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宮門硬,還是膝蓋硬?
李允寧走後,周薔翌日去太極宮求見蕭度。
泉安推脫皇帝為叛黨起義之事忙得焦頭爛額,不見後妃。
深秋的天下著雨,太極宮門口的地磚濕冷,周薔曲膝跪在地上,請求道:“勞請您再去通稟一聲,我有要事求見。”
“娘娘,您何必呢?”泉安皺眉說,“舊帝一事,乃陛下逆鱗,您這往槍口上撞啊。”
周薔垂眸,“我心意已決,請您再幫忙通稟。”
泉安嘆息一聲,往宮內去。
“娘娘,泉安說得對。您為什麼非要為舊帝求情,這可不傷了您和陛下的情誼。”小桃撐傘不解道。
“周家欠舊帝的恩情,應該還的。”周薔道,“我只是向陛下表明我的態度,結果如何,陛下說了算。”
“恩情?”小桃納悶,涉及周家隱私,她不好詳問,低忖道,“即便娘娘是為報恩,陛下很容易誤解您對舊帝……余情未了。”
雨珠斜過傘面,打在身上,一陣冰涼。周薔感覺外衣浸濕,雙膝也被地磚凍得冷疼。
她深吸一口氣,“若陛下見我,我肯定坦明求情來由,不涉私情。”
望著巍峨宮殿的明黃瓦頂,自嘲笑了笑,“如果余情未了,我早該死守貞潔身子,一條白綾吊死。而不是一女侍二夫,遭人恥笑。”
“娘娘,您說什麼呢。”小桃不滿,“多少舊朝妃子想攀附陛下,門都沒有。陛下只愛重娘娘。”
周薔自然知道蕭度對她有三分情意,若換個從前素不相識的皇帝,她也沒膽子在太極宮前逼皇帝見她。
“娘娘,萬一陛下不見您,怎麼辦啊?”小桃擔憂。
“不見就不見,跪累了我就回去。”周薔心中早有打算,“我只能盡力表明我的態度,不會拿自己身子跟他硬杠。”不然他更生氣。
“那就好。”小桃放心,探頭朝宮門里望去,“泉安怎麼還不來啊,娘娘您身子底不太好,生病了又受罪。”
另一邊的御書房。
泉安稟明珍妃在宮門外跪地求見的消息。
蕭度瞄眼窗外滂沱的大雨,心下煩躁,站起扔了沾墨的紫玉狼毫毛筆。
伴隨著嚴厲的斥聲,“她願意跪,讓她跪,朕看是朕的宮門硬,還是她的膝蓋硬!”
“陛下。”泉安勸道,“一場秋雨一場寒,娘娘弱質女流,若有個頭疼發燒,擔心不還是您?”
“那照你說,朕得迎她進來,聽她諫言?”蕭度沒好氣。
他聽舊帝的事就心煩,再聽她替舊帝哀哀求情,真得氣死。
“小的不敢。”泉安恭謹地建議,“陛下您看雨下這麼大,要不請娘娘到偏殿歇息,等雨停了再打發她走?”
作為御前紅人,得時刻揣摩帝心。皇帝看似想罰珍妃,兩位若鬧翻了,皇帝不爽,太極宮的宮人吃不了兜著走。
“你倒會為她想!”蕭度扯唇,沉吟片刻,狠下心,“不慣著她,省得她做著新朝的宮妃,還妄想為舊朝的皇帝辦事!”
身在曹營心在漢,一點養不熟。
泉安見說服不動皇帝,作罷,退出殿外通知周薔。
“娘娘,陛下這回下定決心,您早些回去吧。”泉安勸說。
周薔遲疑。若輕易回去顯得不夠誠心,她約摸下時間,現在是上午午時,跪到傍晚用膳時分,蕭度還不肯見她或改變召令,那她也沒法子了。
她還有周家一家子老小,總不能拿家族和性命相搏。
兩邊沒一個勸動的,泉安無奈退下,在暗處監看兩人,有沒有什麼旨意需要傳話。
周薔起初腰背挺直,她沒用午膳,跪了兩三個時辰漸漸力不從心,膝蓋也疼得厲害。
到後邊半截身子歪在小桃腿上,才得以保持跪姿。
小桃心疼地掉淚,“娘娘,陛下太狠心了,您在雨里跪這麼久他都不管。”
周薔臉色蒼白,唇無血色,嘆氣道:“他有他的心事,我有我的難處。”
小桃想到昨晚冒雨前來太液池的小公主,氣憤道:“什麼前朝恩情,您如今身為寵妃,就算撒手不管,他們能拿您怎麼樣?”
“話雖這樣說。”周薔接口,“可我仍舊感激舊帝,寬宥我周家上下的性命。我很自私,在律法和親人面前,我選擇護我娘和我哥哥,沒能以死明志,是我太懦弱。”
她微笑著流下眼淚,“倘若死後能贖罪,讓我下十八層地獄都行,我也不用有什麼來生,我只希望我娘和我哥哥好好的……”
舊帝為包庇周家、殺監察史一事,她最初懷疑,質問過父親,父親死口不認,且瞞著一眾家人。她後來從舊帝口中得知。
她知情後,偷偷對監察史家人做過豐厚補償,但喪親之痛,終究無法彌補。
“娘娘。”小桃聽得迷糊,搭上周薔額頭,燙得她驚叫,“娘娘你發燒了,我說怎麼胡言亂語……”
周薔頭疼口干,舔了舔嘴唇,望著愈沉的天色,“是嗎,等到用晚膳我們就可以回去了……”
“娘娘。”小桃焦急道,“您不怕自個燒傻了!”
周薔搖搖頭,“我心中有數……”
小桃急得抓耳撓腮,泉安從宮門里走出來,“娘娘,周楨周大人進宮了,為的正是舊帝一事,說有良策獻予陛下。娘娘您快些回去,有信了小的著人知會您。”
“不好了,我家娘娘發燒了。”小桃叫。
泉安忙過來攙扶,一片嘈雜聲中,周薔喃喃,“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