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嫣醒來時已經八點半了,洗漱好下樓,睡得歪七扭八的眾人還尚在夢鄉,她看到手機上魏娟的十幾個未接來電,忙回了過去。
打了好幾個電話,都沒人接,她覺得不對勁,又給林時恒打了過去,依舊沒人接。
林嫣這下有點慌了,跟鄭旭說了一聲,婉拒了他送她回家,直接點開了打車軟件。
“別跟若若她們說了,我媽媽在上班接不到電話很正常,爸爸也可能在手術室,我先去診所看看,你們好好玩”林嫣交代了鄭旭,跟司機報個地址說,“師傅,麻煩快點。”
一路無話,車子在診所門口停下,林嫣先去了林時恒的辦公室。
路上遇見程思,程思見她來了,笑容滿面,“放假了?”
林嫣點頭,微喘著問,“思思姐,我爸爸呢?”
“主任今天沒來”程思看她,“怎麼過來的,這麼急?”
“打車來的。我給爸爸打電話沒人接”
程思哦了下,“上次交流會的反響不錯,主任應該去見翟院長了,嫣嫣,主任可能要回二院了!”
程思是真的替林時恒高興,畢竟這麼多年她也看得出來,林時恒從二院出來後並不開心,現在有機會回去,也算圓了份缺憾。
林嫣微楞,所以這些天爸爸早出晚歸是因為這件事嗎?
當年事情發生的時候她還小,不知全情,但那段時間總有一些情緒激動的人過來診所鬧事,話說的還特別難聽,後來隨著時間的推移,事情漸漸平息,他們的生活恢復了平靜,爸爸……
也慢慢變成這幅不苟言笑清冷疏離的樣子。
所以,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林時恒沒在診所,林嫣和師兄師姐們打了招呼就回了家,跟鄭旭報過平安,枯坐一會兒,林嫣起身去了家里的儲物間。
房間角落有一個不起眼的箱子,里面放著林時恒年輕時候的東西——證書,照片,錦旗,獎狀,無一不代表著他曾經令人矚目的榮譽。
箱子旁邊有一本相冊,看起來很受珍視,被人用封皮仔細的保護著,在一堆很有年代感的榮譽證書面前顯得那麼獨特。
林嫣一頁頁翻著,好像跨越了二十幾年的光陰重新認識了林時恒。
青澀的,陽光的,愛笑的,俊朗的林時恒。
相冊最後面是一張合照,里面有爸爸,翟伯伯,還有一個眉目清雋的青年,林嫣不認識,但莫名有一種熟悉感,總覺得一定在哪里見過。
手機鈴聲突兀的響了起來林嫣點了接聽,魏娟的聲音遙遙傳來,“現在在哪?”
“家里”林嫣把相冊放回原位,輕聲道“昨天喝了點酒早早睡了,沒看到媽媽的電話,有什麼事嗎媽媽?”
“昨兒你爸爸半夜才回來,喝的醉醺醺的非要給你打電話,我攔都攔不住。今天一大早又出門了,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
“您知道爸爸去哪了嗎?”
“去見你翟伯伯了”魏娟顯然知道內情,她頓了頓,安排林嫣,“媽媽這邊走不開,你既然在家,下午就替媽媽去一趟,看著點你爸爸,別讓他喝那麼多酒。”
“……好”
林時恒他們約的地方叫韶華樓,位於二院附近的小吃街中段。
入夜後,小吃街人頭攢動,原本還算寬闊的街面已經摩肩接踵,林嫣跟著人流慢慢走,很快來到了媽媽短信上說的地方。
店不難找,沿著小吃街一直走,大概中間位置就是,只是林嫣現在站在燈火輝煌的酒樓門口,心里莫名生了些退意。
爸爸他們應該在談正事,她現在過去會不會打擾到他們?
想著,還是給爸爸發個信息比較穩妥。
沒想到幾秒後林時恒的電話就打了進來,“過來吧,在206”
哦。
林嫣深吸口氣,在服務生的引領下上了二樓。
一進門,就感受到落在她身上的三道視线。
“嫣嫣快來,這是你干伯伯,還有印象嗎?”翟聞升招手讓她過去。
世事真奇妙,下午才在家里相冊上看到的人晚上就見到了,雖然樣子變了一些,但隱約還是能看出就是那個人,林嫣眨了眨眼,乖乖走過去站在林時恒旁邊。
干盛朗看到她似乎愣了一下,隨後自嘲似的跟翟聞升道,“那會兒她還小,哪能記那麼久的事”
“你小時候你干伯伯還抱過你一次呢。”
林嫣完全沒印象,也不敢盯著人多瞧,忙看向林時恒。後者笑了笑,給她介紹,“你干伯伯”
“干伯伯”林嫣乖乖喊人。
干盛表情有點復雜,嗯了一聲道“一轉眼都長這麼大了……”
說著又跟翟聞升玩笑,“我去看她那會兒小丫頭才這麼高吧?”他手在旁邊比了比。
林時恒頷首,“差不多就是那麼高”
“時間過得真他媽快”
翟聞升嘖道,“你們倆夠了,跟孩子面前說這些做什麼?”
他招呼林嫣過去坐下,開玩笑似的解釋道,“是不是昨兒你爸爸回去給你們嚇到了?我就說讓他別喝那麼多酒來著,可他見到你干伯伯心里高興,就多喝了點,今兒我可看著他呢,才三杯,沒讓他多喝”
林嫣乖巧笑笑。
干盛看了林嫣一眼,屈指敲了敲桌子,“老大你攔了也沒用,今兒我們倆還得不醉不歸,喝醉了就別走了,樓上有的是住的地方。”
後一句顯然是對林時恒說的。
“老二,孩子可還在呢”翟聞升沉聲道,“差不多得了,別回頭讓弟妹上門來罵你。”
干盛嘖了下突然沒了聲,垂眸掏了根煙出來,余光看到旁邊的林嫣,有點不習慣的笑了笑,努力讓自己看上去“親和”一點,別嚇到小孩。
揚了揚手里的煙,問她能抽嗎?
小姑娘拘謹的看看爸爸,頷首點頭,干盛深深看她一眼,偏頭點著。
深深吸一口吐出去,煙霧立刻四散。
干盛意味不明的笑了下,“你有本事讓她來罵,我聽著還不成?”
翟聞升下意識看向林時恒,暗道自己多話,怎麼提起了這茬,他轉移話題跟林時恒道,“回去好好考慮考慮,這次的名額有限,我也是好不容易才跟省里爭取到的。其他也沒什麼,就是交流學習學習,也就三四個月,到時候回來了其他人什麼話也多不了。”
林時恒看了看林嫣,面擼猶豫。
干盛嗤了聲,“怎麼的,老大把路都給你鋪好了,還要拿喬?”
從見面開始他句句帶刺,林時恒無奈解釋,“二哥,這不是一件小事,總要跟家里人商量商量。”
林嫣就在這,他說的家里人是誰不用多想,干盛呵了聲,“隨便你”
說著抬手推給他一瓶酒,“事情你回去慢慢考慮商量,酒咱們現在喝”
“老二!”翟聞升看著沒開封的烈酒,眉頭隆的老高。
“我喝”林時恒目光平靜的很,一點勉強的意思都沒有。
“老三……”一天天沒一個省心的,翟聞升氣道,“他不靠譜你怎麼也跟著胡鬧起來了?”
“大哥”林時恒笑了笑,“你不知道我等今天等了多久,二哥想喝,我怎麼都要陪的。”
“好!”
干盛拿了兩瓶酒立到桌子上,,“咱兄弟這麼多年沒見,今兒又當著大哥和我大侄女,我這個做哥的也不能欺負你。干了這兩瓶酒,咱們前塵往事一筆勾銷,我不念著,你也別想著,回頭侄女出嫁把我當正經長輩走,怎麼樣?”
“……好”
林嫣分明看見林時恒眼里有水意,來不及細看,一切轉瞬即逝,面前兩個男人你一杯我一杯拼起酒來。
高濃度的烈酒被他們當成白開水一樣喝下去,兩個人誰也不說話,卻分明又有什麼東西在悄悄破裂,一種難以言喻的溫情,在包廂慢慢升騰。
喝到最後,林時恒已經面紅耳赤。
他酒量不好,一直在強撐,半瓶酒下去,眼神都渙散了。林嫣實在看不下去,伸手攔住他的酒杯,端起來一飲而盡。
辛辣的液體順著食管流進胃里,燒的她劇烈干咳頭腦發脹。
“夠了!”
翟聞升喝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