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仗劍執簫
睡夢中又聽到細微的舞劍聲,看來是涼介的習慣,每日都要早起練武,想起涼介,西河腦中劃過一道閃電,瞬間驚醒,看看窗外依稀帶有朦朧夜色,卻是惆悵的再無半點睡意。
躺在床上翻來覆去,西河看著緊閉的房門,耳邊響過一道道凌厲的劍氣聲,愁的唉聲嘆氣,卻又不敢大聲,怕引來了某人自己無顏面對。
偏偏昨晚那不堪回首的場景總在腦海中飄來飄去,讓她懊惱不已。
此時稍稍平靜下來一些,她總覺得昨晚的事情有些奇怪,但無論如何她都沒想過那是涼介在試探她,只是認為自己心態還不夠平和,如此可能會因一時大意而惹人懷疑罷了。
可惜想來想去,西河依然覺得她有些無法面對涼介了,畢竟她把人家完全看光了,光想想就有些不自然,更別說涼介在她心中已經是哥哥般的存在。
胡思亂想了一會,卻聽外面再無響動,想是涼介上朝去了。西河心情浮躁,只好爬起來去找點事做來發泄一下。
穿戴完畢出了屋子,站在院內繁盛的梧桐之下,清早微涼的水汽蒸溋,令人舒爽不少。
西河仰頭看著梧桐枝葉縫隙中穿插的點點星辰,不由自主地深呼吸一口,頓時滿胸的清新梧桐青草氣息,讓她想起涼介,他身上便是這種自然的味道,和涼安清雅的木蘭香不同,此時不由感嘆造物主的神奇,明明是兩個外表看起來一模一樣的人,內里卻是迥然不同。
第一次起這麼早,這些以往被錯過的景色另西河心情平復不少,在院內立了一會兒便走向書房。
那副畫還躺在桌上,西河再看這幅自己的畫像心情卻是大不相同,想到涼介對自己如此愛護,自己卻占了人家大便宜,雖然他本人並不知曉,但正因此西河愧疚更多,自己這般何嘗不是欺騙?
但自己還魂重生這種事又太過匪夷所思,連她自己都不明白為何如此,又如何告訴他們呢,因此就算要告訴他們真相也不是現在,至少要等到自己十歲之後,那時候無論他們能不能接受她也可以完全自立了。
如此想著將畫卷起放好,大眼在屋內掃來掃去,最後還是攤開了桌上的宣紙開始練字,畢竟練字最能夠平復人的心情。
拿起桌上的毛筆,費勁地研了墨,剛一拿筆又糾結了,話說第一次用毛筆啊,努力回想前世了解的毛筆用法,好不容易拿對了,紙上一劃掌握不好力道簡直比蚯蚓還蚯蚓,西河眉間皺成一個“川”字,沒想到毛筆這麼不好用,看人家寫字輕松至極,輪到自己反而難了。
倔脾氣一上來,不服地繼續練習,只為自己的字能夠稍微好看一點。
時間分分秒秒過去,眼看天色漸亮,桌上厚厚一沓紙也被用去三分之一,西河手上盡是墨跡,拿起手中一張勉強過關的字,西河不由得意地笑了,雖然字不是很好看,但還可以勉強算是一個清秀,得到滿足的西河眼珠一轉,拿起一張新宣,要用自己的得意書法來表演一下,便從百家姓開始,《三字經》寫到了《論語》,末了一吹,桌上宣紙已所剩無幾,完工了的西河心情格外舒暢,昨晚的不愉快也被通通拋到腦後,眼看天已大亮,將滿滿一書桌的紙放進一邊的垃圾桶內,便開心地哼著小曲到前院去了。
涼介回府後照舊先找尋小人的影子,臥房和書房都找遍了也未找到,匆匆步出松濤苑,迎面侍女雲兒正過來,看見涼介忙請安,涼介揮揮手示意平身直接問道:“郡主在何處?”
雲兒忙恭敬答道:“回二王爺,小主子在凌波亭呢。”
涼介點點頭抬步便去往凌波亭,雲兒待涼介走了才眨巴著水靈大眼露出一個甜美笑容,自己家兩位王爺真是疼愛小主子啊,兩人誰回來第一件事皆是問小主子去向呢!
涼介老遠便看到連綿不見邊際荷塘之上橫跨著的凌波亭,此時的荷塘僅剩一些零星紅蓮,果實飽滿的蓮蓬比比皆是,別有一番風味。
凌波亭四角邊檐直欲飛入天際,檐角各墜一串銅鈴,亭內四沿的白紗闔著,另里面的風景朦朦朧朧看不清楚。
緊抿的唇角突然线條柔化,勾出一個細微弧度,涼介步伐加快卻又極輕地來到凌波亭前。
西河練完字後去了後院桃林,溜達兩圈又轉去凌波亭,天氣不是很熱在凌波亭剛好,坐在專屬自己的躺椅上,沒多大會昨夜未休息好的後遺症便顯出來了,不知不覺中躺在上面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隱約感覺到有人在看自己,即使不用眼睛也可以清晰感覺出那種宛如實質的目光,像火炬一般,帶著灼人的熱度。
那人靠近了自己,呼吸間隱約傳來淡淡的青草氣息,西河想睜開眼睛卻無能為力,只得憑感覺來感知身邊一切。
有溫暖大手將散亂的發絲別在了耳後,隨後那人坐在了自己身邊,接著便有優雅舒和的簫聲響起,西河心中一陣驚訝,原本聽涼安說起過涼介會吹簫,可是自己以往覺得他太過冰冷所以很少靠近他,竟快忘了這個消息,估計今天若不是自己睡著了還聽不到這如此婉轉悠揚的簫聲呢!
模模糊糊想著,意識竟又開始渙散,漸漸聽不到任何聲音。
“河兒,該起了。”
朦朧中,似乎有人在耳邊低語,誰的聲音如此溫柔?
“河兒,午膳時間到了,再不起床就沒的吃了。”
低沉話語仍堅持不懈地闖入腦海企圖喚醒她,腦海里突然響起一陣婉轉簫聲,西河一愣,悠悠轉醒。
視线中果然是一身黑衣的涼介,見西河醒來,他微微一笑,向西河伸出骨節分明的大手。
西河被他的笑容愰的又是一暈,心中納悶這幾日涼介好像變的愛笑了啊?
愣愣地將小手放入他的大手中,忽然沒頭沒腦地蹦出一句:“以後你莫要對著我笑了。”
言罷,抓著自己的大手一緊,西河抬頭看向涼介,見他黝黑的眸子復雜地望著自己,唇角的笑容有些僵硬。
“為何。”聲线也愈加低沉。
西河看他似乎誤會了什麼,心中一緊,忙撓了撓他掌心,卻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扭過頭看一邊的荷塘,低聲道:“那個你別誤會,沒別的意思,就是,咳,你笑的太好看了,有點晃眼……”說罷自己面具下的臉都快冒煙了,西河內心不禁淚流滿面,這樣說的夠清楚了吧,變相夸他帥呢!
不過好歹他們也在同一屋檐下生活兩年了,感覺自己好丟臉哦,還有點怪怪的。
涼介聽罷心內一松的同時也有些愣怔,他本以為是小人覺得自己笑的難看,畢竟他生性清冷很少笑,這兩日和小人在一起不自覺地便多了這個表情,而方才他沒理解錯的話是小人在夸他?!
這可是第一次呢,這多少代表小人願意和他親近了。
如此一想,心內又起了層漣漪,重又綻放了個更加燦爛的笑容。
剛轉過頭的西河一僵,心內慘呼一聲“完了”,便被涼介牽著如魂般飄著飄向正廳,誰讓她對美色沒有抵抗力呢,她怎麼有種未來要被某人吃的死死的錯覺?!
一頓飯吃的魂不守舍,不時偷瞟一眼身邊似乎心情不錯的涼介,雖然依然是那張冰塊臉,但西河就是感覺到某人心情很好。
她現在覺得涼介這個家伙是個超級危險品,涼安要比他好多了,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這樣,但僅僅兩天就發生這麼多事,西河發現她的穩重冷靜在涼介這里很容易就蕩然無存,失態是經常的事,這太不正常了,是以她決定遠離涼介珍愛生命的好。
涼介當然也發現了小人在有意躲避自己,用過午膳小人便提出要搬回聽雪苑住,卻被他堅決駁回,小人迫於無奈只好灰溜溜地跟著他回了松濤苑。
回到松濤苑後小人便有些坐立不安,涼介心頭浮躁又不擅言辭,只好在院內練劍以此使自己平靜,不多時,投入練劍中漸漸忘我,心內也安穩下來。
西河其實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糾結什麼,大概是女人的第六感作怪,總有些心緒不寧,這種感覺尤其是在涼介靠近的時候,可惜自己沒辦法離開他,又著實找不出原因,最後只好歸結於昨晚不小心看了他裸體導致的羞愧,害羞,緊張等等一系列負面情緒,不過自己好歹是現代活過一世的人了,現代如此開放,看一個男人裸體有什麼大不了的,而且看涼介也沒怎麼在意根本就沒什麼事,是自己小題大做而已,如此一想好像還就是這麼一回事,頓時大松口氣。
整理好心緒整個人便豁然開朗,恰在此時聽到舞劍聲,走出臥室就看到院內專心練劍的涼介,不由坐在台階上托腮欣賞起來。
只見涼介仗劍而起,整個人如同一只黑色獵豹,敏銳矯健,起落間動作行雲流水,劍勢凌厲,揮舞間帶起一道微紫劍氣,好看又威勢驚人,配合他整個人,更顯得風神俊朗,如天神般奪目。
西河撇撇嘴,怪不得那些小說里的女人們都喜歡這種冷酷型帥哥,冷酷時令人敬畏崇拜,偏還有溫柔的一面,偶爾的溫柔便如冰河乍融,雪後初晴,綻出絕世光芒,這樣的魅力的確驚人,看的自己都有些心動,可惜也僅僅如此而已,他不是自己喜歡的類型,做個家人也不錯。
此時再想到上午聽到的悠揚簫聲,看著眼前練劍的這個正由少年過渡到青年的優秀男子,西河突然想到前世曾印象深刻的另一個男子,那便是瓊瑤經典名著里的傳奇人物簫劍,書中曾用一句話形容簫劍——一簫一劍走江湖。
那個男子的瀟灑深深牽動過她的心,此刻眼前的人雖仗劍執簫,卻是另一種絕世風華,同樣能夠令人印象深刻。
不知不覺中想了很久,直到眼前被一道黑影遮住,才後知後覺發現練劍的某人早沒動靜了,仰頭向上,正對上涼介黝黑深邃的鳳眼,西河露出一個笑容,將自己隨身帶的手帕遞給他,“給你擦汗。”
涼介看著身下小人,那麼小小的一團,戴了面具的小臉增添了一種神秘之美,粉色的小嘴咧開燦爛的弧度,雙眼彎成可愛的月牙,無論哪一樣都令他心跳加速,之前的種種不開心皆隨之煙消雲散。
他瞄了一眼小手舉著的手帕,沒有接過,蹲下身,僅比小人高出一頭。
小人愣了愣,隨即小手輕輕落在他額頭,帕子上淡淡奶香縈繞鼻端,他眼中出現一抹幽然光華,唇角上揚。
願這小人常伴他旁。
願這一刻永藏心田。
願這美好世代相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