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你醒了？”

　　鎧甲亡靈開口，聲音如滾滾陣雷。

　　艾斯的四肢仍舊是遲鈍僵冷的，但還是行了一個騎士禮。

　　“……死地的夜晚，格外的冷。”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

　　艾斯卻聽出了這句話的真意。

　　他搖了搖頭：“多謝關心，我還撐得住。……這個地方，叫死地？”

　　“不，這地方並沒有名字。”

　　“……是嗎？”

　　“少年，你叫什麼名字？”

　　“詢問別人名字之前，先報上自己的名號才是騎士的禮儀，不是嗎？”

　　“哈哈，你說的對。”亡靈首領並沒有生氣，他算是明白了，眼前這個少年並沒有常人遇見他們應有的恐懼，也沒有非常人碰到他們應有的警惕和戒備，少年淡淡的，與他正常對話好似在嘮家常。

　　“我是阿德里安·馮·俾斯麥。”亡靈首領阿德里安更加肯定艾斯就是他們等待的人：“你猜得不錯，我是帝國第十七任太陽騎士。”

　　(￣□￣；)蝦米？

　　艾斯略微瞪圓了眼。

　　“哈哈，驚訝到了吧？……也對，誰還能看出我曾是帝國的太陽呢？”

　　變異的臉已無法辨別任何的情緒，可阿德里安的語氣里藏著小小的感慨。

　　最初的驚訝後，艾斯很快鎮定下來。

　　這樣居然都能碰見前任嗎？！

　　第十七任……艾斯琢磨了下，他是第二十五任太陽騎士，每屆任期三十年，怎麼也是百年前的人……

　　“我叫艾斯，艾斯·凱斯諾。”

　　出於某種原因，艾斯並沒有說自己是太陽騎士的候選人。

　　“凱斯諾嗎？”阿德里安似乎對艾斯的家族有些了解：“當年還不過是新興貴族……現在至少是伯爵了吧？”

　　“已經是公爵了。”

　　“呵。”這聲輕笑聽不出喜怒。“你既然是貴族子弟，為何會出現在這里？”

　　“自然是事出有因。……阿德里安先生不妨直說來意吧，多余的話就免了。”

　　“……”阿德里安話題一轉，算是順了艾斯的意：“我們需要你幫個忙。”

　　果然。

　　“您請說。”

　　“我們渴望回歸死亡。”

　　“……”

　　艾斯差點脫口而出“你們不是已經死了嗎”，覺得難免有些不禮貌，在喉嚨里轉悠了數圈又被咽了回去。

　　雖然艾斯面上不顯，可阿德里安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抬起他露出森森白骨的右手擺了擺，指著自己：“我們仍以這樣的形式……存在著。”

　　“……”

　　艾斯明白了。

　　“太久了……我們以這樣的形式‘活’得太久了。”阿德里安開始緩緩地訴說。

　　第一個成為亡靈的就是阿德里安，已經是數百年前的事情了。具體的時間阿德里安已經記不清了。

　　他死的時候是任期的最後一年，還差半年便能卸任過上悠閒的退休生活，卻因帝國和聯邦突然開戰，死在了沙場。

　　原本也沒什麼，談不上含恨而終，大不了就是塵歸塵，土歸土的事情。

　　可阿德里安記得自己分明在戰場上被人一箭擊斃，卻在千里之外的地方蘇醒。

　　他是怎麼轉移的，不知道。

　　他為何成為了亡靈，不清楚。

　　恢復意識，他從土地里爬了出來。

　　是的，蘇醒後他發現自己被埋在土里。

　　但是他並不難受，反而覺得很溫暖，呼吸也不困難。

　　他在不久後才察覺自己已並不需要呼吸了。

　　從土地里爬了出來，阿德里安陷入了一陣迷茫期。

　　彼時，死地什麼都沒有，唯有一望無際的大地和石頭。魔獸的蹤跡都不見。

　　阿德里安徘徊許久，他不吃不喝不用呼吸，每當天邊顯露出魚肚白的時候，他就會感到疲倦，於是他又回到地底。

　　夜晚，他又會蘇醒。

　　一開始，他覺得很驚奇。雖然是以怪物的形式，但是“活著”，他感知死後本不可能感知的一切。

　　很快，他便覺得倦怠。

　　他嘗試離開這個地方，卻像被某種無形的力量困在了這里。

　　無論他朝著哪個方向走，最終都會回到這里。

　　大概……有十年的時間？阿德里安與另一個亡靈相遇了。

　　第二個亡靈名叫希斯，是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牧師。

　　希斯很是恐慌自己的狀態，阿德里安解釋了一些東西，可仍舊有很多重要的疑問他自己也不分明。

　　就這樣，龜縮在這片死地的亡靈慢慢的，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漸有了上千規模。

　　原本土黃的大地或許因為他們白日只能深埋在土里，漸漸地變成了他們皮膚的顏色。

　　魔獸也不知何時，出現在了這片土地。

　　於是，就這樣延續至今。

　　即便“同伴”在不斷增加，難以言語的空洞卻隨著時間沉淀越發深重。

　　他們到底為什麼“活著”？

　　為何不能離開這里？

　　如此丑陋的形態……又為何存在呢？

　　每個成為亡靈的人都不知道原因。

　　他們的身份各不相同，上至王公貴族，下至普通平民，法師劍士盜賊，什麼都有。

　　甚至國家都不盡相同。

　　講到這里，艾斯大致領會了前因後果。

　　可他又能做什麼呢？

　　“這樣漫長的歲月毫無意義，我們祈求終結。就在我們逐漸絕望之際，我做了一個夢。夢里的是光明神王博德，以及混沌之神霍德爾。”

　　“統，我有種不好的預感……”艾斯聽到這里，忍不住跟系統吐槽。

　　“兩位神明在夢里告訴我，黑發黑眼的少年能達成我們的夙願。”

　　“……”

　　(*⊙～⊙)嘖，都有神的啟示了，接下來是不是還有什麼神兵利器，繼承神格，然後拯救或者毀滅個世界？

　　可不對啊，他本次的任務只是談個戀愛啊（順便相愛相殺）！？

　　阿德里安默默看著艾斯。

　　“神明……很久前就墜落了。”魔法學院的歷史課可是學過，大陸的神明早在數百年前就相繼隕落了。

　　原因眾說紛紜，但人們漸漸無法與神明溝通是真的。

　　現今大陸上的生靈也早已習慣沒有神明庇護的生活。因為神明的離開，追隨神明的教會也逐漸萎靡，仍保有一定勢力的就只有光明教會了。

　　時間能慢慢撫平一切，神明消失後各個教會的紛爭也相繼停擺，帝國和聯邦的掌權者趁此機會中央集權，打壓神權統治，陣痛後的治安反而更好了。

　　人們漸漸淡忘神明。

　　大概除了暗精靈。

　　黑暗女神雖然隱沒了，但她的詛咒仍在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