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彥在宿舍剛洗完澡,頭發還濕著,就看到了秦越的來電。
上個星期剛剛把最後一筆欠款還上,他和秦越正式兩清了。
那次離開秦越家以後,南彥一直在想,秦越什麼時候會把他拉黑?
每每想到這兒,江與同的臉就會浮現出來,南彥心里便像被挖空了一樣,連飯也吃不下去。
可是又能怎麼樣呢?
有資格光明正大站在她身邊的,本來也不應該是自己這樣的。
應該是,那個男人那樣的,那天在她家樓下看到的,在“驪園”抱過她的那個男人。
或許,秦越早把他忘了吧?
畢竟在她的生活中,比他重要的事情多了去了。
可是現在秦越的名字就在手機屏幕上跳躍著閃現,他的心髒也隨著一樣的節奏一下一下地緊縮。
南彥拿了條毛巾過來擦頭發,一邊走到陽台去接電話。
“喂,秦越?”他的聲音通過話筒傳來,帶著電流的微弱沙沙聲。
秦越正坐在東京酒店樓下的長椅上,擡頭望著天空。
黑的夜幕浸潤著沉重的力量,無數的碎星掙破底色,閃著寒冷的光。
她想,酒店樓上抹眼淚的秦媽,和正在北海道享盡天倫的秦爸,看的是這同一片夜空。
而自己和電話那頭的南彥,看的也是這一樣的風景嗎?
“秦越,出什麼事了嗎?”南彥把手上擦頭發的動作停了下來。
對面的人不知為什麼沉默,但是依她的性子,這樣的無聲就是心情極度郁結的表現,讓南彥沒來由地格外心疼。
不出所料,秦越吸鼻子的聲音清晰地傳了過來,“南彥,我想吃你做的面了。”
秦越眨巴著眼睛,靜靜地聽著南彥的呼吸聲,沉穩卻又柔和。
“那好,你什麼時候想吃,我給你做。”南彥輕輕吐著字,像是安撫的良藥,慢慢愈合著秦越情緒上的傷口。
他沒有問她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是什麼意思,他也沒有問她說好了兩清的關系為什麼突然又給他打電話。
他只是告訴她,他會下面給她吃,不管什麼時候,只要她想。
“我明天早上的飛機,你能來接我嗎?”也許是因為隔了電話的緣故,秦越的聲音聽起來很軟很輕,好像被風一吹就會消散。
秦越沒等南彥回答,接著又道,“南彥,其實,我是想你了。”
對方似乎愣了一下,“秦越?”
“南彥,你想我嗎?我脾氣不好我知道,但是我可以改。我明白是我先死纏爛打找上你的,我也知道大清都亡了多少年了,上床歸上床,動心歸動心。我不是要求你非得對我有個什麼說法,可是我,我沒法控制自己的感情。你願意嫌棄我你就嫌棄吧!我沒辦法再裝了,因為我喜歡你!”
秦越明明沒喝酒,腦子里卻亂七八糟,嘴里也說得顛三倒四,最後一句話更像是下了巨大的決心,說完以後,才後知後覺地一陣慌亂。
對方一片安靜,沒有反應。
秦越忽然腦袋發脹,“對不起,我在說夢話呢。你,你休息吧,我,我接著睡覺去了。”
她剛要掛斷電話,就聽到對面傳來了南彥的聲音。
“秦越!”
他叫。
“越越,你還在嗎?”
“啊?我,我在。”秦越發懵,聽他居然喚了一遍她的小名,才發聲回答,把手機又放到了耳邊。
“傻瓜,我怎麼可能會嫌棄你!”南彥的聲音像是穿過手機信號的一只小手,柔柔地摸著秦越心髒最軟的角落,“明天飛機幾點到?我去接你。”
秦越掛斷電話的時候,整個人都在傻樂,之前心情的陰霾一掃而光。
她確實早就喜歡上了南彥,不過一直都覺得是自己單方面的強取豪奪。
南彥不反對也並不配合,在她的理解中,就是某一個程度上的非暴力不合作運動。
然而,今天被秦爸秦媽的事兒刺激到,跟秦媽大吵一通的秦越,自卑自憐感上升到了極點,這才一時熱血衝頭,不管不顧地不打自招。
結果呢?
南彥這樣,就是,他同意了吧?
他都叫她小名了,然後還罵她傻瓜。
是吧?是吧?
秦越把手機殼的一角咬在嘴里,出神地盯著頭頂的夜空:
好多好漂亮的星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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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彥明明剛洗過澡,現在卻又躁動得想要再衝個涼。
強勢如秦越,別人會覺得生活中的一切都會以她為核心旋轉,可是剛才她竟然會說出“擔心他會嫌棄她”這樣的話。
南彥不止一次地發掘,秦越光鮮精彩的表面背後,那顆有些敏感和脆弱的心靈,讓他想奮不顧身的,衝過去抱住她,吻她,保護她。
不過再怎麼想,他都要勸住自己,要小心藏好喜歡她的感情,不要給她的生活造成困擾,也不要給自己帶來無謂的麻煩。
也許真能等到自己出人頭地,能跟她平等起坐的那一天,再堂堂正正地追求她。
只是不知道,離那一天會有多久?
在漫長的等待中,又會有多少個江與同橫在他面前。
可是,秦越剛才說什麼?
她——喜歡他。
只這一句話,就擊碎了南彥內心強築起來的鎧甲。
這是老天終於垂憐他嗎?竟賜給他這樣的一個尤物。
不管別人怎麼看他們是雲泥之別,可在秦越眼里,他南彥是個特別的存在,是值得她說出“喜歡”二字的一個男人。
秦越不是嬌滴滴的小公主,就像她自己說過的,她身上帶著股匪氣,卻偏偏有些天真的蠻橫,有時肆無忌憚,有時又委屈敏感。
她硬生生地闖進了南彥的世界,遇佛殺佛、見鬼殺鬼,不留一絲余地, 只留下坦坦蕩蕩的一張笑臉。
別人的愛情故事里,都說一雙纖手打開了自己的心房,而他南彥的,卻是被秦越一腳踹開的。
可是沿著踹過來的那只腳看上去,南彥卻再也挪不開視线。
他重重地出了一口氣,今天晚上看來睡不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