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惡心她
第二天江從芝起了個大早,剛出房門就跑上來一個堂倌,小聲說道:“芝姐兒,白都統家的大小姐來找您了。”
江從芝挑挑眉,問道:“白玉?”
那堂倌是個新來的,撓撓頭不知如何作答。江從芝蹙眉道:“反正我也要出去,我去看看。”
白玉今日穿了一身白色的雪紡洋裙,小小一圈的碎花脖領,手提粉色的珍珠小羊皮包,足登一雙奶白色小高跟,正和門房說著什麼。
聽見有聲響,她抬頭一看,正看見江從芝從里走出來。
女人身形修長,穿著白色的最簡單不過的新式旗袍,露出一截細而白的小腿,像是要出門的樣子。
白玉見江從芝出來,仰了仰首看著她。
“白小姐找我?”江從芝淡淡走到她身前,在距離她還有幾階台階的地方停下了,頗有點居高臨下的意味。
白玉不喜歡被她俯視的感覺,抬腳噔噔噔幾聲走上台階道:“我今天來就是想告訴你,今天我和唐俊生就要去把簽了字的離婚文書存檔了。”白玉人沒有江從芝高,就算在同一階梯上,她依然得微微仰著下巴。
江從芝沒有想要和她比高低的想法,而且今天陳由詩要離開,她可不想在這里和白玉掰扯這些有的沒的。
江從芝淡淡點點頭,說了一聲好,就徑直朝下走去。
白玉一驚,驚異於她如此鎮定,又一想定是唐俊生給她吃了定心丸。
看著她從容不迫的模樣,白玉輕哼一聲,追上去道:“你以為他和我離了婚,就能一心一意待你了?”
江從芝恍若未聞,正在和門口的黃包車師傅說話:“去德記碼頭多少錢?”
德記碼頭已經出了法租界,雖然不算太遠,但也要十幾分鍾的車程。
“要七角。”那黃包車師傅咧了個嘴說道。
江從芝皺皺眉道:“平時去公共租界才伍角?”
白玉見她總無視自己,心情十分不爽,拉了一下江從芝的手提包道:“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講話?”
江從芝覺得白玉可能是有什麼大病,她要離婚就去離罷,跑到她面前蒼蠅似地哼哼唧唧作什麼?
江從芝無奈轉頭,將手包帶子從她手里扯出來,敷衍道:“我聽見了,恭喜白小姐了。”說罷轉身登上了那輛黃包車。
白玉見她要走,急忙一撩裙子,一個大跨步也登了上去,坐到了江從芝身邊。江從芝大驚:“你干什麼?”
白玉扔出一塊錢給那師傅道:“我要去登記所,正好順道。看你連幾角錢都要計較,我就大發善心捎你一程。”
江從芝此時再想下車已經晚了,那黃包車師傅見了一圓,喜得眼角紋都多出來幾條,手腳更是麻利,吆喝一聲“坐穩了咯”,將那抹布往自己身上一搭,就拉著車走了。
江從芝橫著眼看了白玉一眼,忍不住出言相激:“聽說白都統出師不利,白小姐這錢還是省著花的好。”
白玉見這女人終於露出了她的本性,齜了齜牙道:“我爹就算打了敗仗,我家里也還是有經營的鋪面生意。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芝姐兒倒是不用為我操心這個。與其想我有沒有錢,不如擔心擔心唐俊生。”
“我擔心他作什麼?”江從芝輕嘲一聲。
白玉看著她不屑一顧的模樣,輕哼一聲問道:“你處心積慮讓我倆離婚,如今事成,你是不是高興極了?”
江從芝昨夜一夜未睡好,大清早就聽白玉在耳邊聒噪實在不耐,擲地有聲地嗯了一聲道:“是啊。”
原以為這樣能堵住她的嘴,卻不料正中白玉圈套。
白玉笑出了聲,像是樂極了,拍了拍手道:“你還以為你撿了個寶呢?你可知道你在李濟宅子里的時候,我們就在你隔壁院子里歡愛?”
江從芝腦中空了一下,神色淡淡地轉頭看著白玉。
白玉嘴角彎彎,眼睛里的笑意還沒淡去,又故作驚訝的模樣夸張道:“他不會沒和你說吧?”
江從芝看著她這副存心給她找不痛快的嘴臉,眯了眯眼道:“連你給他下藥求歡這種事我都知道,你說呢?”
白玉看出她的不快,心中暢快極了,抿著嘴直笑:“那你也知道這種藥吃了神志清醒得很?”
江從芝本已經將此事翻了篇,不管唐俊生如何,總之她只當他是客便罷,只要他肯掏錢就是了,管他有幾分真心呢?
可白玉不依不饒,她竟硬生生覺得五髒六腑都有點惡心。
白玉見她一時沉默,越發肆無忌憚說道:“我們歡愛的時候,他可從沒叫過你的名字。一日夫妻百日恩,況且我們還不止一日呢…”
“白小姐和我說這些無非是想來惡心我罷了,”江從芝神色淡淡,轉過頭正視她的雙眼道,“可我要的是他為我一擲千金,我要他真心作什麼?”
白玉被說得一愣,若不是余光看見她泛白的指尖,差點就被她唬過去了。白玉揚起一抹笑反問道:“真的嗎?”
許是被她耳朵上的吊墜晃花了眼,江從芝眼中白了白。
“停車!我要下去。”她喝道,可那黃包車師傅卻只停下了車,轉頭道:“轉過彎就是登記所了,碼頭也快了。”
江從芝也不管其他,拎著包就跳了下去。和白玉共乘一輛車,她是失心瘋了。
白玉看著她提著包跳下了車,訝然道:“你去哪!還沒到碼頭呢!”可女人並未回應她,徑直往前走去。
白玉心中竊喜,暗哼一聲,身子朝後靠了靠擺了個舒服的姿勢:“去登記所。”
唐俊生正拿著文件袋在登記所門口等著呢,就看見白玉哼著小曲兒趾高氣揚地從黃包車上下來,眼睛一彎就朝他走來:“你到啦?”
唐俊生覺得奇怪,之前不是千不願萬不願地不想離婚嗎?這麼高興作什麼?
“嗯,進去吧。”
白玉原以為他要問她的反常,可他竟連提也不提,不禁站在原地問道:“你怎麼不問我為什麼這麼高興?”
男人卻沒心情陪她玩這些游戲,不接她的話反問道:“你還簽不簽文書?”
白玉癟癟嘴,跟上他的腳步嘟囔道:“剛剛和你相好一起過來的,我高興點怎麼了…”
唐俊生腳步頓了頓,心中升起不好的預感,停下來看著她道:“什麼意思?”
白玉見他終於又了回應,心里得意,又擺出一副傲慢的嘴臉,挑了挑眉:“就字面意思啊。”
唐俊生皺著眉頭問:“你碰到芝芝了?”
“不然你還有別的相好?”白玉捋了捋頭發,反問回去。說罷輕笑一聲就往里走。
“你們怎麼一起過來的?她人呢?”唐俊生立馬拉住她,他有點不明所以,但看著白玉這副小人得志的模樣,莫名有點緊張起來。
白玉把手抽出來背在身後,晃了晃身子不緊不慢地說道:“我今天本來想找她說說話,結果碰上她要去德記碼頭,我就大發慈悲捎她一程。”
德記碼頭比這里要遠一些,要說順路,那到這里的時候江從芝應該還在車上才對。
白玉定是沒安好心與她說了什麼。
唐俊生沉著臉道:“你說什麼了?”
白玉眨眨眼,正在想要怎麼回答。
離婚是必須離的,父親也是要救的,總之有沈家的人會處理了江從芝,她只是想要惡心惡心這兩個人,說辭卻都是現想的。
唐俊生以為她故意不答,上前抓住她的手肘咬牙又問了一遍:“你說什麼了?”
白玉啊唷叫了一聲,見他臉色陰沉地嚇人,只好簡短概括了一下:“我就說了我和你在李濟宅子里上床的事啊…”
唐俊生暗罵一聲,他與芝芝之間好不容易有了起色,這個白玉!
他捏著她的胳膊往外拽,一邊走一邊道:“現在就跟我去德記碼頭和她說清楚、和她道歉。”
白玉被他捏得生疼,邊掙扎邊說:“我憑什麼和她道歉,我說的都是事實。”
唐俊生停下腳步,怒目而視,咬牙道:“你別忘了,你爹那邊的事只有我能讓他有轉圜的余地。你要是還想讓我去替你爹求情,你就跟我去和江從芝說,剛剛都是你胡說的。”
白玉被他的神情嚇了一跳,囁喏道:“我可不是胡說…”
“你爹那邊…”男人威脅道。
無恥!白玉腹誹著,眼睛橫他一眼,嘟著嘴,心不甘情不願地道:“我去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