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御琴雪自師門出走之後,一路過了河內,出司州直奔並州而去。
之所以選擇去並州,是因為是驚神門在並州並無根基,主掌這里的幾家,晉陽李家與王家,兩家人和驚神門都沒有什麼交情,而且李家向來獨霸幽州許久,割據形勢已成,將來無論驚神門用什麼由頭,手也難以伸到這里來。
其實御琴雪最理想的出走地方是向南,不僅能去當初遇見那少年的地方看看,而且南地景色優美,風土宜人,若是想要隱居藏身的話,乃是上上之選,只可惜門內和的江南那邊宗族門派的關系都還不錯,將來若是師門發現,找到自己的幾率也更大。
只是並州雖然被找到的幾率小些,但地處邊疆,長年戰亂,州內的賊匪妖類也非常多,李家掌控之後雖多有清繳治理,這些年州內的形勢亦改變不少,仍舊有不少大妖和有修在身的匪類盤踞山林,難以剿滅。
是以御琴雪出了洛陽之後就改變了行裝,把隨身的琴劍寶貝用一席麻布裹了背在身後,一身華麗的錦繡彩衣褪下,換上一身藍步麻衣,頭上的珠釵頭飾也取下來換成木釵,就連面容都刻意的易容過,又運功變成蠟黃色的臉色,把自己從頭到腳打扮成一副村婦的模樣,出行更是不再御劍飛行,而是租車乘船,完全是一副普通人出行的模樣。
……
“小娘子。”搖船的船夫一身粗麻短打,手里拎著一根長長的竹竿,對著在船頭愣神的御琴雪說道“船靠岸了,娘子還留在俺的穿上不走,莫非是看中了俺,是要留下給咱做婆姨嗎?”
他這話一出,同乘的幾個渡客一陣哄笑,紛紛看向一身的布衣的御琴雪。
“……我這就下船。”御琴雪自小就在驚神門里生活,根本沒接觸過這市井民間的俗人,被這船夫一句話就調笑的心中薄怒,若是換做以往,這一句冒犯就足夠她打掉這船夫滿嘴的牙,只是今時不同往日,她也無意計較這些,只能忍氣下船。
其實俗人之間就是這般,一兩句調笑話根本算不得什麼,且御琴雪就算改裝易容,那身絕美的身段還在,秀美裊窕肢體加上不經意間袖口露出來的雪白肌膚,就算臉上普通一些,這等船家漢子還是很樂意娶的。
畢竟奶子大屁股大,將來肯定是個好生養的。
下了船,御琴雪回望一眼對岸的司隸,心中有些不舍,從人人敬仰的仙門弟子變成一個的普通人,御琴雪心中自然不舍,只是事情到了如此地步,已然不是她光想著流連就能改變的事情了。
正回望間,忽聽到耳邊傳來一句話。
“那姑娘。”
這聲音連叫了兩聲,御琴雪才回過神來,轉頭一看,卻是一個高壯的年輕漢子,御琴雪說道“你……這位大哥是叫我?”
“是。”漢子點點頭,說道“我看姑娘你一人出來,不知你是要往哪里去?”
御琴雪隨口答道“家中除了變故,正要往晉陽投親。”
“正好。”那漢子一笑,說道“我等這趟正要往晉陽送兩車貨物,若是姑娘不嫌棄,就與我等同行好了,並州多匪妖,結伴而行,一路上若是遇到了什麼危險也好有個照應。”
御琴雪本不想答應,她眼下一身修為還有個內丹九轉上下,碰到一些普通妖物並不成問題,就算碰到厲害的,打不過也是能跑的,和這群凡人混在一塊,又什麼幫襯個什麼?
只是轉念又一想,自己一個在路上行走,說不定要遇上許多麻煩,有了這幫人,估計能省去不少的麻煩事,便開口道“如此,就麻煩這位大哥了。”
漢子憨厚一笑,笑道“好說好說,俱是出門在外,能幫襯一把就幫襯一把。”
御琴雪一笑,說道“大哥真是熱心腸。”
她雖然易容變裝,但是此時的臉上依舊顯露幾分美態來,聲音也是婉轉低回,嬌柔客人,直把對面的漢子說得“嘿嘿”一愣,一會才答道“過獎了,姑娘跟我這邊走吧,我等的貨車在這頭。”
御琴雪跟在他身後,來到大道上,正看到幾個漢子往車上裝貨,看到御琴雪跟在那漢子的身後來到這里,那幾個漢子把最後幾包貨物裝好,紛紛向御琴雪看來。
“行山,你小子這又是哪匡來的小娘?這身段……嘖。”
站在御琴雪身前,喚做行山的漢子臉色一沉,說道“哪是什麼匡來的小娘?這位姑娘家中除了變故,正要往晉陽投親,我見她孤零一人,好心帶她一程而已。”
“好好好。”幾個漢子也不再笑,只說道“誰叫你是腳頭,反正騾馬拉貨帶著小娘,也不費我們一份力氣,你愛帶誰就帶誰吧。”
貨物裝了兩個大車,帶著行山一起的四個漢子把車趕出碼頭,行山對跟著的御琴雪說道“姑娘,你坐在上面吧。”
“多謝大哥。”御琴雪點頭致謝,隨後手腳並用,爬到車上。
車上的麻包磨人,坐到上面之後顛簸的她渾身搖晃,這讓一向錦衣玉食,來往全是修士風范的御琴雪十分的不適。
不過眼下不比她以往乘風御劍的快活,御琴雪只能忍了。
然而走著走著,御琴雪只感覺自己被好幾道莫名的目光注視,抬頭一看,同行的幾個漢子連帶著那個叫做行山的,都忍不住向她看過來。
“……?”
御琴雪心中莫名,自己明明已經改易了妝容,現在這臉上就算還有幾分底子,也不至於讓這幾個人頻頻顧望吧?
想來想去每個由頭,人家又只是看著並未有什麼冒犯的舉動,她也只能忍了,低頭想自己的事情。
誰知這一低頭,御琴雪才知道了不對。
她這一身布衣稍有些緊,裹得上身的线條凸出,坐在馬車上顛簸之下,胸前一雙洶涌的美乳不住的上下彈跳,這才把幾個漢子的目光都勾了過來。
“……”御琴雪又羞又惱,自從那次之後,自己胸前的這對玩意不到一年的時間足足長大的一圈,就算再怎麼遮掩,也屬於優勢太大,藏也藏不住的那種……無奈之下只好蜷上膝蓋,雙手抱膝地坐著,這才掩蓋住了這處尷尬。
行了幾百米,行山又叫停下,轉身進了一處酒樓,不一會的功夫恭敬的帶出一個滿臉倨傲的男人。
男人大概二十多歲的年紀,一身袍服打扮,應該是某個門派的弟子,只不過衣服上的紋飾御琴雪並不認識,且修為低微,連坐丹期都沒到,御琴雪也就沒有理會。
“真人,這里。”
那修士看了看行山的兩個貨車,偶然發現了坐在車上的御琴雪,嘴里疑問的哼道“嗯?”
“哦哦。”行山趕忙解釋道“這是路上遇見的一個姑娘,要往晉陽投親,我就載她一程。”
“哦。”那修士看了御琴雪的臉蛋一眼,發現姿色普通之後就失去了興趣,只是說道“我這趟只負責貨物和你們幾個,其她人我可不管。”
“真人慈悲,您們都是活菩薩一般的人物,小的知道真要出了事您肯定不能坐視不管的,再說這一路上有您的威命罩著,又能出什麼事情?”
聽了行山的這句恭維,那修士的臉色變好了一點,只是架子仍在,算是勉強答應道“好吧,帶上她一個也不妨什麼事,就是不能拖延行程,這一趟二十日的時間一過,我便要會鏢局。”
行山賠笑保證道“誤不了,二十日的時間綽綽有余,真人請上車吧。”
‘原來是鏢局里的人。’御琴雪恍然大悟,怪不得這身衣服修飾自己沒見過的,卻原來是下幾門的修士。
鏢局里面的武師,大部分都是江湖出身,他們所修的皆是一種叫做內力的玩意,不過也有少許學過修真心法的,這種相比那些修習內力的待遇要高上不少,想來這個男修就是這路人吧。
那男修使出真元,從地上飄起落在另一輛車頂,之後盤膝而坐,閉上眼睛做出一副入定練功的模樣。
行山看他做好,便示意幾個同行的腳夫漢子道“好了,走吧。”
鞭子一揮,趕動騾馬,幾個漢子也不坐車,就跟在車邊,一路跟著行走。
一路無話,直到出了城市的大道之後,一行人進入一處小道,行山看了看天色,一邊和幾個腳夫漢子談笑一邊說道“就走這條小路吧,咱們上次走過的,路況也不錯,看這個天色,走大陸的話怕是趕不上天黑投宿了。”
幾個腳夫以他為首,自然沒什麼意見,而御琴雪此時不過一個搭車的路人而已,也只能同意,行山這句話,只是在問那男修的意見罷了。
果然,那男修聞言,微微睜眼問道“路上可有什麼危險?”
並州的難處,他是知道的,山川甚多,其中多有盜匪,雖然這些年李家一直不停清繳,但還有許多盤踞的未曾清繳干淨,他自家人知自家事,若是碰到尋常的盜匪還成,要是上了內丹境界的修士或者妖類,他也只能是個逃跑的命。
行山老實答道“回稟真人,上次走不曾遇見。”
“嗯。”聽到這話,修士安心許多,不過嘴上卻是說道“我這只是隨口一問而已,就算真碰上什麼匪類,在某的飛劍之下,也難逃一死。”
“那是那是,真人修為高絕,那些山上的盜匪誰敢不長眼的惹上真人?”
御琴雪聽行山恭維男修,只覺得有些可笑,李王兩家割據一州,家中不乏大成期的修士,數年時間,仍不能平定,他一個連坐丹都沒有的廢物,還大言不慚的說斬盡山上的並州的盜匪,真是可笑。
只是這念頭也只是她心中想想而已,面上仍是一言不發地坐在車上。
恭維完了,幾人掉轉車頭進了小路繼續行進,緩緩進山。
走在樹木蔥蔥、高山中劈開的一條小路上,幾個人趕著馬車緩緩行進,行山左右無事,便對著車上的御琴雪問道“姑娘,你這家中是出了什麼事情了?往晉陽又是投奔誰去?”
‘刨根問底的問這些做什麼?’
人家好心搭你,不回答肯定不好,御琴雪只能編話答道“家中父母遭病死了,往晉陽是投奔遠房的姑母。”
“哦。”行山答應一聲,話里全然沒了方才與別人談話時那股機巧勁,嘴巴張了張又要說什麼,最終卻沒有出口,低下頭牽著騾子默默走著。
同行的另一個漢子看他這樣,便開口對御琴雪說道“這位小娘,汝還沒看出我這兄弟的意思麼,他是想問問你有沒有婚配,想要娶你呢。”
“……”御琴雪忽然納悶,自己變裝成這幅模樣了,怎麼還有人看上,莫非自己的魅力連這層厚厚的妝容都遮掩不住了麼?
還真遮掩不住。
前面就說了,她這容貌雖變,但身段的底子還在,豐胸美臀,絕對是一等一好生養的標志身段,而且從小在驚神門養出的氣度風情,豈是光變了妝容就能遮掩住的?
而似行山這等漢子,又幾時見過她這等的風度的,豈能不被他迷住。
“奴家已經許了人家……”御琴雪無奈,只能如此推脫。
這話一出,便見行山的臉上一陣失落。
幾人在山道上行走時,卻不知山頭正有兩個小妖望著一行人正在議論。
“哎,我說兄弟,你看這不是來活了嗎?”
說話的是一個半身豬像的小腰,長得一張豬臉,又黑又肥,說話悶聲悶氣。
站在他對面的同樣是個半人辦妖的,只不過它是應該是個鼠妖之類的,尖嘴猴腮,頭上生著短短一層黑毛,聞言轉頭看了一眼低下行山的車輛,看清之後便不在意的擺手道“這伙人沒甚意思,不就是上個月過來的那幾個販鹽的腳夫麼?截了他們作甚,兩大車的鹽我們又吃不上,我等又不吃人肉,何必費力氣呢?”
“說了也是,上次二當家的宰人,我也跟著吃了幾口,還真不如糧食有味,就算烤來也不怎麼好吃,真不知道他怎地吃的那麼香。”
兩個小妖正說話間,一個人身豹頭的妖精用背後閃出來,一腳踢在豬腰的身上,問道“你們兩個小崽子,在說什麼呢?”
“二當家。”兩個小妖一見豹妖來了,急忙跪倒迎接道“二當家,我等兩個正在山口看著,方才看見幾個販鹽的腳夫從上下過,我們正議論著截不截呢。”
“販鹽的腳夫?”豹精疑問一聲,把頭想山下看去,正好看到御琴雪一行人趕車走過,果然如兩個小妖所說沒什麼油水,便一邊注視著一行人緩緩走過,一邊順口說道“以後這等沒什麼油水的凡人,就任他們過吧,就是碰到真要截的,也得給我手腳麻利一些,眼下的李王兩家盯咱們這群盯的緊,能少吃幾個人就少吃幾個吧,我這都三四天沒吃到人……”
正說話間,豹精的說話忽然停住,一雙貓眼瞪緊,看著的下面的一行人,那鹽車上的女人忽然看了他一眼。
‘她看見自己了?’
豹精心中警覺,但這麼遠他實在難以察覺對方修為,便只能當錯是自己的錯覺,正納悶見,忽然聽到的低下的一輛車上忽然傳出一聲。
“不好,有妖氣?”
他若是不說話,豹精還真沒注意到他,這一說話,豹精登時注意到了這一行人里面還有個修士,登時來了精神,對著身後兩個小妖招呼道“小的們,這一趟爺差點走了眼,這群腳夫里面還有個修士,下山。”
人可以不吃,但修士的肉,能吃到可萬萬不能錯過。
當下駕馭妖雲,從山上飄然而下。
御琴雪滿臉無奈看了男修一眼,你怎麼就那麼多事,喊這麼大聲是唯恐招不來妖精麼?
見到一片妖雲飄下,男修亦是滿臉慘然,等到見到妖雲中露出的豹子精,更是一臉死灰,這豹子精光是一身的妖力威壓就壓得他渾身發涼,甚至不用探查,就知道絕對是過了內丹期的高手。
“完了。”男修喃喃一聲,看著慌忙躲在自己車後的幾個腳夫,心中不住喝罵‘入你娘,不是說沒事麼,怎麼忽然蹦出來個這麼厲害的妖精?’
當下也不再顧著他們,把手中的法器對著妖雲一扔,嘴里喝道“看法寶!”隨機飛速的跳下車駕,手里掐出一個土遁的法決,三兩下的功夫就遁入其中,消失不見。
豹子精正警惕著飛來的法器,運起渾身的真元抗住,誰知道那東西光是雷聲大雨點小,打過來的不過的是個粗淺附加了一點真元的飛鏢而已,莫說是傷他,就連身前的一層真元護盾都沒能破開。
揮手彈開飛鏢,眼前哪還有那修士的影子?
豹精見那修士逃了,不由嘟囔一聲,罵道“晦氣。”
幾個腳夫見高價雇來的修士逃了,自知逃跑無門,便只能爬出來求饒。
“幾位爺爺饒命啊,我等不過是路過的腳夫而已,求求爺爺們饒過我們。”
幾個凡人而已,抓來也沒什麼意思,豹精也懶得把他們抓回去,便揮揮手道“滾吧,滾吧。”
無聊間,卻看到車上坐著的御琴雪,忽然指著御琴雪道“把這個女人帶回去,娘的弟兄們出來一趟也沒個油水,把這個女人抓回去,洗干淨,晚上宰了吃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