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獲救
陽台上的小福貴樹葉子全掉光了,凍得只剩枝椏,晏綰覺得有趣,折下一根把玩,又丟到腳旁。
她將腦袋擱欄杆上,愣愣出神,舉起手,朝向太陽,擋在眼前窺看。
光线明爍,折合房檐雪色,從指縫間穿過,成金色絲縷,令手部肌膚變得透明。
不知為何,她就像中了魔,總想知道那人在哪里,每天吃什麼,過得好不好……
寒風吹過,料峭陰寒,將陽光中不多的熱量吹散,少女打個哆嗦,驀然清醒,她站起身,皺緊眉頭,自我催眠一般,重復開口:“不准再想了,再想那個人,晏綰你就是天下第一大傻瓜——”
隨著她轉身離開,樓下的一個陰暗角落處,火星明滅,身影朦朧。
體碩高大的男人仰頭,盯著陽台,掐掉手中煙蒂,慢悠悠吐出煙圈,沉默不語。
周一一大早,天際陰沉,雪花簌簌,寒風刺骨,晏綰擠在車廂內,將書包背到身前,塞上耳機聽英語單詞,她手持火腿雞蛋餅,慢吞吞吃著。
通往市中心的過江大橋成了交通樞紐,排滿車輛,而橋中央支起的修繕棚,令三條通行道只剩一條,堵塞更加嚴重。
眼見早讀時間漸近,車卻越行越慢,還幾次差點與其他車撞上,喇叭聲不斷,擔心遲到,晏綰愁眉不展,餅也吃不下了,伸長脖子朝前看。
“師傅,這都塞二十分鍾了,我還有會要趕,能不能插個隊,快一點?”
一個白領模樣的男子擠到最前方,低聲催司機抄車。
其他人沉默,豎起耳朵偷聽。
司機皺眉,一拍方向盤,頗為不耐,“你當我不想快嗎?現在所有人都要過橋,塞車是沒辦法的,真不行你就當這車壞了,下車走路,我給你開門——”
男子下不了台,氣得臉紅跳腳,溫文不再,和司機爭論好幾句。
晏綰無奈嘆氣,抓緊欄杆,默背考試詩詞。
然而一語成讖,公交車猛一刹車,當場熄火,不知是否天氣太冷,點了兩次依舊無用,徹底罷工。
司機無奈,只能打開雙閃與前後門,聯系下一班車的司機和拖車公司,組織乘客下車等待。
“大家在橋邊等一等,下一班車很快就來。”
此言一出,氣氛焦灼,像投入一顆深水炸彈,車廂人頭攢動,怨聲載道。
“我靠,還來真的啊?”
“都等半小時也沒下橋,現在還要再等?”
“外面這麼冷,可以先待在車里嗎?”
看一眼時間,距早讀只剩十五分鍾,晏綰心頭咯噔一下,急得發慌。
這樣下去,絕對會遲到,她裹緊圍巾,被人群簇擁著下車,想走路下橋,卻被車輛嚇了回來。
橋上溫度極低,寒風凜冽,越吹越猛,橋下一脈江水呈灰黑色,夾雜碎冰,流速湍急,布滿白茫霧氣,如深渦大口,看起來凶險至極。
不多時,晏綰發梢與眼睫都凝出冰雪,她站在欄杆邊,瑟瑟發抖,不得不在原地跳動,讓自己變得暖和。
“爸爸,車啥時候才來啊?”身旁一個小男孩等得不耐,搖動父親的衣角,催個不停。
男人低頭劃手機,神情淡漠,像沒看見似的,並不理睬。
小男孩煩得嘖了一聲,轉身走開,靠著晏綰站,伸手碰她包上的掛件。
百無聊賴之際,他見欄杆有一串冰溜子,便脫下手套,抓住欄杆,卯足了勁,前後搖動,老舊的金屬被搖晃,吱呀作響,有些刺耳。
晏綰蹙眉,忍無可忍,准備投訴,“這位先生……”
男人被噪聲干擾,回過頭,怒斥男孩,“別弄了!搞得手髒兮兮的。”
男孩撅嘴,悶不作聲,手也凍得發疼,想松開,卻發現手指被冰粘住了,他急得跳腳,回過頭,身子一傾,壓在欄杆上。
這時,久年失修的欄杆底部螺絲松脫,連帶鐵杆衝出橋面,猛然下墜。
“啊,救命——”
危機時刻,男孩本能地亂抓,拽住晏綰的大衣,和欄杆一同下落。
原本背江而站,離欄杆很近,晏綰還沒意識到發生什麼事,就覺耳旁風聲呼呼,身子向後,視线偏移,整個人飛了出去……
“臥槽,有、有人掉下去了——”
“快報警,叫救護車!”這突如其來的一幕令所有人都嚇懵了,有的掏出手機,有的圍到缺口處,倉皇失措,大聲疾呼。
眾目睽睽下,晏綰還來不及叫,就與男孩一前一後,一個倒栽蔥,掉入江里。
人生最操蛋的事情是什麼?還沒活明白,就稀里糊塗為別人的錯誤送掉小命。
深冬季節,河水冰涼徹骨,像刀子一般刮著身體,晏綰仰高頭,奮力呼吸,沉浮一陣,開始翻騰。
水流夾雜冰塊,頻繁撞擊少女的身體,讓她與橋墩交錯而過。
很快,她的鼻腔、耳道和嘴都被液體侵襲,盡管會游泳,卻因書包和厚重羽絨服,整個人如吸水海綿,一個勁兒下沉。
眾人看著越衝越遠的兩人,只覺這一大一小死定了,紛紛掏出手機拍照、錄像,無伸手相助的意思。
這大冷天的,跳下去分明是找死,不僅救不到人,還要一起陪葬。
“咦,那是什麼?”忽然有人見到江邊一道黑影,大喊出聲。
眼瞧有東西跳入水,往淹水者游近,不少人拉近手機鏡頭,爭先恐後圍觀。
江面霧氣彌漫,夾雜大塊碎冰,那一團深色物身形矯健,生滿毛發,逆水游動,頂開堅冰,從橋頭往橋中湊,速度極快。
“那是獵豹嗎?”
“城里怎麼可能有大型野獸,肯定是狗——”
有人發出疑問,立刻被反駁了。
“再放大點瞧瞧,拍清楚啊——”
“我賭那是一條大獒犬!你看那毛色和游泳的姿勢。”
“呼……呼……”
絕望時刻,晏綰雙腳開始抽筋,她艱難呼氣,眼前發黑,連嗆了幾口水,意識昏沉,幾乎死去。
真沒想到自己……竟以這種方式離世,晏綰痛苦掙扎,喉嚨與鼻腔都火燒一般,她咕嚕嚕吐水,感覺全身沒力,緩慢下沉。
瀕死的瞬間,她忽然感覺水流被驅開,身體輕飄飄的,一股力量從下撐起,口鼻離開水面,能呼吸了。
是靈魂出竅嗎?面頰觸到一片溫熱,像某種生物的皮毛,她迷迷糊糊想著,揪緊身下毛發,兩眼翻白,徹底昏過去……
當孟寧聽到晏綰出事的消息,已是午休飯點,她心急如焚,一點胃口都沒了,隨便找一個借口和班主任請假,和宋澈搭上網約車,往醫院趕。
“這好好的,怎麼掉江里去了……”過度擔心下,她盯著窗外車流,手都在抖。
等紅燈時,宋澈打開保溫壺,給她斟一杯熱茶,“別怕,她沒事了。”
“你怎麼知道?”孟寧睨他一眼,反問。
少年解鎖手機,調出某個社交軟件,遞過去。
“看這個。”
孟寧好奇,定睛一看,只見是今早晏綰落水的視頻。
由於天氣差,江面水霧彌漫,使這視頻和一貫以來的神秘生物影像相似,模糊不清。
只見一個灰黑身影突破碎冰,逆著烈流,往少女游近,它覆滿毛發,半沉在水中,在水霧間穿梭,姿態嫻熟,明顯不是人類,而是某種野獸!
很快,沉沒水中的少女被救起,馱在背上,被放到橋墩岸上。
當救援船駛來,那施救獸早跳入水中,失了蹤影。
孟寧向下一拉,發現評論區早已炸開,眾人議論紛紛,瘋狂推測施救的是什麼東西,其中不乏社會新聞記者、神秘生物愛好者,更有人要求組團,到清城采訪被救人。
“……是、是他?”她將手機交還回去,試探性開口。
宋澈目光微深,點頭。
孟寧目瞪口呆,半天說不出話。
從住院部問得病床號,孟寧就往所指病房走,見好友躺在床上,雙眼緊閉,她急得撲了過去,叫對方的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