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卷 第870章 河神(13)
識海載沉載浮間,夢境又一次襲來。
那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分明沉睡著,卻又很清醒。祠堂中似乎有隱隱的光芒,瑤姬將手伸出去,觸到的只有虛無的空氣。
一觸之下,她睜開了眼睛。
照舊是陌生的帳頂,她的腦袋擱在陸寒深的胳膊上,不知什麼時候醒來的男人正一瞬不瞬地凝視著她,見她的眼睫微微顫動著,像是要醒來了,俯首便欲將薄唇落下。
“……唔。”
只是那唇還沒貼近,就被瑤姬眼疾尹快地一把擋住。
她一使力,抵著男人面無表情的俊容起身,手掌後面的陸寒深眨了眨眼睛,故技重施再次失敗,也不知是不是錯覺,她似乎在陸大少爺的眼睛里看到了幾分幽怨?
“咳,”下意識地有點心虛,她清了清嗓子,“我昨晚……沒要早安吻罷?”
“沒,”陸寒深順勢抓住她的手,“但我想親親你。”
“……不行,不能親。”
“為什麼?”
總不能說我怕你一親就擦槍走火吧,晨起時是男人精力最旺盛的時候,瑤姬可不想再在房間里待一上午,鬧得陸老太爺都知道了。
沒有說話,她干脆利落地起身下床。
走到屏風旁,本打算拿幾件陸寒深的衣服對付對付,等回屋再換上自己的,隨即就看到了翹頭案上一迭整整齊齊的女式裙衫。
她無聲地嘆了口氣,看來昨晚的事果然沒瞞住。破罐子破摔之下,瑤姬也懶得計較了,拿起最上面的一塊小小布料,正是她的文胸。
文胸的樣式很簡單,如今這年月,女式內衣還遠沒有發展得如後世那般豐富多彩,即便只是這樣,也足夠從未見過此物的陸寒深看住了。
他坐在床上,視线隨著女孩的動作移動,此時見她張開玉臂,將一件奇怪的“衣服”穿上去。
錐形的罩杯籠住兩只嬌乳,原本就是山巒起伏,此時愈發顯得挺翹飽滿。
而她全身上下光裸著,白生生的小屁股上還殘留著昨晚歡愛後留下的紅痕。
也不知是對陸寒深沒有戒心,還是覺得兩人已經足夠親密,她背對著男人,絲毫沒有拿衣服遮掩一下的意思,正將手伸到背後扣著搭扣,忽然肩上一熱。
陸寒深的手落在文胸細細的肩帶上:“這是什麼?”
“……這是文胸。”
“文胸?”
“就是西洋式的肚兜……肚兜,你總該知道罷。”轉過身,瑤姬有些無奈。
換做是別的男人,她就拍掉那人的手了,因為此人十有八九不是好奇,而是藉機要做點什麼。
但陸寒深不同,他詢問文胸是什麼,那就是真的想知道。
果不其然,陸寒深面無表情地端詳著她,眼中似有幾分新奇:“此物……和那個三角形的小褲,可是一套?”
你連這個都還記得……
見她點頭,他愈發好奇:“為何西洋的肚兜會有如此不同,難道穿著會更舒適?”
瑤姬不得不跟他解釋了一番兩者的區別:“是否更舒適要因人而異,不過西洋式的衣服大多更便利,也有人覺得更美觀,更文明。”
她想到自己的行李:“可惜我的洋裝都在祖宅,不然還能穿給你看。”
洋裝……陸寒深沒有說話,一開始的新奇過後,衣服的樣式在他眼里其實也沒多大不同,只是要看穿在誰身上罷了。
他移開視线,努力不去注意女孩那身新雪般的肌膚:“……瑤瑤,你很喜歡西方,還有那些洋人的東西?”
他知道瑤姬在國外留學,而且齊家幾次三番催她回國,她都拒絕了。
生活在這里,與世隔絕多年,陸寒深從未覺得有何不妥,他習慣了獨自生活,也習慣了時光仿佛永遠不變,只有花開花落。
但在眼前這個女孩的身上,他似乎看到了外界的日新月異。
她與他是如此的不同,與這座聽濤院,整個陸家,甚至是整座陸吾城,都割裂成了兩個相隔甚遠的世界。
所以她不喜歡自己,這是當然的。
心頭無比冷靜,但又難以壓抑地泛起沮喪,沒想到瑤姬搖了搖頭:“我確實喜歡洋人的東西,但我喜歡的不是那些東西,而是它們代表的意義。”
這句有些拗口的話讓陸寒深蹙起了眉,她微微一笑:“它們代表的是外面的世界,是開放,進步,還有自由。”
“今時今日,我們還比不上西方,但我想那一天並不遙遠。”
不由自主地,她想到了陸寒深說過的話,“我待在這里,並不覺得單調”。
他當然不會覺得單調,因為他根本就不知道單調以外的世界是何等模樣。
“寒深,”頓了頓,瑤姬選擇如此稱呼他,“如果有機會,我真想帶你去看一看——不止是洋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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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晚上,瑤姬沒有再半夜驚醒過來。
夢境依舊繼續,她在夢中徜徉,不知怎的,越是靠近,越覺得熟悉。
這種感覺已經許久沒有過了,仿佛冥冥中有一股力量在呼喚著她,她努力地去思索,卻又什麼都想不起來。
夢醒之後,感覺記憶里似乎都空了一塊,瑤姬正擁被坐在床上發呆,不妨丫鬟進來道:“少奶奶,親家太太來了。”
這所謂的親家太太,自然就是齊太太。對於陸家傭人的稱呼瑤姬也試圖糾正過,奈何根本沒人理會,只好作罷。
她有些奇怪,自從答應跟陸寒深成親後,齊太太便沒再來過。蓋因齊太太向來將規矩看得重,陸宅沒有女主人接待,她是等閒不會來拜訪的。
眼下齊太太忽然過來,瑤姬想到年邁的祖母,頓時心頭一緊。
好在事情不是她想的那樣,匆匆梳洗後她忙迎向正堂,齊太太正坐在官帽椅上喝茶,見她面色紅潤,滿意地放下茶盞:“這段時間可還好?我聽說寒深那孩子對你很是上心,你們小兩口親近,我這做娘的就放心了。”
瑤姬很無奈:“娘,這些話就先別說了,您今日過來,可是家里有事?”
“是有事,”不知怎的,齊太太的神色有些微妙,她看了女兒一眼,“家里來了客人,說是……來拜訪你的。是個記者,姓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