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噩夢
不知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李允寧一夜之間仿佛回到京城。
她站在逍遙侯府門口,那里和曾經的夢境一樣,無人把守。
推門進去,院子里春日嫩黃的迎春花,變成深灰枯朽的枝丫,灰蒙蒙的天光打下來,乍一看像張牙舞爪的鬼手。
老梅樹不知年歲太大還是無人打理,今年冬天一個嫣紅花苞沒結,光禿禿地立著,幾只烏鴉在上盤旋“呱”叫,整個透著一股死氣。
她後頸汗毛豎起,心生畏懼之意。
皇兄在這里,她怎麼會怕,難不成又會出現,上次夢境中皇兄血濺殿中的景象?
她走去皇兄居住的主殿,殿門大敞,里面空蕩,看著並無不妥。
“皇兄、皇兄,你在嗎?”
叫了幾聲,無人回應。
進去寢房,一陣木頭潮濕發霉的味道嗆得她連聲咳嗽,皇兄躺在沒有帳子的床榻上,蓋了好幾床衾被,像是睡著。
“皇兄,寧寧回來了……”
她如兒時去天子寢殿打擾他午休一樣,走近床邊想搖他手臂,卻被眼前一幕駭住了。
皇兄臉色慘白中透著青紫,雙眼緊閉,嘴唇、下巴和頸窩里全是凝固的殷紅鮮血,形如父皇重病死去的時候。
“啊——”
她抱頭尖叫,退後一步,不敢上前量他鼻息。
小聲哭泣:“皇兄,寧寧回來了,你別嚇我……”
……
雲奕睡覺聽到身邊人又哭又叫,一下警覺坐起,搖晃陷入夢魘的李允寧,“寧寧怎麼了,快醒醒……”
“啊啊啊嗚嗚……”
李允寧睜眼,發現是夢,驚喜又後怕地抱住雲奕的脖子,軟軟抽噎。
“夢到什麼了?”雲奕輕輕拍她後背。
上次宜州作亂,新帝要鳩殺皇兄,她也做過類似的夢,總覺得不吉利。李允寧把滿臉眼淚蹭他寢衣上,胡謅道:“夢見孩子沒了……”
才怪!雲奕腹誹,嘴里大喊皇兄,估計是李曄的事,擾得她夜晚難寧。
他拍了下她的屁股,“瞎說什麼,我們胎坐穩了,寶寶現在長得可結實了……”
李允寧不想和他討論孩子,舔著嘴唇:“我好渴,想喝水……”
雲奕下床,拎過爐子上的溫水,倒了一杯喂給她,拍抱著哄她睡覺。
懷里漸漸傳來她悠長的呼吸,他卻輾轉難眠,小公主這樣依賴哥哥,如果李曄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她和肚子里的孩子……
他想了想,披衣出去門外,吩咐雲二,去調查逍遙侯府最近的情況。
飛鴿傳書,消息疾速,不出兩日,雲二來書房匯報。
“逍遙侯身子不大好了,據太醫說,難以熬過這個冬天,小公子身體倒還健壯。”
雲奕點頭,吩咐:“向府中下令,任何人不得議論有關逍遙侯府的事情,哪怕小夫人問也不能提,違者軍法處置!”
軍法不是鞭打就是挨棒,最少五十記起步,長年征戰的兵士能扛住,這些普通筋骨的下人,不死也得去半條命。
雲二心中謹記,不能讓府上人出岔子。
李允寧這邊做完噩夢,僅睡了一夜囫圇覺,第三天又陷入夢魘。
這次不是夢見皇兄死去的慘狀,而是為他辦喪的靈堂。
一匹漆黑的棺木停在他居住的殿內,靈牌上寫著“逍遙侯李曄之神位”,小侄子搖搖晃晃地扒拉棺材,白胖的小手胡亂抓撓,撕心裂肺哭喊著找爹爹……
她聲淚俱下,再次哭叫著從夢中醒來。
“寧寧……”
李允寧睜眼,瞧見雲奕擔憂的臉,她沒回應,“騰”地起床,趿著鞋子去穿衣裳,“我要回京城……”
“寧寧……”雲奕趕忙下床,搶過她手里的裙子丟到一旁,抱住示意她看向窗外,“你干什麼,這會兒大半夜的……”
“我做了關於皇兄不好的夢……”李允寧窩他胸前,委屈哭道。
這幾天,每做一場夢,心髒像有柄尖刀更深入一分,鑽心的疼痛那樣真切,似乎是現實的征兆。
“傻公主,夢都是相反的。”雲奕撫摸她柔順的長發,“你現在懷著寶寶,容易胡亂思想……”
他在心里不由感慨,兄妹連心,希望能多瞞她一時是一時,等生下孩子再做打算。
“我回京生孩子好不好?”李允寧不放心,和他商議。
“我這里公務沒忙完……”雲奕十分為難地,“你還懷著孕,冬天嚴寒,長途跋涉,我哪能放心……”說完重重嘆了一口氣。
李允寧知道他過幾天要帶兵出去剿匪,吸了兩下小鼻子:“可我真的好難受,我想皇兄、想京城……”
雲奕刮了下她的細巧鼻梁,“這麼大人了,怎麼跟沒斷奶似的,天天要找哥哥……”
李允寧聽他說“沒斷奶”,鼓起腮幫回道:“你比我還大,你不也沒斷奶……”前兩天吸得她乳尖腫了。
兩人說得不是一個意思,雲奕卻被她堵得啞口,還有點窘迫,岔開話題:“等你生完孩子,我帶你回京城,差不多明年秋天,你不是愛吃京城的河鮮,到時吃個夠。”
尋思過幾天他要出遠門,這不足以安撫小公主,補道:“我派的人今天應該到京城,過兩天你哥哥的信會送到你手上,正是他這一兩日剛寫的,熱乎的,你別一個人亂想了。”
“嗯。”
李允寧聽到來信,心里安定些,不過思索,哪天還得偷偷溜出去,探聽一下皇兄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