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448章 相逼
那一邊,方文已經把一整套茶具擺到了桌上,一邊已經點起了一直小火爐,上面放好了一只茶壺。
然後,方文就已經開始擺弄起這一整套的茶具。
方文的茶道自然灑脫,動作如行雲流水一般,帶著一股出塵的味道,讓人看得眼花繚亂的同時,又有一種渾身舒服的感覺。
很難形容出這種感覺究竟是什麼樣的,凌子意從頭到尾就覺得只有‘舒服’兩個字,這兩個字。
沒多久,茶已經泡好,那方文端起一杯泡好的清茶,送到了凌子意的面前。
“一點小玩意,還請客人不要見笑。”
“吱溜!”一邊的齊桓已經迫不及待地端起了那只茶杯,將里面的清茶一下子倒進了嘴里。
“啊!”他暢快的大喊了一聲,整個人攤進了椅子里,“舒服!”
凌子意微微一笑,將杯中的清茶送進了口中。
“唔!”這一杯清茶送進嘴里,頓時讓凌子意瞪大了眼睛,這種感覺就像是把整個山都吞進了肚子里一樣,凌子意也說不清這究竟是一種什麼味道。
有花香,草香,清泉的甘甜,還有一絲野茶微微的苦澀!
美妙的難以形容,凌子意只覺得從自己每一個毛孔里都向外吐著暢快的感覺,讓他舒服的快要喊出聲來。
凌子意不是沒有喝過茶!
相反,他喝過的好茶不計其數,時習院作為天下最著名的書院,儒家的魁首,每年都會收到好多弟子送來的各色清茶。
可以說,這世上幾乎所有的好茶都能在時習院里找到它們的蹤跡,就連皇宮里的皇帝老兒恐怕也沒有喝過這麼多的好茶。
但是,凌子意還是一下子被方文的茶鎮住了!就像方文說的那樣,這不是茶,這是山間野趣,就連凌子意一喝之下,也有了一種出塵之心!
“好茶!”凌子意看著空空如也的杯子,好半天才開口說出兩個字來!他從來沒有想過,這茶,也能好成這樣。
“怎麼樣,怎麼樣!”一邊的齊桓擠眉弄眼地說道,“我就說這是好茶吧!小文泡的茶,天下間就沒有幾個人能趕得上!這是世間的精品,真正的好東西,一杯喝下去,騰雲駕霧的感覺都有了!羽化成仙也不過如此。這世上我就喜歡兩樣東西,一樣就是我這杯中的美酒,另一樣,就是小文壺中的香茶了!”
“此茶盡得山野之趣,實在是不可多得的妙物,這次來,能喝到這樣一杯茶,值了!”凌子意放下茶杯,感嘆了一句。
“好好好,兄台果然不是俗人。”一邊的齊桓嬉笑道,“就憑你這一番話,我就交了你這個朋友,管你是從什麼地方來的!”
“呵呵,凌兄果然妙人,能品出此茶中三味,絕非凡夫俗子。”方文也淡淡一笑,“只是不知道您這位高人今日蒞臨有何賜教呢?”
“不為別的……”凌子意略略猶豫了一下,“只是聽說方兄對我們時習院似乎多有不滿,所以院中老人讓我來此為方兄解釋一二。”
“解釋一二?”方文微微一笑,“解釋什麼呢?”
“我等建立時習院,為的是天下蒼生,為天下學子某一立身修業之所在,實在沒有別的想法。”凌子意微微一笑,慢慢說道,“只是,為何方兄您要把我們時習院看的那般不堪呢?”
“呵呵……”方文淡淡一笑,“不錯,蒲松蒲老先生是一代大家,學究天人,他自己也是德操高尚之人,品行無可挑剔,時習院剛創立之時也是好的。但是,三百年下來,當初的好現在還能剩下多少呢?”
凌子意臉色一變,“方兄這話是什麼意思?莫非是說我們時習院現在已經不成樣子了?”
“我可沒這麼說過。”方文笑了笑,“我只是說,三百年間,滄海桑田,當年品質高潔的蒲老先生早已故去。這些年來,時習院越辦越大,求學的學子也越來越多,而且其中多有在朝中為官者,在黃山附近,時習院主一句話,有時竟然比那地方官員的話還要好用。多少人把進入時習院作為做官的終極捷徑,朝野當中,到處都是你們時習院出來的人物,門生故吏遍布朝廷,操權弄術,把持朝綱,這,難道就是蒲老先生當年建立時習院的初衷?”
“這個……”凌子意微微沉默了一下,“呵呵,方兄說的過了,大家都是時習院出來的弟子,彼此之間有所照應也是應當的,談不上什麼操權弄術,把持朝綱。”
“呵呵,談不上?”方文笑著搖了搖頭,“今年江北大旱,江北子民嗷嗷待哺,到處都是流離失所,妻離子散,賣兒賣女,一個女童只要一斗米就可以買走,一個男童甚至連一斗米都賣不到。那時,你們時習院在做什麼?呵呵,時習院出身的御史台左都御史上了一份奏章,不說如何賑濟災民,不說如何救濟災害,反而說什麼朝上小人橫行,正人君子不得而入,所以天降大災於朝廷,掀起了一場黨爭。搞得,朝政更加紛亂……”
“這個……”凌子意微一錯愕,“朝綱不整,何以賑濟災民?朝廷不好好理順政務,這也不是天下萬民的幸事。”
“呵呵……”方文冷笑了一聲,“好,這也就罷了。可是,北方三省受災,江錄行省有鄉紳不思協助朝廷賑濟災民,反而借機大肆侵吞災民田畝,而且還伙同縣令,侵吞救濟災糧。這事情被捅了上去,結果怎麼樣,被上面隱瞞了下來,非但沒有出事,反而又撥付了一批救災糧去了那邊,就是這批救災糧也被貪墨了。這件事,從那鄉紳開始,到上面審查這件事的人全是你們時習院出身。”
“這個……”凌子意干笑了一聲,“大概是一場誤會。”
“一場誤會……”方文輕輕嘆了口氣,“你的這一場誤會,平添了多少冤魂啊!”
“這還不算!”一邊的齊桓笑嘻嘻地說道,“你們那里鄉試去得都是你們時習院的子弟,時習院考中鄉試的人數竟然占了整個鄉試的八成!而且很多還不是考上去的,只是花了一筆銀子,在時習院掛了個名字,結果就混上了一個秀才的名額!這秀才,考起來真是太容易了!要不是我實在是喜歡喝酒,不願意用酒錢去換一個秀才名額,不然的話,也去混個功名在身多好!”
“這個……”
“三百年時間,當年一個好好地時習院竟然變成如今這樣一般田地。”方文輕輕嘆了口氣,“蒲老先生如果泉下有知,恐怕也要搖頭嘆息了。”
“哼!方兄!”凌子意長身而起,“我敬你是才子高人,所以才好言相勸的!可是,沒想到你卻這般詆毀我們時習院的名聲,是可忍孰不可忍,今日你若不道歉,那……”
“那又如何?”方文淡然端起桌上的茶杯,品了一口杯中的香茶。
“哼……”凌子意眼神冰冷,並不說話,只是掌上用力,‘咔嚓’一聲,手中的茶杯已經被捏了個粉碎。
“呵呵,好一個時習院,好一個立身修學之所在。”方文笑著搖了搖頭,“文的不行,就要來武的嗎?”
“嘿嘿嘿,真是好威風,好煞氣啊!”齊桓在一邊笑嘻嘻地說道,“怪不得這時習院那麼大的名頭,天下間竟然沒人說他們的壞話,卻原來是這樣行事的。怪不得當年蒲松老爺子除了留下萬卷書之外,還留了那絕世武功,卻原來是為了以防萬一,防止自己的後輩弟子吃了虧啊!”
“不管如何,時習院是我等修業之所在,就像我等的家一樣,有人詆毀我家業,我輩親人,我哪里還能視而不見!”凌子意冷冷地說道。
他本來就是時習院的武門出身,練武的時候比學文的時候多的多。
學武就是這樣,文人可以斗嘴,學武的斗嘴不行,就忍不住要動手了。
“咳咳……”就在這時,里屋有人清咳了兩聲,緊接著,竹簾一挑,有人從里面慢慢走了出來。
凌子意微微一愣,他沒想到,屋里竟然還有一個人。
按理說以他的武功,方圓幾丈之內有什麼活人都應該一清二楚,但是偏偏就沒發覺這竹屋里除了他們三個之外,竟然還有個外人在這里。
他也是才智高絕的人物,腦筋一轉就已經明白了幾分,問題大概就出在建造這間竹屋的材料上,這里面也不知道填了什麼,竟然很好的遮擋住了其他人的氣息,讓他竟然沒有發覺這里還有外人存在。
“呵呵,方文啊,今天你這里好熱鬧啊!”走出來的是一個老者,須發皆白,但是精神很好,臉上紅光滿面,神采奕奕,身上還帶著一股濃厚的書卷之氣。
長袍大袖,看起來飄飄欲仙,一看就不似凡人。
“段老,小可也沒想到今天會如此熱鬧。”方文向著那老者恭敬地行了一禮,“影響了段老休息,罪過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