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還錢
孟寧對她的話自是不信,當初就是自己和宋澈都心生松懈,才發生了後來在廢棄醫院的事。
他們所處的世界如一條暗河,水面看似平靜,實則潛藏危機,無數湍流、漩渦與銳石在底下涌動,雖說壞人不是百分之百能碰上,然而一旦碰上,就凶多吉少了。
晏綰見好友面色難看,便拉起她的手臂,小聲道:“放心,我都不急你急什麼?這個人吧……雖然看起來不太正常,但也肯定壞不到哪里去……”
她撿起落在地上的食物,回教室坐下,開始訴說自己這幾天的經歷。
原來在前些日子的一個大雨天,晏綰忘記帶傘,只能戴上羽絨服的帽子,淋著雨回家。
路燈昏暗,寒風凜冽,空曠的街道上,寂寥無人,只有一個剛買完菜的老奶奶拄著拐杖慢行。
就在此時,一輛摩托車從身後竄出,伴隨引擎嘶吼與輕浮調笑,瞬間搶走了老人手中的錢包和購物袋。
因拖拽的力度過大,老人一下失去平衡,跌進雪堆里,摔的姿勢極其嚇人。
在場的晏綰嚇了一跳,隨即怒火中燒,拎起肩頭書包,朝逃跑的賊人丟過去,不知是否運氣爆棚,竟不偏不倚砸中對方的腦袋,摩托車翻倒,發出巨大聲響。
“後來……他們從地上站起,要找我算賬,當時我整個人都傻掉了,嚇得不行,天氣又冷,跑都跑不動,敘事文里是怎麼形容這種情況的?哦對,雙腿像灌了鉛、全身如墜冰窖……”
晏綰啃干淨雞腿骨,繼續回憶。
伴隨一道炸雷,天際通明,兩個吊兒郎當的男人口噴髒話,步步靠近。
就在她感到絕望時,身後傳來聲響,一個男人猛然從矮牆上跳落,降在她身旁。
他雖身形高大,卻胡子拉碴,身著殘舊軍大衣,手持一根扁擔和兩只蛇皮袋,活脫脫一個剛進城的勞苦民工樣,這突如其來的闖入者,令在場所有人都愣住。
男人往晏綰身前一站,也不吭聲,默默擋在她身前,不讓另兩人靠近。
“我當時在後面,不知道那個人是什麼表情,可能很凶吧,反正沒過多久,那兩個賊就被嚇跑了,連錢包和食物袋都顧不上拿——”
孟寧眉結深皺,追問道:“後來怎麼樣了……”
該不會是自導自演的戲碼吧?
“由於雪下的很大,地面積雪多,老人沒什麼大事,我和那個人一起把老人送到醫院,等她家屬來後就離開了,他啥也沒說,肚子卻開始咕咕叫,聲音很大,不像裝的,我覺得他人不錯,又在危急時刻幫了我,就請他到街頭一家面館吃東西……”
男人胃口奇大,連著吃光了十五碗素面和十籠蒸餃,活像大胃王轉世,把老板都震驚了。
“他說自己剛到清城,沒朋友也沒賺錢的活計,我想起家里對面的工地在招搬磚工,就建議他去那里碰碰運氣……”
後來事情的走向就有些奇怪了,工地活重,卻包吃住,男人堅持要還錢,當起搬磚工後,他就每天下午都到她居住的小區門口蹲守,把當日結算的工錢給她。
“喏,錢都在這里——”晏綰抿唇,掏出錢包,秀出夾層里鼓囊囊的紙幣。
孟寧一看,有些吃驚,近乎有四五十張大額紅毛,這數值遠遠超過了蒸餃和面條的總價……
“你沒和他說,錢已經足夠,不需要還了嗎?”
晏綰蹙眉,“我告訴過那人不需要還,但他還是每天來,把錢塞到我手里就走,那張臉長得又很凶,我真怕把錢甩回去,他會打我……”
為了躲男人,她甚至走後門、繞遠路,可是對方似乎在什麼地方監視著她,總能精准鎖定位置,攔截在前,上繳工資,冥頑不化的模樣,活脫脫一個二愣傻子。
“這錢我一分都沒敢花,想著啥時候還回去,寧寧你幫我想想辦法吧。”她拿著錢包,沒有一分發了橫財的歡樂,反倒像握著一個燙手山芋。
“……”孟寧說不出話。
一道疏懶嗓音從身側響起,“該不會……他把你當成媳婦,每天都按時上貢,想把最好的給你。”
兩人望向聲源處,只見原磊趴在桌上,半眯著眼笑。
“你亂說什麼?才不是呢,誰要嫁給那種變態啊——”晏綰臉一紅,幾乎跳起。
都這種時候了,還在添什麼亂?孟寧咬牙,拿起一顆芝麻球,塞到原磊,堵他的嘴。
無事獻殷情,非奸即盜,皮囊下勾藏的心思為何,實在不好懂,人心是最難窺測的東西。
“放學我們陪你走一趟吧,好好跟他說清楚,把錢還了。”她提議,又轉頭問原磊要不要和她們同行,兩個女生對一個大男人,終究有些怯,人多可以壯膽,也更安全。
“願效犬馬之勞。”少年咽下食物,笑意懶散。
雲翳深濃,天際陰沉,唯一的好消息是沒再降雪,晏綰在孟寧三人的陪同下,朝小區門口靠近,早就等在一旁的男人從矮柱上站起。
待看清楚女孩身後跟著的兩名少年,他擰眉,臉黑了下來,手在口袋中,緊緊攥起。
原磊輕輕一嗅,面容微動,和宋澈交換個眼神,露出一抹冷笑。
孟寧仔細打量眼前這陌生男人,應該是剛下工,他有些灰頭土臉,披著軍大衣,身量很高,近乎兩米,肌肉硬實成塊,從背心里凸起,看著又土又有勁,難怪晏綰會怕他,乖乖接下錢,換成是自己,估計也不敢動了……
感覺晏綰往自己身後躲,她仰起臉,露出禮貌的笑容:“這位先生,您好,我是晏綰的朋友,想占用您的一些寶貴時間,談一點事。”
男人怔住,望著躲在孟寧身後的嬌小少女,眼底劃過幽暗情緒。
“……為什麼是你來說,而不是她?”他沉默片刻,沙啞著問。
晏綰躲著你走,連話都不肯說了,你還沒點逼數嗎?
碰了個軟釘子,孟寧笑容一僵,覺得有些惱火,便直截了當道:“您的行為已經給我朋友造成極大困擾,請立刻停止,如果再這樣下去,我們將采取一些手段了。”
她從口袋里掏出一只裝滿錢的信封,雙手拿起,恭恭敬敬地遞過去。
男人眯眼,額角青筋暴起,似有些惱,他盯了宋澈和原磊兩秒,兩手在口袋里攥成拳,唇角有些顫,沉聲道:“我知道了,放心,以後我再不會出現在她面前。”
他看都不看那一舀錢,轉過身,邁大步離去。
見男人越行越遠,晏綰探出頭,怯怯開口:“你、你錢還沒拿……”
她聲线微弱,軟軟的,卻被男人的耳精准捕捉。
他驀然一頓,沒回頭,冷聲開口:“這錢我給了,就沒打算要回來,要燒要扔都隨你。”
這……這可怎麼辦?看著他離去的身影,晏綰茫然,有些不知所措。
把好友送回家後,孟寧問宋澈:“你說,那個人……是不是有問題?就像我們想的那樣?”
少年微垂著眼,點了點頭。“他是獸化者。”
居然還真是……孟寧聽了,當場崩潰。
“為什麼你們總是無處不在!不是數量稀少,不愛與人來往嗎?”她感覺自己像一本狗血庸俗的三流小說女主角,處處都是戲。
“……”
“不行,絕對不行,這事兒你必須得幫晏綰,誰知道他會不會發瘋。”
孟寧抓住男友的臂,眉擠成麻花。
“好。”少年沉默片刻,應了。
是夜,空中又飄起小雪,男人靠在荒冷空曠的石灰樓柱間,眉眼冷肅,嘴角銜一根煙,也沒點火,就這麼掛著,盡管四周寒冷,他卻裸露上身,不緊不慢的,姿態悠然。
一道身影從樓頂落下,無聲立在他身後,從口袋里取出打火機,拇指一抬,擦出火星。
“需要火嗎?”聲线清朗,是宋澈。
剛一垂首,就被一只鋒利的爪抵住喉,皮肉瞬間刺破,滲出血絲,男人也沒慌,對上原磊的眼,用舌舔舐干唇。
“你們是誰?”
“取你命的人。”原磊唇角微勾,透出一絲痞氣,他瞳眸變色,露出凶光。
“隨你。”男人淡定仰脖,沒什麼表情,仿佛被殺死是一件很享受的事。
宋澈居高臨下看他,冷冷開口:“你和她是不可能的,不用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