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卷 第681章 太子妃嫁到(34)
干安宮前的廣場里,衣甲鮮明的御林將中間那幾人團團圍住。
舒湛當先一騎,被眾人拱衛在正中間,夜色中,只聞得火把燃燒的畢剝聲響,風吹動大氅的颯颯之聲,和舒江野獸一般的垂死喘息。
“三郎,你我兄弟一場,我不想趕盡殺絕。放了阿爹,我讓你出宮。”
“呵……”舒江的臉上手上都是血,“沒想到啊,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最後,竟然是大哥你贏了。”
“把我和六郎耍得團團轉,你很得意罷。”
“你何出此言?”舒湛淡淡道,“我既沒有謀反,也沒有弑親,更不曾挾持君父。做下此等悖逆之事的人是你,怎麼你今日倒要怪起我來。”
“可你明明就不是傻瓜!”
舒湛懶怠再與他多說:“你究竟放還是不放?”
“我……”舒江緊了緊手中的刀,他的另一只手里,拖著奄奄一息的元光帝。
他無論如何也想不通,原本十拿九穩的布置怎麼就泡湯了。
六弟已經死了,阿爹被氣得吐血,阿娘傳訊過來說後宮已經被控制,只要讓祖母下旨允他繼位,他就會是這個帝國最尊貴的君王。
可他萬萬沒有想到,最後竟然殺出個程咬金,趁他的人和虎賁兩敗俱傷時一舉攻出,差點把他一網打盡。
好在最後關頭他抓住了元光帝,有這個人質在手,舒湛投鼠忌器,只能僵持住了。
放還是不放,現在他怎麼可能放?
一旦放了,就是亂刀砍死的下場,視线落在元光帝的臉上,只見元光帝面如金紙,胸脯劇烈起伏著,衣擺上都是血。
混戰之中,舒江拖著他到處砍殺突圍,想必他身上也中了幾刀。
舒江的心里劃過一絲不忍,這到底是從小疼愛他的父親,那麼多兄弟里,父親最喜歡的就是他,可是……可是阿爹,為什麼我想要的你不肯給我,若是你給了我,我又怎麼會如此對待你。
“三郎……江兒……”
微弱的聲音忽然響起,元光帝用盡全身力氣抓住舒江的袖子:“聽你大哥的,朕絕對……絕對不會追究你。”
“阿爹……”
舒江的手顫了顫,那細微的動作被元光帝察覺到了,他眼中一亮,愈發急迫地喘息著,胸口仿佛拉風箱一般咳喘不停:“江兒……阿爹答應你的事,一定……一定會做到……”
“是嗎?”
舒江忽然笑了笑,一瞬間,他眼中那些不忍溫情颯然退去,他冷冷地沉下了臉:“你又在騙我了,阿爹。”
騙我會給我這世間最好的,騙我會永遠喜歡我,但你最喜歡的,終究是你自己。
他的手猛然一緊,抓著元光帝擋在自己身前,長刀橫在元光帝的脖子上,還未滴落的鮮血濺了皇帝一身:“要我放了他,可以,給我一匹馬,平安離京後,我自然就會放人。”
“逆子!”元光帝氣得手腳亂戰,“你這逆子!脅迫君父,威逼兄長,你這是要做什麼?你這是要做什麼!”
“做什麼,”舒江只是冷笑,“你當我還是那個只會被你騙的傻瓜?我告訴你,你今天有此下場,都是自作孽!”
話音一落,元光帝哇的一口嘔出鮮血來。
豆大的汗珠從他額上不斷滾落,舒湛端坐在馬上,冷冷地看著那對反目成仇的父子,恍惚中想起了小時候——
年輕的晉王牽著兒子的手,父子倆在花園里一邊笑著一邊漸行漸遠。
“那我不用功,阿爹難道就不喜歡我?”
“你說呢?”
“嘻嘻,我就知道阿爹最好~”
這世間終究有強求不來的東西,那時候他不明白,到了現在,這兩個人想來也還是不明白。
“好,我答應你。”他淡淡地說。
元光帝猛地抬起頭,看著他的目光里都是希冀:“湛兒,阿爹果然沒有看錯你!”
他的視线淡漠地滑開,撥轉馬頭:“來人,給三皇子備馬。”
駿馬很快就被人牽了過來,舒江抓著元光帝爬到馬上,他還是個身量未成的少年,混戰這一晚後又已是強弩之末,勉力了一番,還是只能將元光帝橫在身前,握住馬韁。
這一番磕磕碰碰,本就氣息羸弱的元光帝又連連嘔出幾口血,舒江催動馬匹,他的身體便在馬背上顛簸起來,五髒六腑翻江倒海,幾欲昏厥。
到底他沒能昏過去,舒湛不動聲色地朝親衛使了個眼色,駿馬小跑起來,馬上就要穿過廣場奔向奉天門。
就在那漆黑之中,破空一支羽箭疾飛而來,元光帝只覺眼前一花,滿蓬的鮮血噴濺而出,馬上的少年歪倒下去,砰的一聲重重落地。
“將軍,中了。”
孔昭收回弓弩,示意副將跟他步下門樓:“收網罷,所有逆賊,一個不留。”
話音未落,他忽然聽到門樓下傳來女人淒厲的尖叫——
“江兒!江兒!”
瑤姬沒有想到,押著德妃剛剛到達干安宮,看到的恰巧就是舒江被一箭射穿身體,從馬上跌落的畫面。
德妃瘋了一樣的掙扎起來,她滿面淚痕,一聲聲的喊叫仿佛是在啼血:“江兒!我兒……江兒!”
只是她再如何呼喊,三皇子的死亡已成定局。她眼中所有的希冀在刹那間寸寸湮滅,仿佛是一朵開到頹敗的花,枯藁得只余下殘枝斷葉。
“江兒……”
女人仿佛是痴了,她停下了掙扎,怔怔地看著前方。制住她的宮女手足無措:“太子妃……”
瑤姬還沒說話,就見她突然推開眾人,朝身旁一個御林的刀鋒撞了上去。
噗嗤,利刃刺入皮肉時發出沉悶的聲響。她滑倒了下來,臥在血泊里,雙眼圓睜,至死也不曾閉上。
不知不覺,天邊露出了魚肚白。
等到瓊華殿里的命婦都被放出來後,叛亂已徹底平息。
干安宮前的石板縫里處處都是殘血,空氣里還飄蕩著淡淡的腥味,整個帝國已經有條不紊地運轉起來。
重傷昏迷的皇帝被抬進屋醫治,在太後的懿旨下,太子監國,開始處理叛亂後一系列的清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