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他陌生到冷漠
宮宴設在含元殿,王公貴族,臣子命婦,人群紛雜。
周薔走到嬪妃席,想挑個不顯眼的地方隨意坐下。
這時過來一個小宮人,自稱太極宮的,受聖命囑托,引她坐在皇帝座位右側。
大殿上首並排兩個座位,一龍一鳳,當屬皇帝和太後。
龍鳳兩座旁,各有一座,周薔猜測,風座左下側應坐雲婉音,右下側,是蕭度給她留的位置。
高座往下是台階,階下分兩排,左邊是大臣,右邊是嬪妃。
周薔婉拒宮人,坐在階下的妃嬪位置。
太後捧雲婉音理所應當,蕭度捧她……
她和淑、德二妃同為一品妃子,並沒比別人更有資格坐他身邊。
雖說皇宮有時不看品級,只看寵愛,但妾就是妾,哪怕她現在與雲婉音同坐一排,身份還是矮人一頭。
周薔不想要這種對比。
旁人看了,只會羨慕皇帝,皇後端莊大方,寵妃艷麗無雙。
她不想當他龍位旁的點綴。
沒過多久,太後皇帝到來,雲婉音坐在太後身側,蕭度旁邊的位置,淑妃笑意盈盈地補上。
笙歌絲竹,霓裳舞衣,大殿內歌舞升平,眾人推杯換盞,其樂融融。
周薔安靜坐在一旁,如往常赴宴般,只用些清茶,不敢多吃菜肴、多用酒水。
期間她能感覺到蕭度自上位向她投來的灼灼目光,連小桃也提醒她幾次,莫名地,周薔不想看他,不想回應。
雲婉音沒進宮,她能自欺欺人和他好。可人擺在眼前,周薔忽略不了,很難心安理得繼續當他的寵妃。
每次看到雲婉音,心口如堵了塊石頭。
她知道,作為妃子,不嫉不妒不動心,才是長久的立身根本。
可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怪只怪蕭度會演戲,會哄女人。
若他像舊帝一樣雨露均沾,她不會抱任何希望。
偏偏夾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宮宴散盡,周薔本以為能回宮,誰知後邊還有活動。新朝初立,皇帝攜太後要登宮樓,與百姓同慶。
妃嬪們自得跟在後面。
皇宮城門正中有一座高約十幾丈的樓台,宮人攙扶妃子登上,皇帝身後大臣隨行。
蕭度倚欄而立,太後牽著雲婉音推到蕭度身旁,雲婉音推辭,“姑母,這不合規矩。”
“有什麼不合規矩的,就當你提前和皇帝一起給百姓拜年了!”太後道,暗示地給蕭度使個眼色。
眾人面前,蕭度不好拒絕,眼尾余光掃向後排妃子中的周薔。
周薔躲在最後邊,蕭度望過來時她撇開眼,裝作欣賞宮樓檐角垂下的彩燈。
等他回身,她隔著人頭看過去,男人背影高大英偉,女子身姿窈窕端莊,明亮的焰火升起,兩人抓過宮人送上的金制元錢,灑向城下。
街上百姓哄哄嚷嚷,齊呼“陛下萬歲,太後千歲。”
不知誰帶起了頭,“陛下”、“太後”後邊加上一句“皇後千歲”。
除夕佳節,君民同樂。
一派喜氣洋洋。
除了幾個打扮得花枝招展、只能憑欄自賞的妃子。
皇帝和未來皇後相伴,無人敢有異議。可免不了有人拈酸吃醋。
周薔心事重重,怔忡之間聽得一人刺她。
“珍妃,虧你是我們妃嬪中生得最好的,可最近雲娘子進宮,你怎麼跟耗子見了貓,頭都不敢露一個?”
話里帶著幾分輕蔑。
周薔側目,容貌秀美的淑妃斜睨著她。
在雲婉音面前,淑妃挑撥雲婉音針對她。這會兒蕭度和雲婉音琴瑟和諧,淑妃又想拿她當槍使,和雲婉音對上。
周薔心中嫌惡無休止的算計和爭斗,面上不顯,柔聲道:“天冷,嬪妾體弱,近來養病,淑妃多慮了。”
“哎呦喂。”庚答應接口,“鬼才信,珍妃是我們當中承陛下恩寵最多的,怕是太液池整個宮的醋壇子都打翻了!什麼體弱生病,依嬪妾看,是氣出病來了吧?”
語畢,挑釁地上下打量周薔。
“本宮《女德》《女誡》學的很好,庚答應莫要以自己心腸猜度本宮。”
周薔端起高位嬪妃的架子,淡淡瞥她,“本宮身子難孕,對皇後構不成威脅。倒是答應,花容月貌,芳華正好,看著好生養,又愛出風頭,當心成為皇後的眼中釘才是。”
庚答應啞口。
周薔的話有道理。一個不能生養的妃子,再得寵,只能看皇帝和皇後的臉色過活。等年老色衰,還不知晚景淒涼成什麼樣子。
她們這些能生育的,皇後才會更加防范。
淑妃拉拉庚答應的衣袖,“行了,我們好好看焰火,難得出來一次。”
其實不算出宮,只在高聳的城樓上看京城燈火,人流涌動。
做娘子時的日常,當了妃子,卻成驚喜的奢望。
周薔看著周圍歡喜的臉龐,和朱欄前那對相配的身影,明明一切熟悉,這一刻卻覺得陌生到冷漠。
“小桃,我不舒服,你問問,這邊有沒有地方能讓人休息一下?”周薔掩嘴咳了兩聲,囑咐小桃。
小桃向守衛詢問,帶周薔去了附近一個待客的偏房。
周薔在房中沒歇到半盞茶的功夫,外面飄來一陣濃煙,宮人形色匆匆地大叫,“走水了走水了——”
周薔帶小桃跑出去,華麗的彩燈,朱紅的綢帶,在長廊一一被火苗吞噬。
她在混亂的人群中和小桃走散了,跑下一層樓梯,剛想回頭去找。一個蒙面黑衣人猛地躥出來,抓住她的衣袖,將她拖進一間暗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