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見她一面
崔恪去到將軍府,開門的老仆識得他,卻不敢輕易放人進來。
起初是找了托辭,府上的將軍和夫人事忙不見客,崔恪在外邊候了個把時辰,態度極為誠心敬意,老仆躊躇,壯著膽子去幫他通稟一聲。
何氏腹有怨懟,聽到只讓崔恪麻溜地滾。甄淵思慮半晌,決定還是開門迎客。
冤家宜解不宜結,把話說清楚,各自斷個明白。
“岳父,岳母。”崔恪一進正堂,帶來的仆人放置好禮品,同主子一並禮貌行禮。
甄淵還未開口,何氏斜斜地瞥過一眼,透著些刻薄的意思,“世子這聲岳母,民婦可擔當不起。我們家珠珠與您早已和離,世子何必自低身價,來我們這小門小戶盡討沒趣。”
和離書,崔恪還沒簽字,甄珠的戶籍也未移出崔家。
崔恪一撩衣袍,恭恭敬敬跪下了,“小婿今日是來請罪。”
甄淵目露難色,起身虛扶一把,“世子不必如此……”
何氏冷眼譏誚,靜待下文。
崔恪斂首低眉,面有愧意,“珠珠生氣受傷,半夜跑回娘家,是我一時口不擇言,中傷於她,請岳父岳母責罰。”
“小崔啊……”甄淵無奈地嘆聲氣。
何氏尖聲冷笑,語氣連嘲帶諷:“世子快別這麼說,真是折煞死我們二老了。我們家珠珠在您眼里就是個只會吃喝玩樂的草包,哪里能懂憂國憂民,好不容易做了回好事,還要被夫君不分青紅皂白先來指責一頓。”
說著,何氏眼里沁出淚光,“人是你八擡大轎風風光光娶回家的,這才多久時日,說自個頭腦發熱後悔娶了我們家珠珠。可憐珠珠肚子里還懷著你的孩子,若你一開始看不上她,又何須裝什麼君子負這個責任,糊弄我們老倆口,把獨生的閨女嫁給你!”
崔恪後悔至極,尤其那句“娶她是個錯誤”,事後想來,對甄珠的心理,肯定造成不小創傷。
崔恪以額觸地,叩撞有聲,“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沒有調查清楚事情原委,誤會珠珠,爭執之下說出令她傷心的話,還望岳父岳母給我個機會彌補珠珠。”
繼而坦言補充:“我沒有後悔娶她,我一直喜歡她,娶她有因為責任,更多的是我對她動心了,我想跟她試試。”
若真想要個孩子,哪個女人不能生,多的是人攀權附貴,想把女兒送進安國公府。
直至這場矛盾,崔恪終於正視自己的內心,他在婚前便被甄珠吸引。
她直率、跳脫,迥於常人的性子,像一尾鮮活的小魚兒,在他二十年平緩無波的人生里,跳躍著翻出滾滾浪花。
當一個女人能左右一個男人的喜怒哀樂,她在他心里,已經截然不同了。
甄淵緊攥茶盞,重重嘆息:“小崔,還是算了吧,我們家珠珠跟你不合適。”
甄珠剛回來時什麼都不肯說,一個勁兒地流淚哭泣,何氏慢慢哄著她,才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
甄珠嬌縱長大,嫁人後脾性從未收斂,長公主高傲,眼里容不得沙,婆媳倆自是一番雞飛狗跳。
再加崔恪公務繁忙,原則苛刻,甄珠隨心所欲刁蠻慣了,崔恪表面讓她,心中早生不滿,暗流涌動,兩人矛盾爆發,遲早會有這麼一天。
何氏用手帕拭了拭眼角,將凌厲姿態收去,換了慈母模樣諄諄規勸:“世子一表人才,前途大好,何愁找不到如意女郎?我們家珠珠任性頑劣,實在不是當一門主母的料兒。”
“我們當初嫁珠珠出門,是希望她脫離父母膝下能長大,經由此事,我們也不抱希望了,女兒平安健康才是最好的,立不起來就立不起來吧。”
“我們老倆口還有點積蓄,能養活她大半輩子。將來我們不在了,她還有個孩子傍身,不至於孤苦伶仃,只望長公主能高擡貴手,別來搶奪這個孩子。”
崔恪心中深感慚愧,婚前蕭夫人得知甄珠懷孕,不欲求娶,有意等生下寶寶,以皇權奪之。
崔恪覺得此行不妥,又對甄珠有心,堅持求娶,才有這樁冤家對頭的婚姻。
如今,孩子和孩子娘親,他都不想放手,在思忖如何說服甄珠父母。
何氏以為崔恪猶豫不定,繼續退讓,“和離之後,世子可娶高門貴女,未來的主母若是擔心珠珠的孩子有所威脅,怕將來回去崔家認祖歸宗爭奪家產。等珠珠她爹年老致仕,我們一家人可以再回雁門,遠離長安,保證不打擾世子一家妻賢子孝,團圓美滿。”
甄淵附和:“夫人說得在理,世子還是請回吧。”
甄淵夫妻如此堅決,崔恪感到無力的同時,仍然跪地不起,想起昨日與沈妙容的談話,他磕了幾個響頭,執著道:“岳父岳母一片好意,崔恪心領,但這非我心中所想。其他小婿不再多言,只求岳父岳母看在我與珠珠好過這麼一段時間的份上,讓我再見她一面。”
他說:“哪怕和離,也讓我們夫妻見最後一面!”
甄淵與何氏面面相覷,以眼色口型交談一會兒,遲疑著同意了。
解鈴還須系鈴人,甄珠嘴上說和離,心里還是十分傷心,既然意決,能徹底講清楚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