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春令齊湊春日趣
話說李凌恒擺春宴,眾人皆往,雲澗閣霎時好不熱鬧,院里上下也是從未有過如此盛事,幾個小廝皆忙得團團轉,福生也不得不下地張羅,沐嬰看不過去,因叫了幾個小童去幫著抬盒擔,孟湄見了便喊來螺茗兒一起去抬。
這螺茗兒素日與沐嬰不對付,如今更見不得他主事,便趁人多眼雜時,拿了一壺酒並一盒甜果逕去後灶房送與春喜吃,正巧被荀安見了,尾隨跟去,守在門口,聽他與那丫頭在內間嘀咕:“沐嬰那小屌貨真越發愛往人堆兒里顯,當著一院子的主子在那呼三喝四打發人,仿佛我們這些正經伺候人的都是些擺設,偏他手底的人好用,他當他是誰,主子那是孝敬老太太才抬舉他的,他才多大點兒個人,就敢命令我做事……”
春喜也是在灶上忙了一日,間歇時吃上一口酒道:“你搭理他作甚,府里上下有哪個正眼瞧那些小崽子的,前些日子那沐嬰還跑來灶上討吃的,說是主子要吃燒乳鴿,得虧我機靈,叫人往前一打聽,什麼主子要吃,明明是他嘴饞!回來叫那王媽媽一頓好罵給攆出去,你道他怎樣,說要叫些小崽子來砸灶,王媽媽可不慣他,一記飛刀劈出去,罵道:‘你敢來砸灶,咱就抄家伙,鬧到主母那才好,到時看你個饞屌子怎麼說理去!’果然他溜溜地再不敢來鬧,後來我與王媽媽便將這事稟了王爺聽,王爺雖沒說什麼,倒也罰了他一月月俸!現在他見了我倆都得繞著走!”
螺茗兒笑:“要不怎的說還是我的心肝小肉兒最伶俐!就看這一遭,我也得親你一親……”說罷便摟著春喜親起嘴兒來。
春喜一面掙著一面往窗外看:“要死,這麼多人休要動手動腳!”
螺茗兒每日巴望著得不了幾次手,如飢得食,手捻衣裳,竟也解了中衣,摸了兩窩激顫顫的翹乳,剛脫了褲子欲入港,荀安便撞門而入,那二人唬得慌了手腳,螺茗兒忙地往床鋪底下鑽,春喜羞得慌不迭地整衣擺裙,卻聽荀安笑道:“哎呦,青天白日的是做了甚麼偷雞摸狗的事!這褲子不穿露個屁股在外,倒是欠揍!你這賊囚屌貨可真色膽包天!”說罷,搶了一步朝那螺茗兒後頭就一腳,踹得螺茗兒只得一骨碌爬將起來,提了褲子笑罵道:“我當是誰,竟是你個沒眼色的賊貨!你不在前頭伺候著跑到後堂來聽牆根兒啊,被你主子知道了還得揍你……”
荀安笑:“我不聽牆根兒還不知你小子在這鼓搗這椿風流事呢,還敢罵主子跟前的小紅人兒,若被你主子知道了,你怕是這雪花的屁股要不得了。”
他一面說一面打量那牆角里穿戴好的春喜,春喜見了,杏眼一瞪:“你若要出去說,就跑到主子跟前說去,大不了挨一頓棍子走人!”
荀安又笑道:“姐姐勿惱,小弟我可不忍,那一頓棍子下來恐姐姐早皮不在骨了,這讓我哥瞧了心里得多疼!倒不如讓我哥替你受了。”說罷,覷著螺茗兒擠眉弄眼,螺茗兒道:“你這狗嘴吐不出象牙來,平日里慣你個小油嘴兒,若走漏風聲,我第一個拿你捶。”
荀安道:“哎呦,哥哥可把我瞧扁了,我是那嚼舌根的嗎?再說,那沐小子,咱們早也看著不順眼了,只恨沒有機會下手罷了,只是嘿嘿……得虧茗爺這是被我撞見不是?若是被那小子瞧見……”
螺茗兒冷笑道:“知道你小子愛賭錢,平時手里緊,給你一吊子拿著耍去!”說罷從袖中掏出錢來,荀安一把接了,忙揣進懷中,咯咯笑著:“還是哥哥疼我……你瞧瞧我也是糊塗,公子前面要我拿琴去,我竟跑到這里來,罪過罪過,哥哥就當我沒來!”說罷,打了個欠兒,竟轉身去了,他甫一走遠,春喜便急道:“誰不知道這荀安平日里一肚子鬼心眼兒,他哪能不同他家主子說?”
螺茗兒道:“不打緊,即便同他主子說了,陸公子也不能拿我怎樣,往常我可替他賣了不少人情,若非此,他怎的得了主母的寵。”
春喜哭喪臉仍道:“可只是從此這小子拿了我們把柄,他又賭癮難忍,怕他借此威脅你我……這月俸才幾個子兒竟都要喂了他去了!”
螺茗兒笑道:“妹妹有所不知,他亦有把柄在我手里,因此我見了是他反倒不怕的道理,只是這次他撞見你我,不打發幾個子兒也不好。”
春喜聽罷不覺好奇:“這荀安早在府中多年,又對那陸公子忠心耿耿,也不見他有個什麼相好,他可有甚把柄落了你手里?”
螺茗兒剛欲說話,便聽灶上那頭喊春喜來了,唯恐再被哪個發現,只好一溜煙先跑了。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且說雲澗閣因在山間水邊造園而得名,又因其地高聳,掇樓山石踏跺,如步雲梯,又有池上理山,洞穴潛藏,穿石徑水,峰巒飄渺,更有雜樹參天,樓閣礙雲霞出沒,遠眺望盡峭壁,似是濠濮間想,兼得上理石泉,水流直下,宛若瀑布,下泉鑿石槽做曲水,亦可流觴。
孟湄正同眾夫君在水邊行酒令,正行“春字詩令”,每人吟一句帶春的詩句,只是春字所居依次序來排,孟湄先道:“春城無處不飛花。”周秉卿道:“新春莫誤游人意。”
李凌恒道:“葉葉春衣楊柳風。”陸子嵐接道:“草木知春不久歸。”庚修遠道:“寂寞宮廷春欲晚。”呂元翰道:“昨夜日日典春花。”最後一句,有人覷著服侍在李凌恒旁的福生,有人瞟著侍在孟湄旁的澹台宴,二人皆低頭倒酒,不語,眾人便看回孟湄。
孟湄笑道:“既是在雲澗閣,我可要聽聽福生可有個押春字的好句子?”
李凌恒忙讓道:“主母不必費心,福生愚鈍,功夫不在這些,上次便不爭氣,教各位撿了笑話,今兒只允他侍奉各位便是他的福氣了。”
孟湄道:“這話就不對了,上次怎的不爭氣,我瞧著就很好,誰敢撿你主仆笑話,我頭個不許,我知福生制得一手好香,聽王爺說,各院的帳幃和熏衣之香皆出福生之手,這等大才,是我等福氣,福生……甭聽你主子的,今兒我來了,你就得聽我的,來,接一句春字尾詩便不為難你。”
福生聽聞只好放下手中酒壺,緩緩想上一句:“萬紫千紅總是春。”
孟湄笑:“這句雖是常見,但如今倒也最應景。不如你主子替你喝一杯,也罰他方才攔阻!”說罷,旁邊伺候的沐嬰便從水中撈起羽觴,漆木耳杯底書有“君幸酒”,李凌恒舉杯一飲而盡,笑道:“湄兒果然寵愛這卑奴!我是自愧不如,甘願受罰哈哈!”
孟湄微微一笑,又對坐在一旁的澹台宴道:“這回行令,澹台公子也來行可好?”澹台宴笑:“鄙人才疏,豈敢與主君們共吟詩,主母倒不如令奴才給諸位添茶倒水。”
孟湄未語,那邊的庚修遠卻笑道:“添茶倒水有這等小廝們侍奉,澹台公子乃上座陪讀,豈有作這等差事之理,若說澹台公子才疏,我頭個不信,日下流傳出來的那首曲兒據說便是澹台公子填的詞啊!”
澹台宴頓時面紅耳赤,想當初他在百歡樓里慣寫風月艷辭,彼時遇孟湄,便登樓相思把愁寄,情濃興起填了首更漏子,沒想眼下這闕詞倒傳唱北州花樓瓦肆,竟與這樁風流案同被人津津樂道,若旁人提起也罷,偏被孟湄的夫君們拾了笑話,竟一時自覺難堪。
又有一旁的陸子嵐打趣:“這般說來倒比那行春令有趣得緊,若是澹台公子不嫌棄我等耳拙,便彈唱一段,也讓我等濁物學一學這吟詩填曲兒的風月本領……”
李凌恒也笑道:“那風月場的曲兒我自小也未聽全一首,今日倒能一飽耳福了。”
孟湄此時臉色微變,看了一眼在旁的周秉卿,周秉卿立即舉杯道:“今日難得大家雅興,既是要聽曲兒,也不難,只是這里會彈曲兒的又不是澹台公子一個,前些日子徐家公子也來教過彈唱,我看榮安、慶竹都學得有模有樣……如今主母要行酒令,那酒令如軍令,澹台公子也不必客氣,既是自家酒宴,便是吃一盅酒也無妨。”
孟湄笑:“王爺說的是,澹台公子不必謙虛,也休要如此拘謹,既行令,便不論尊卑,違了我的令,可都要受罰!”
澹台宴拱手作福道:“奴才不敢不依主母令。”
孟湄笑:“那最好,行這春令著實無趣,不如我們行個尋花令。”
話音剛落,沐嬰便拿來一個竹筒來,皆插竹簽花簽,又取過骰子來,遞於孟湄,孟湄搖了搖揭開一看,里面是六點,數至呂元翰,呂元翰笑:“這定是湄兒姐姐瞧我最小,賞我個頭簽。”
說罷將竹筒搖了搖,拈出一簽來,大家看來,竟是迎春花,題道:迎得春來非自足,百花千卉共芬芳。
預知後事,且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