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濤這個人，不是沒有優點。

　　事實上他有著一個絕大多數人都沒有的優良品質——認識自我。

　　就像劉季，知道自己其實狗屁不事，輕易不裝逼。

　　偶爾也會得意忘形，被打臉之後馬上反思自己的問題。

　　因此一直有一個困惑他很久的問題縈繞心頭：為什麼現在女人越來越多還勉強能大體維持和平相處？

　　換做是別人，這種事大概會想想就算了，反正現在樂呵著呢，考慮那麼多干嘛，庸人自擾？

　　可是他不行，他有刻骨銘心的血的教訓。

　　但教訓歸教訓，優點歸優點，都不是搞清楚問題的手段。

　　所以無論你再怎麼困惑也只能忍著，提心吊膽擔驚受怕的過日子。有時候他覺得他就像一輛賽車，明明覺得自己開得已經太快了可是還在加速。

　　他緩緩睜開眼睛，好像宿醉剛醒來，也好像經歷了一次輪回。

　　清涼的月光灑下，在水面上泛起粼粼波光。腥咸的海風鑽入鼻孔，大海是那麼的寧靜。

　　他躺在一艘小船上，能聽到微弱的馬達聲音，這讓他勉強確定不是他的靈魂渡船，站在船頭的那個背影也不是他的擺渡人。

　　“呃……”他發出一聲不知是痛苦還是舒暢的哼聲，腦子還是懵懵的，好半晌他才恢復了理智。

　　他環顧四周，漆黑一片，小船與摩托艇差不多大，不過沒有摩托艇那麼拉風更沒有多少速度。

　　是近岸的小交通船，映著月光，看見那船舷上起皮的藍油漆，像是被漁民廢棄許久的老古董。

　　小船慢慢悠悠的，似乎在隨著悠閒的海浪在飄動。

　　在海邊城市長大的他知道這一切都符合近海的特征。

　　他伸手在周圍摸了摸，濕透的書包還在，船上除了他就只有一個人佇立在船頭。

　　他有一種不真實感。

　　第一，明明從百米高崖掉下來，但身體一點劇痛都沒有，都是完好的，只是有點濕。

　　第二，船頭那個人影看上去真臭屁，就像古龍小說里的什麼劍客，大半夜的站在搖晃的船頭擺造型。

　　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那人身上有許多飄帶樣的東西在隨風飛舞，頭上還帶著發簪。

　　“你醒了？”前面那個人用冷冷的聲音道，不出所料，是一個清冷悅耳的女聲。

　　“呃……嗯……你是誰？”趙濤道。

　　“你說呢？”那女人道。

　　趙濤聽到這三個字差點罵人。

　　他最討厭的就是聽到女人的口中吐出這三個字。

　　我說？

　　我怎麼知道？

　　什麼都要我來猜我們難道是在錄《我猜我猜我猜猜猜》嗎？

　　你把話說明白會下地獄嗎？

　　還是會懷孕？

　　大好人生，大好光陰，做點有意義的事不好嗎？

　　總瞎猜有什麼意思呢？

　　有獎問答嗎？

　　趙濤腦子里一萬頭草泥馬飛過，他女人太多，所以對女人說這三個字真是聽出了條件反射的厭惡。

　　“你是……暗香？”不過在討厭也還是得猜，以現在的情形，也不難猜那人是誰。他總不能說你是頭上寫著“你就來了”的白無常。

　　“呵……”那人只是微微側頭瞥了他一下，口吐一個音符，連多一個“呵”字都不肯說，輕蔑之情溢於言表，也算是給他個肯定的回答。

　　從側臉看去，暗香竟然的帶著面紗，好似怕別人看出來似的。

　　不過她的眼睛真的美，只是在月光下眼眸中就能映出如水波光，睫毛長而細密，一看就是天然長的，眉骨略高，正好符合當下略微五官立體的清麗又濃顏的審美。

　　僅僅是這麼一回眸，就讓趙濤覺得這定是個絕色美女，甚至與付筱竹都不相上下，至於氣質嘛不太一樣，乍一看有點像像張星語，可張星語的冷艷是建立在自我封閉的自卑上的，而她的冷完全是一種對眾生的蔑視，是一種似乎與生具來渾然天成的傲慢，如此的傲慢即使李超敏也不具備。

　　趙濤起碼能從李超敏的眼中看出她只是瞧不起你的窮而已，她只是對自己的財富很有自信而已，但眼前這個暗香的眼神簡直就要把自己與人類生物劃分開來的樣子。

　　“哼……”趙濤也冷哼一聲，很不悅。

　　“……”

　　暗香又側頭瞥趙濤一眼，這次沒發出聲音。

　　趙濤坐起身，遙遙的看見了懸崖的黑影，雖然沒有手機也沒戴手表，但想來自己並沒有昏迷多少時間。

　　他突然覺得一陣意興闌珊，想起之前的那一幕好像離自己好遠，像是在看電視劇，哪怕對盛光遠也提不起多少恨意。

　　好像一切都雨打風吹去，刹那間就是滄海變桑田。

　　他甚至還能隱隱約約的看見一座懸崖上的火光，不用說也知道是哪里。

　　看著那火光他忽然覺得活著真挺好，劫難過來了。

　　發自內心的喜悅和發自本能的意興闌珊糾纏在他的內心。

　　那是一種能讓身體和靈魂都變得很輕快的感覺，似乎衝破了許多枷鎖。

　　他終於有些明悟為什麼那些女人能和平共處了。

　　在這種感覺下會讓人提不起爭斗的興趣，只想暢游在輕松愉快的欲望海洋。

　　經歷生死、看破紅塵。

　　他真有一種看破紅塵的衝動，只覺得這海風和月光好有禪意，只是半圓形的月亮看著有點別扭。

　　“你就沒有什麼想問的嗎？”見他半天沒吱聲，暗香終於開口了。

　　“有，當然有，有好多，你都能回答我嗎？”趙濤養死帶活的道，好像一個無賴。

　　“呵呵，就憑你還能問出什麼了不得的問題？呵……”

　　暗香好像老叟戲頑童的口吻道，這多少讓趙濤有點氣惱也有點好奇。

　　“是你救了我？”

　　“是我把你從海里撈出來的。”

　　“什麼？撈上來？難道我真的是墜崖未死？”趙濤有點不可置信，他剛才還以為他掉在礁石上的記憶是錯覺呢。

　　“對哦。”

　　“對？這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你可是宇字號咒，要長命百歲的，怎麼可能二十幾歲就死掉了。”

　　“這不科學啊！難道說宇字號咒都刀槍不入？那麼高的距離我就是葫蘆娃老三也該摔碎了吧？難道礁石是海綿的？那粗狗也得救了？”

　　“你說跟你一起掉下來的那個人？你說的沒錯，掉下來就摔碎了，像個西瓜，除了你誰也救不活他了。”

　　暗香冷冷的道，不過信息量很大。

　　“什什麼？你怎麼知道 ……你都看見了？”趙濤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問，他無意救活粗狗。

　　“嗯……你把什麼東西捏碎了捅他的嘴，捅完了還傻笑，不用說肯定是你的髒東西嘍！”

　　“你……那你為什麼不來幫我？”

　　“我為什麼要幫你？你讓我救你的小妾可沒說讓我救你。”

　　“哈哈……有道理有道理……”趙濤被她氣樂了，“聽你這麼說小楠現在應該安全了？”

　　“你那個打女小妾？我已經安頓好了，跟你那個小婊子小妾一起開車走了。”聽她這麼說趙濤心里一塊石頭落下。

　　“可是我若死了誰給你兌現報酬呢？”

　　“你？死不了的。”

　　“嘿……你把話說明白不會嗎？你倒是說說我怎麼就死不了？咒術保護我長命百歲那是指宏觀氣運可不是具體的實踐，我要是真刀槍不入也不可能差點被勒死了。難道是爺爺……真人出手來救我了？”

　　“你自己真不知道？”

　　暗香終於轉過頭，瞪著美目有些狐疑的看著他。

　　“廢話！你以為我像你喜歡讓人猜謎嗎？”

　　“嗯……嗯嗯……你說得對，我是喜歡讓人猜謎，所以這件事既然你不清楚那我就是不想告訴你嘍！你問別的吧，或許我心情好會給你解答，這個問題你就不要多想了。”

　　“你……”趙濤一陣氣結，有時候真是不能跟女人斗氣，“你這麼做真人知道嗎？”

　　“切……少拿真人嚇唬我，沒用。”

　　“呵呵，好好，那讓你主人出來跟我說話，你一個肉便器我沒心思跟你打啞謎！要不然我讓劉維民給你主人踢出群！”趙濤別的本事沒有，怎麼調戲女人的本事還是有的。

　　看這態勢他已經猜想到眼前的暗香就是群里的正式成員，但他還是故意這麼說，假裝不知道女人也能練鎖情咒。

　　“哼！”冷哼一聲，暗香有些慍怒還不至於失控的說道：“誰的主人？難道你也有主人嗎？那你先告訴我你的主人是誰，我也不跟肉便器說話！”

　　暗香反懟了趙濤一句。

　　“嘿嘿，小妞兒，我可是宇字號咒，我要說有主人那也是仙師諸葛企。反倒是你這樣漂漂亮亮的小妞不都是我們這些人的玩物嗎？尤其是我這個宇字號咒，變態得很，越是仙氣足看上去高不可攀牛逼轟轟的女人我越愛把她們調教成最低賤的性奴！什麼肉便器、肉腳墊、寵物母狗、母豬、花瓶、飛機杯什麼的！你這樣的到我這來我可以給你個優惠，這幾樣身份你隨便挑，我保證給你分配最好的衛生間！”趙濤內心的魔鬼是大大滴，但這個魔鬼的執行力一直很拉跨。

　　“是嗎？你確定你能辦到？”

　　暗香聽到趙濤下流的話沒有露出氣憤和羞赧，反而大喇喇的反問。

　　“那當然，我可是鎖情咒的施咒人誒，搞上手的女人哪個敢不聽話？哪個敢不乖乖的？”

　　“呵……真的嗎？看樣子你本事不小哦……她們要是不聽話怎麼辦？鎖情咒可不是催眠術，你不用吹牛。”

　　“不聽話？不聽話的拉回去皮鞭子沾涼水，再不聽話直接逐出家門！”

　　“就憑你？我看你連你那個打女小妾都擺不平吧？還有那個像電线杆黑不溜秋的也是你小妾吧？我看你也擺不平。”

　　暗香的話字字誅心，讓趙濤一陣惱火。

　　“嘿，你瞎說什麼呢？我現在說你呢！讓你主人出來……嘶……你知道陳怡？你一直都跟蹤我？那她去哪了？”

　　“她？也跟著另外兩個開車走了。”

　　“啥？她們就這麼走了？”

　　“嗯嗯嗯……我告訴她們把你交給我就行，她們還挺聽話的，不錯。”

　　“呵……行了，我現在是在說你，讓你主人出來跟我說話！”

　　“好！”突然，只見暗香抬起一只腳，一點船頭，小船猛然搖晃了起來。

　　可是暗香卻依然穩穩的站在船頭。

　　小船前後左右的搖晃越來越劇烈，趙濤在船上前仰後撅來回打滾。

　　本想死命的抓著船舷不放，可是船舷很濕根本抓不住，沒有多長時間他就噗通一聲掉進了海里。

　　“唔唔……唔唔唔……”趙濤不是不會水，可這大半夜的泡在冰涼的海水里他也受不了。

　　不止這樣，那船還搖動著，船舷好像長眼睛了似的撞了他好幾下，直把他撞得頭暈目眩，嗆了好幾口水。

　　可那該死的暗香還像個不倒翁一樣安安穩穩的站在劇烈搖晃的船頭，身形隨著船頭的起伏而起伏，真他媽的神了！

　　趙濤雖然很狼狽但還不至於沉入海底，他自下而上的仰望著暗香，忽然見到她好像腦袋頂著那一輪明月。

　　皎潔的月光終於照亮了她讓趙濤能驚鴻一瞥的看清她的全貌。

　　只見她身材高挑窈窕，穿著一襲如電視劇里小龍女似的古裝紗袍，看不清衣服都有哪些顏色，不過憑感覺應該基調都是白的。

　　敞開的紗袍里也看不出是褂袍還是上衣下裳。

　　雙腳踩著一雙白色布靴，臉上是半透明的紗布，發型也與小龍女相似，衣帶擠在腰間，兩端風中飄擺如仙。

　　在這種情況下還真像一個仙子臨凡。

　　趙濤心說你這個COSPLAY嗎？穿這麼一套衣服不累嗎？

　　“你……你……快讓我上來……”

　　“上來干什麼？”她眼眸戲謔的瞥了一眼水中的趙濤。

　　“廢話……再不上去我就要淹死了。”

　　“淹死了正好，你不是要去見我的主人嗎？淹死了你就能見到了。”

　　“噗噗噗……”趙濤噴出一口海水，“你……你……你還真有主人啊？是個死鬼？”

　　“呵……你這麼說可是很僭越哦！舉頭三尺有神明，我的主人可不是鬼，是天上的神仙。”

　　“神……神仙？哪路神仙？”

　　“巧了，跟你一樣，仙師諸葛企！”

　　“你……你……你……”趙濤一連幾個你都沒能再說出什麼，心想這真是自作自受，沒想到這個暗香這麼厲害，真是大意輕敵了。

　　“我……我？我怎麼了？你練鎖情咒，我也練鎖情咒，咱們都是一條繩上的蝗蟲，要彼此尊重，懂嗎？”

　　“懂懂懂……你快讓我上船。”趙濤已經沒心思跟她斗氣了，只想快點從這該死的海水里上來。

　　嘩啦……只見暗香腳尖再次踩了船頭一下，小船竟奇跡般的不再搖晃，瞬間穩定了下來。

　　趙濤也是服了，心想就憑這一手，十個自己也不是對手。

　　“哼……廢物。”

　　暗香輕罵了一句。

　　“呵呵，大姐，我是廢物？誰又能有你那個身手喲！”趙濤光棍的道，脫下鞋襪往外倒水。

　　經過這一番遭逢，趙濤也不跟暗香斗嘴了，兩人都變得正常了些。

　　趙濤問她今晚的爆炸是怎麼回事，她竟然直接說是她搞的！

　　這下可嚇壞了趙濤，趕緊追問。

　　可是這個暗香是被動型的，話必須你問一句她答一句，趙濤問了半天才問出個大概來。

　　原來這個暗香是個正義感爆棚的精神病，按照她對自己的描述，她就是一個傳說中的俠客，專好行走江湖打抱不平，她非常討厭沙蜥會所這種組織，之前就捅過了幾個，這次正好借著趙濤的請求把這個沙蜥會所給一鍋端了。

　　“我操！操操操操操！大姐！你知不知道今天死了多少人？”

　　“死了又如何？都是活該！”

　　暗香雲淡風輕的道。

　　“活該？你知不知道你攤上大麻煩了！你搞出這麼大動靜你以為警察就找不到你？”趙濤有些氣結，暗香這麼做搞不好還會連累自己。

　　“找到我又怎麼樣？切……”

　　暗香一臉不屑。

　　“怎麼樣？當然是把你抓起來送法院了！這可是嚴重的殺人事件啊！”

　　“呵呵，隨你怎麼想，跟你說不清。你要是可憐那些人你去報案好了，反正我不在乎。”

　　趙濤見暗香的話不似作偽，心也稍稍放下，只是暗嘆老道有事做了，看來鎖情咒這個圈子真的需要有一個大佬罩著，要不然出來一個暗香這樣的家伙就可能連累大家。

　　“對了，你是什麼咒？”該問的都問差不多了，趙濤忽然想起來她對自己似乎挺了解，自己也該關心關心她的信息。

　　“你說呢？”有他媽的是這三個字，趙濤吧唧吧唧嘴，一陣無語。

　　“我說什麼？我怎麼知道！”

　　“聽說你不是個小才子麼？會寫寫酸文歪詩什麼的，這就猜不出來了？”她這麼一說倒是提醒了趙濤。

　　暗香浮動月黃昏……

　　“月！你是月字號咒！沒錯吧？”

　　“嗯，你還不算太傻。”

　　“呵……這算什麼……”趙濤訕訕道，“群里還有多少女生？”

　　“不多，目前就我自己。”

　　“啊？那你不錯啊，寶貝疙瘩，身邊還有一群男人捧著你……”

　　“哼哼，裝什麼糊塗，只有月字咒才能女人練也只有女人能練，你不知道麼？”

　　“這個……”他真想說他真不知道，可說到這，趙濤忽然想起來了一件事，立馬讓他覺得一道閃電從尾椎骨躥到後腦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