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面前女人精致的臉蛋上帶著不知名的藤蔓汁液,左右臉頰上刮著幾條綠色道子。
那身料子極好的衣衫,此時也被樹枝勾的一條條破開了,還有那原本高高束起的順滑長發,更是發絲凌亂地垂在肩上,其間還夾雜著幾片枯黃的樹葉。
“噗。”
阮黛冰瞧著商遲忍不住笑出了聲,她還是頭一次見這人如此狼狽的模樣,即使多年未見,可眼前之人那因懊惱挑起的眉梢,卻依舊猶如少女之時。
看著這樣鮮活的商遲,阮黛冰愣了一下,其實她心中有許多話想問商遲,尤其是想知道她消失的這些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但礙於現在還有另一人在場,阮黛冰也只好先按耐下自己的好奇心,先抬手把她把發間的幾枚葉子摘了出來。
“你瞧瞧你,把自己弄成了什麼樣子,怎麼像個野猴子一樣!”
“還不是因為你們在穿林子…嘶,輕點輕點…”
商遲說話間被她扯到了發絲,揪得頭皮生疼齜牙咧嘴,阮黛冰暗自哼了一聲,她可沒忘了路上那女人對自己說的話。
雖然阮黛冰口頭上迎合道會輕些,可那架勢卻依舊跟拔草一樣。
枯葉落下,也帶了幾根烏黑秀發。
商遲痛的吸了口氣,卻也只是可憐兮兮地撅了撅嘴,沒有表現出一絲抗拒。
肆瞳抱著胳膊落坐在一側,她的傷口已經不在流血,但是在那白皙的肩上卻留下了一個細長的口子,她側頭靜靜看著兩個人的互動,平靜又淡然的表面下,是眼中深深的渴望。
何曾幾時,她也擁有對方最毫無防備的柔軟一面,只可惜這一切都已被自己親手毀去。
“江流她人呢?”
商遲說話間彎腰把商湘兒慢慢放在樹干前,阮黛冰扶著她的身子讓她能夠靠穩。
商湘兒的身體太虛弱了,一張小臉枯瘦如柴,看來是因為被放了太多的精血,所以才會使得全身蠟白蠟白的沒有生氣。
商遲從懷里摸出了個瓷瓶,從里面到處來了枚藥丸,掰開她的嘴,讓商湘兒含在口中。
這是夏千瑾為她備下的藥,沒想到先吃進嘴里的竟是別人。
“我叫她先走了,若是你那徒弟心性堅毅,現在應是已經到珍寶閣的地界了。”肆瞳隨意的靠在身後一顆樹上,對於商遲來的異樣眼神,神情從容不迫。
“她還是個孩子。”
商遲聽著肆瞳毫不在乎的言論皺下眉毛,這里距離撫城有多遠她的心里最清楚。
雖然江流跟她學了一招半式,但是內力的積累完全不到家,若是路上出了什麼事,恐怕凶多吉少。
“那又怎麼了,好歹總比跟著我強吧。”肆瞳低頭看著自己手上干涸的鮮血,嘴角帶著絲自嘲道:“畢竟我可是魔教的人,且不說我不會去保護她,保不准我什麼時候心情不爽,就會出手把她給殺了。”
“你不該相信我的,商遲,心軟是你最大的軟肋……我知道你深有體會,就像是幾年前我對你做的一樣。”肆瞳嗤笑一聲,直直地看向商遲,眼中滿是挑釁的意味。
商遲聞言眉頭鎖的更深,眼神也越來越暗,還不等她開口,阮黛冰卻是臉色一沉,扶在刀鞘上的手頓時飛快地抽出橫刀,眨眼之間便削斷了肆瞳頸邊的發絲,在那纖細的脖子上留下了道淺淺血痕。
“她是魔教的人?”
“商遲,你為什麼要把一個魔教的人帶在身邊?你便是被魔教的人‘殺死’的,為什麼還要跟她們有瓜葛?”
阮黛冰看向肆瞳的眼中滿是冷意,這些年魔教干的惡事,不比陵王的少,她的不少屬下都在魔教的人手里折損掉了。
商遲望著肆瞳垂下的腦袋,那黑長的發絲掩蓋下叫人看不清她的模樣,可卻有絲水光滴落,消失不見。
“……先把刀放下吧,這是我與她的恩怨。”
阮黛冰聽罷面色猶豫地握著橫刀,她站在在原地僵持了片刻,隨後才慢慢收刀入鞘,轉身朝著一顆樹下走去,盤腿坐在地上運功打坐。
既然商遲開了口,那她確實不好在深究下去,更何況現在自己的狀況更為不妙。
這段時間她一直被關在不見天日的地下室,而且體內還留有一只吞食內力的蠱蟲,若不想辦法把它逼出體外,恐怕後患無窮。
姐姐遠在京城,身邊無人可用,也不知她現在是何處境!
越是這麼想,阮黛冰就越是覺得心慌起來,她打著坐,可額角的冷汗卻越來越多了起來。
一時間,林中一片寂靜。
肆瞳靠著樹干蜷縮成一團,感覺自己的身體和呼吸越來越冷,也不知是不是傷口開始惡化,她總覺得肩上的口子,在陣陣地傳來撕裂般的痛。
商遲向她走了過去,每一步清脆的枝葉折斷聲都像是踩在了她的心上。
她終於下定決心要殺死自己了吧!
肆瞳這麼想著,嘴角略微上揚。
也好,這樣她就終於可以贖清自己的罪孽了……或許自己本就不應該從那場大火中活下來,她就應該跟族人們一同死去…
女人溫熱的手指握住了自己的手腕,肆瞳閉上眼做好了赴死的准備。
可誰想,商遲竟沒有按下她的命脈,讓她死去,反而往她的身子里輸送起了內力,讓冰冷的身體漸漸暖和了起來。
“…為什麼?”為什麼我傷害了,惹惱了你,你還是沒有下手?
商遲一言不發,只是拿出了一顆藥丸出來,捏碎了塗抹在肆瞳的傷口上。處理好之後她站起身要走,肆瞳卻情不自禁地抬手捏住了她的衣角。
她低下頭,卻剛好看進了女人一雙滿是淚水的眼中。
“……”商遲俯身蹲下,抬手撥開肆瞳眉間碎發,在她帶著淚水的眼角下輕輕擦過,同時聲音平靜地道:“現在的你不如做稚容時一般隨心所欲,也不如從前一樣殺伐決斷……我本是想殺了你給自己解解氣,但是我看著你現在的樣子反而看開了。哈,如今還不肯原諒你的人,竟是你自己。”
“好好休息吧,明日一早我們便走,有一個動不了的人我就已經夠頭疼得了。”商遲說著從她手中抽出自己的衣擺,不再去管愣在原地的肆瞳,對於商遲來說她能做的只有這些。
肆瞳靜靜的坐在地上,單手掩住了半張臉,順著指縫流下的是透明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