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宋澈將最後一張椅子翻上桌面，拖干淨地板，夜已深，咖啡廳內一片寂靜。

　　孟寧倚牆而立，轉鑰匙圈，有些困，她懶懶打了個哈欠，朝他揮手，催道：“勞模同志，該下班咯——”

　　路燈透過落地窗，無聲灑入落，在少女臉上淡淡暈開，朦朧而柔美。

　　後門街道上，空曠無人，大多數店鋪都已關門，只有少數夜宵攤還亮著燈，兩人相偕而行，空氣中彌漫一股子烤肉香。

　　手提老板娘附贈的奶油蛋糕，孟寧心情大好，主動牽起男友，小聲開口：“你好好干，這樣我每天都有現成的蛋糕吃——”

　　握住她的纖白五指，少年低頭，目光落向她，啟唇道：“下次不用等我，早點回去休息。”

　　孟寧搖了搖頭，果斷拒絕，一本正經開口：“大晚上的，留下你孤零零一貓，我可不放心……萬一碰上壞人，被拐走賣了怎麼辦？這年頭貓肉可貴了，二十塊一斤～”

　　她聲线輕軟，滿是促狹，仿佛對方真是一只爪無縛雞之力的幼貓。

　　宋澈挑眉，微抿起唇，直勾勾盯住少女，眸泛笑意。

　　“嗯，多謝你保護我。”

　　夜色迷離，烏雲襲來，不知不覺間，將月亮與星籠去大半，經過巷口時，暗淡無燈，一陣清脆聲響起，空蕩蕩的酒瓶從內滾出，直奔孟寧所在處。

　　即將撞上她之前，被少年一腳截留。

　　宋澈面露不悅，眉眼漸冷，他盯住窄巷，手臂前伸，將孟寧擋在身後，忽然飛起一腳，將玻璃瓶踹回去。

　　“不要躲了，滾出來。”望著黑漆漆的小巷，孟寧一臉茫然，有些不知所措，那里面竟然有人？

　　只聽到一道悶響，隨後是倒抽涼氣、呼痛聲，像是某人被酒瓶子打中了。

　　聽到聲響，孟寧有些害怕，她心跳加速，攥緊宋澈的衣袖，後退一步，盯緊巷口。

　　兩名身穿背心，強壯高大，混混模樣的小青年走出，一個捂住腫脹前額，齜牙咧嘴著，一直喊疼，另一個則陰沉著臉，滿帶不虞，瞪住宋澈，惡狠狠開口：“大晚上的，你特麼傷了我兄弟，這保護費和醫藥費都得給吧？”

　　說罷，青年瞳仁輕閃，色澤突變，將手指撇出咔咔聲響，幾根深棕毛發從眉心聳出，他面目猙獰，張開嘴，一綹涎液流出。

　　孟寧猛然一怔，對方……是獸人！

　　面對混混的指控，宋澈無動於衷，連眉毛也不動一下，他眯起眼，緩慢開口：“沒有錢。”

　　須臾之後，少年黑眸暗沉，松解領扣，一瞬不瞬望向兩人，脫下書包，遞給女孩。

　　“操，你小子好大的膽子——”

　　額部腫脹的小青年瞄向孟寧，像注重形象般，將髒話吞回肚里，見遠遠有人來，他啐一口唾沫，凶狠道：“跟老子去那邊說——”

　　無論獸人間爭斗多激烈，不傷人類是底线。

　　見男友要進暗巷，孟寧連忙拉住他，緊張至極。

　　“不要、你不要去……”

　　宋澈回頭，瞧到女孩眸底烏黑，水光盈盈，滿臉倔強，扯住自己的衣服，死死不放，他勾唇。

　　“放心，你先回去吧，我不會有事。”

　　孟寧遲疑再三，見他神色篤定，迫於無奈，還是松了手。

　　高大身影陷入巷中，被黑暗湮沒，很快，窄道內傳來激烈打斗聲。

　　孟寧屏住呼吸，六神無主，不知如何是好，就算宋澈身手不錯，終是雙拳難敵四手，更何況別人人多，可能有埋伏。

　　她咬住指甲，急得原地打轉，深深呼吸，迫使自己冷靜，仔細思考，看他們那模樣，應該是犬科……

　　電光火石間，孟寧想到什麼，從包內掏出一條圍巾和一盒全新的香水，撕開包裝膜，猛地咬牙狠心，加快腳步，往里跑去，她要救他！

　　窄巷內，光线幽暗，戰斗正酣，少年面無表情，化攻為守，幾乎不主動進攻，與對方打成平手。

　　察覺出宋澈有所保留，故意退讓，兩名青年越發憤怒，明明出手很重，卻像打進了棉花里，有力沒地方使。

　　“狗日的，躲什麼躲？你特麼瞧不起我們！？”

　　其中一人躍起，破口大罵，呈半獸化態，手指成爪，刮過牆面，塵埃飛揚。

　　面對暴跳如雷的對手，宋澈神態平靜，見招拆招，順利化解對方的攻勢。

　　然而下一瞬，聽到身後動靜，他驀然頓住，抓住其中一人的臂，狠狠向前一甩。

　　“你怎麼來了？”他低聲問。

　　孟寧回神，用力眨眼，壓下水霧，她大步流星，衝上前來，將圍巾往宋澈臉上一罩，又抓緊香水，朝兩名混混的臉猛噴幾下。

　　濃烈的香精味在空氣中蔓延，廉價齁人，暈化不開。

　　“嘔——”二人像被潑了硫酸，徹底喪失戰斗力，癱軟在地，涕淚橫流，發出痛苦嘔吐聲，像要窒息了。

　　“對不起。”孟寧滿臉歉疚，朝二人鞠躬，丟下香水瓶，轉身牽起宋澈，跑出暗巷。

　　臨近宿舍樓下，她松開少年，看他一眼，取下帶有淡淡香水的圍巾，丟入垃圾桶。

　　“好了，你可以放下來了。”

　　宋澈望著她，眸色深深，問道：“怎麼會有這個？”

　　孟寧輕咬下唇，“今天在商場玩電動游戲時，用紀念票換的。”

　　這原本只是一個大膽設想，卻不料，廉價的香水對犬科獸人而言，比毒氣彈還可怕。

　　“他們那麼難受……會不會死？”有些愧疚，她小心翼翼問。

　　宋澈沉默，搖了搖頭。

　　“……不，只會多難受一陣子，你要是擔心，明天可以去看他們。”

　　“好。”

　　第二天中午，孟寧從飯堂買了兩大盒骨頭湯，回到昨天的巷道口，就看見兩條髒兮兮的大狗。

　　一條土黃禿毛，另一條灰白相間，正相互倚靠對方，趴在地上，猛流哈喇子。

　　發覺女孩到來，它們瞅著她，滿臉戒備，哼唧一聲，轉開了眼。

　　看到兩條狗慪氣的模樣，孟寧打開飯盒蓋，將肉湯端放在地，苦笑道：“昨晚迫於無奈，才出此下策，實在是抱歉啊……”

　　新鮮熬制的骨頭湯，被風一吹，肉香濃郁，撩得二狗心癢癢，他們鼻翼翕動，抬起頭來，緊盯飯盒，吐出舌頭，口水流淌得更瘋。

　　“快趁熱吃，涼了不好，我特意要了沒加鹽的。”

　　為了和他們拉近距離，少女席地而坐，打開自己的飯盒，小口吃起來。

　　兩狗僵持一陣，最終敵不過食欲，走上前，吭哧吭哧舔食，飯盒沒一會就見了底。

　　孟寧見他們吃得香甜，笑了。

　　“好吃嗎？要是還想要，我以後帶給你們，不用再找宋澈要保護費了，他比你們還窮，沒什麼錢的。”

　　兩條狗聽後，深深看她一眼，搖了搖尾，像在思考，片刻之後，低吠一聲，走了。

　　********************

　　下午放學，天際陰沉，下起大雨，孟寧和孫晴晴和其他學生一起，擠在教學樓前，凝望雨幕。

　　“明明剛才還是晴天，這天氣……真奇怪——”孫晴晴抱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