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白玉知道了
唐俊生這幾日是真的忙,不僅司里事務繁瑣,還要私下里見粵軍的人,晚上還要與白兆東通話。
幾日前京方下達了南方討伐令,以白兆東為“粵桂邊防督辦”,令其進攻廣東。
桂方為向政府示好,宣布取消廣西獨立,並令其副將張榮為廣西護軍使,設署於梧州。
這張副官雖是白都統親信,但官大不過李濟,如今護軍使的頭銜給了副官而不是給李濟,自然是招得李大帥的不滿。
聽說他氣得砸了名貴的花瓶,後來更是連夜坐車出了上海,大有甩手不干的樣子。
白兆東在做這個決定前斟酌再三,本想將這官兒給了李濟,以免桂方內部發生分歧。
可唐俊生卻說,李濟此人出身草莽,痞氣重,這類人用好了極易得軍心,若是讓他去策反被粵軍改編的桂軍殘部說不定有奇用。
白兆東一向不喜李濟地痞行徑,如今經女婿淡淡一提,倒覺得十分可行。
可惜還沒等白兆東安排下來,李濟早已得了消息氣跑了。
白兆東十分無奈,為免桂軍不戰先敗,只好瞞著各部悄悄回了上海,先安撫好李大帥。
這事就連自己女兒女婿都沒說,開戰在即,主帥豈能不在。
白玉去過春滿閣幾次,書雨也是越來越貼心,哪次不是春風滿面回家的。
只不過這次不大一樣,因為她發現江從芝的牌子每次都不在,一問才知道,這妓子要做人家了,而與她做人家的是自己的丈夫。
白玉氣得臉色鐵青,暗罵唐俊生白眼狼不識好歹,唐俊生仗著他們白家的勢,幾月時間也終於變成個有頭有臉的人物,如今她竟然從別人那知道家里要多個姨娘的消息。
何嘉韻攏攏披肩,對趙媽揮揮手說:“天氣冷,趙媽別送了。”
趙媽哎了一聲,將手里的傘遞了過去:“還好小姐有何小姐開解,路上怕是要下雨,何小姐且拿著傘吧。”
何嘉韻笑笑說:“謝謝趙媽了。”如今安妮卡已經回了英國,若是她還不來開解白玉,白玉這些糟心窩子的事兒還能與誰說呢?
聽著身後的關門聲她淡淡嘆口氣,從外套口袋里掏出一只細長的女士香煙點上。
你說這白玉,唐文山那摔了個大跟頭,如今還被唐俊生折騰了個夠嗆,這唐家的兒郎喲,嘖嘖… 她搖搖頭癟癟嘴。
何嘉韻的思緒並沒有漂浮多久,只聽身後急急的開門聲,她驚了一下,轉頭一看竟又是趙媽。
趙媽顯然也沒想到她還沒走,怔忡片刻福了福身,繞過她急急走了出去。
何嘉韻眨眨眼,心里了然,趙媽這幅樣子,定是白玉叫她去做什麼事。
這個關頭,還有什麼事那麼急呢,她腦海里想浮現出一個窈窕的明媚身影。
何嘉韻狠吸了一口煙,那煙灰明明滅滅,被她手指一彈,盡數掉在了地上。
江從芝本不知道白玉知曉了她與唐俊生的事,卻是明姐兒顛顛兒跑來和她說的。
春滿閣正是夜里快活的時候,堂子里坐著滿滿的看客,台上的還未成為正式倌人的兩個姐兒唱得正歡。
香明拿著江從芝的披風,一手挽上她的手:“你要是再早些時候回來,便能看見白玉那氣急敗壞的樣子了。”
江從芝轉頭看她,卻見女子眼里帶著幸災樂禍的笑意,只聽她又說:“是聽說了你倆要做人家啦…”
江從芝愣了愣,隨後撅著嘴白她一眼道:“你高興作甚?她如今知道了,要是把這事攪了不就黃了?”
香明上下打量著她的模樣,這妮子看著也不像太著急的樣子,兩眼滴溜溜一轉:“這都不慌?那唐小子給你吃了什麼定心丸?”
江從芝嗔她一眼笑說她人精,然後悄悄附耳道:“房子。”
香明作訝然狀,笑著問:“在哪兒的房子?地段如何?房契可給了你了?”
江從芝抿嘴點頭:“地段不算太好,在靜安寺附近…不過也無妨。”索性她自己看的商鋪也在那一段,以後也省得兩邊跑。
“靜安寺…?”香明念著這幾個字,談話間兩人已到門前,江從芝邀了她一同進去坐著敘話,香明卻擺擺手道:“我得收拾下金銀細軟,不日就准備搬走了。”
江從芝倚著門挑了挑眉。兩個女人對視片刻,不約而同地笑了。江從芝揚眉調笑道:“以後便得叫您一聲…明姨?”
明姐兒被她逗得一笑,兩人又打趣一會兒這才回了各自的屋子。
關上門,江從芝心中並未舒展。
白玉她是見過的,那位大小姐眼高於頂,料想也是從小想擁有什麼便有什麼,如今知曉了這件事也不知會作何行動。
她想起小時候祖父常與她說的話:“知己知彼,方可一戰。”江從芝嘆了口氣,近幾日的惴惴不安和無力感越發凶狠,縱使是春滿閣的紅倌兒那又怎樣,終究是圍著男人轉的浮萍罷了。
如此再想李知音,心中對她又多增了幾分佩服,好歹她再也不用以色侍人,起碼衣食無憂。
人一想多便犯困,等第二天一早的時候,江從芝第一件事便是去找書雨,這是她能想到的最能了解白玉的唯二的人了。
她到時書雨正在用早飯,一碗白粥,一個饅頭,旁邊放著一小盤雜菜和熏雞肉。
書雨對她的到訪並不驚訝,淡淡叫了一聲芝姐兒,還問她要不要一起吃些。
江從芝瞅著有點寒酸的早飯搖搖頭,突然有點好奇書雨一個大男人是怎麼靠這些清粥小菜吃得如此壯實的。
“我還以為你昨晚就會過來。”書雨不緊不慢地喝著粥說。
“太困了就睡了…”江從芝解釋道。
書雨本身不是話多的人,哦了一聲又繼續吃自己的飯,兩人一時都無話,屋子里只能聽見書雨細細咀嚼的聲音。
“白玉這個人……如何?”江從芝不知從哪開始問,沒頭沒腦地來了這麼一句。
書雨停下碗筷,表情里帶著一分不解,嘗試著回答說:“還行?”
江從芝無言以對,覺得問了這個人也白搭,並且還深深懷疑用來賄賂他的二十圓完全算是打了水漂。
這種木頭人……白玉會喜歡?
於是她嘆口氣問:“白玉對你有幾分情意?”
書雨輕嘲一聲,“情意?”他嘴角微抬,“床上有九分,下了床有沒有一分還難說。”
九分和一分……那加起來打個對折也是有五分的。江從芝安慰自己,並不是毫無可能。
書雨又說:“如今她知道了芝姐兒與唐少爺要做人家的事,按她的性子,怕是不會善終。”
終於說到點子上了啊,江從芝順著他的話往下問:“她的什麼性子?”
書雨眼睛看向一邊,似是回想了一下:“霸道的性子。”書雨並不是白淨小生那一卦的,反而膚色偏黑,孔武有力。
他面色不顯,但江從芝偏看出了一些羞赧之色。
江從芝心里微微有點發涼,這條路怕是走不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