭發掉光了,一個頭發半黑半百,想來應該就是孫先生口中的行家了。
我一下車,孫先生等人也迎了過來,“……小顧,魚帶來了?”
我嗯了一聲,指指後備箱,“都在這兒了。”
兩個小老頭湊了過來,孫先生和李先生則從車里搬出一個裝了水的大箱子,合力抬到了我這邊,做完,孫先生指著那個禿頂的老頭道:“先介紹一下吧,這是趙叔,那是柳樹,都是咱們省金魚協會的會員,趙叔說了,要真是正宗的朱頂紫羅袍,他們倆也准備弄幾條回去。”
趙叔有些沉不住氣道:“小同學,我看看魚?”
說了聲好,我先開後備箱,把塑料盆蓋子掀開,“您幾位看吧,不僅正宗,而且大部分都是極品頂級的。”
看著在盆里擠成一團的金魚,趙叔臉色一變:“宮廷鵝頭紅!?”
那柳樹也是呆住了:“熒鱗蝶尾?鳳尾龍睛?喜鵲花高頭球?”
趙叔吸了一口氣:“還有望天?紅頂虎頭?”兩個小老頭錯愕地對視了一眼,隨即踱步向前,爬到後備箱上細細端詳著,其中,柳樹還拿出了眼鏡帶好,一眨不眨地盯著那堆魚兒,“怎麼會有這麼多頂級品種?”
過了一會兒,孫先生碰了碰趙叔的手臂:“這魚好不好?”
“豈止是好啊。”趙叔驚嘆道:“就這幾十多條魚,隨便拿出去一只都能殺進咱們省金魚大賽的決賽,而且保證能獲獎。”
柳樹感慨道:“是啊,太難得了,真難相信這麼多頂級品種會在一個人的手里,小伙子,這是你自己養的?”
我含糊道:“差不多吧。”
孫先生臉上一樂,趕快對趙叔道:“那您給我倆選幾條。”
“還選什麼?哪一只都好,買哪只都沒問題。”趙叔看了眼孫先生和李先生,嘿嘿一笑:“不過你倆等等吧,讓我和老柳先選幾只,這麼好的品種市場上可不多見。”見孫先生倆人苦下臉來,趙叔笑道:“小同學,你那朱頂紫羅袍有三對兒吧?怎麼賣?”
考慮到這三對兒不如顧阿姨那對兒大,價格上自然略差不少,我便道:“一對兒七十萬。”
趙叔一皺眉,似乎想要砍砍價,但話到嘴邊又收回去了,咬牙點頭道:“好,撈出來吧,我都要了。”
柳樹一瞪眼:“老趙,你倒真不客氣,不行,朱頂紫羅袍我必須要一對兒。”
趙叔回嘴道:“還那麼多魚呢,你跟我搶什麼,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找對兒極品的朱頂紫羅袍找了大半年了。”
孫先生不干了:“趙叔,柳樹,您倆是不是把我們忘了?我可是先跟小伙子談好了啊,不管怎麼樣,朱頂紫羅袍得有我一對兒。”
幾個人爭了一會兒,最後,三對兒朱頂紫羅袍分別給了柳樹、趙叔和孫先生。
我一邊給他們撈魚,一邊拿紙筆在本子上記著價錢。
這時,趙叔把目標放在了另一類頂級金魚上,“紅頂虎頭怎麼賣?”
我道:“最好的那對兒五十五萬,差一點的幾個每條二十萬吧。”我也沒獅子大開口,給的都是市價,就算高也高不了多少。
趙叔道:“好,紅頂虎頭我要一對兒。”
李先生爭道:“我要三對兒,包括那兩條最好的虎頭,喂,剛剛我沒搶著朱頂紫羅袍,這回你們可不能跟我搶。”
孫先生道:“那熒鱗蝶尾必須有我幾只。”
柳樹馬上道:“那宮廷鵝頭紅誰也別跟我搶啊。”
幾人真是有錢,不過多久,我箱子里的一大半金魚都給他們買走了,更讓我意外的是,我們這邊一吵吵,吸引來了不少圍觀的人,結果兩個從古玩城里出來的老板看到了,直接花了一個很高的價格把我手里余下的幾只望天和喜鵲花高頭球也全部收了去,我不但把所有魚都賣了,甚至連兩個塑料水箱也搭進去了。
算一算,足足收了一千八百萬。
旁邊就是工商銀行,轉賬很方便。
一系列繁瑣的交易過後,我回家之前一查賬戶,現在,我銀行里的總資產竟然達到了五千萬之多!
五千萬啊!
離資產過億的目標越來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