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做官，殺人、放火、受招安。

　　趙濤的回來的第一站並不是去見女人們，他先去見了劉維民。

　　劉維民選擇了一個小蒼蠅館子相見，趙濤也沒去過，2G的手機網絡費了半天勁才在地圖上找到位置。

　　他沒有讓陶慧琪母女仨也跟著進來，只是讓她們先自便，自己與劉維民相會。

　　這樣也好，反正蘇湘彤已經表現出了對這種飯店的高度厭惡。

　　當他進到飯店里時四個菜已經上好，劉維民前面還擺了一個口杯，就等著趙濤來。

　　不過趙濤看見他差點絆了一交摔倒，幸虧沒戴眼鏡，要不然鏡片非得摔碎了不可。

　　眼見一張密度板桌面的四人小餐桌邊坐著的一個有些胖大的中年男人，標志性的大胡子在人群中並不多見。

　　他的裝束不一般，穿了一身深藍色的道士服，頭上還戴著道帽，小腿松松垮垮的打著綁腿，踩著一雙布鞋。

　　歷來說“胖和尚瘦道士”道士瘦了才有仙風道骨的儀態，而眼前的劉維民怎麼看著都不倫不類。

　　他抱著的那個浮塵更顯不倫不類，桌子上的四道菜也都是肉食，甚至還有一道趙濤愛吃的鐵板牛肉……趙濤看見他後臉頰抽了一抽，心想這是鬧哪樣？

　　“姑父，我一會兒還要回學校，不能喝多。”

　　“行，我喝點白的，你就來點兒啤的吧。”劉維民遞給他一瓶寡淡的嶗山啤酒。

　　“還是還青島吧，這玩意我喝不習慣，沒味兒還漲肚。”趙濤叫來了服務員換了啤酒。

　　“呵呵，也是，要不你問問她家有沒有什麼好酒你喝點。”

　　“算了，就這就行……嘶……姑父，你這身行頭是什麼意思？”

　　“嗯？什麼意思？呵呵，姑父出家了。這是我的工作證。”劉維民從懷里掏出了他的道士證。

　　“誒呦，這算是現代的道籙？”趙濤拿起了印著“中國道教協會”幾個金字的小本，看上去還真有點像自己的學生證。

　　“差不多，就是正一派的才叫道籙，姑父算是全真派的。”

　　“啊？全真派不是不讓結婚嗎？”

　　“已經離了。”

　　“…………”趙濤也無話可說，對於他們這些人來說小小的結婚證其實沒多少意義，看著盤子里的牛肉趙濤哂然一笑，道：“來，姑父，我敬你一個。”兩人碰杯，趙濤一飲而盡。

　　“您怎麼出家了？”

　　“嗯……你爺爺的指示，我現在是S省道教協會理事，下派掛職到D市民宗委三科當科長。”

　　“哦？那你現在也算公務員了？”

　　“不，公務員還不算，事業編制，以後有機會可以轉任公務員……但我不會轉，到時候會回省協會當副主席，接你爺爺的班。”

　　“嘶……”趙濤倒吸了一口冷氣，心想老道莫非是在安排後事了？

　　可一想又不對，這個道教協會副主席對他來說就是個辦事方便的頭銜而已，沒多少實權，給了沒有神通的劉維民來做起不到什麼實質性作用。

　　“怎麼？”

　　“沒，沒……恭喜恭喜……下崗工人一下成正科級國家干部，姑父您這也算一步登天，不用再回去開小書店了。”趙濤這句話是發自內心的說。

　　劉老板變成了劉道長，劉道長又成了劉科長，這華麗的轉身真是可喜可賀。

　　“呵呵，好，我再下一口！”

　　“干！”趙濤也舉杯。劉維民這等人，生活作風糜爛，長期作為掮客沒少做違法亂紀的破事，但依然混進了機關隊伍，不得不說是諷刺。

　　倆人喝了幾杯後話匣子開始打開，一上來並沒有開始說趙濤的事兒，而是說了說這一段時間以來劉維民在D市民宗委的工作感受。

　　這個掮客親身進入了機關圈子可謂如魚得水。他的人脈優勢馬上展現出來，整天找他辦事的人絡繹不絕。這下可忙壞了他的幾個妻妾。

　　私下里都議論民宗局的劉科長應該調到組織部任干部科長才合理。

　　這家伙一口牛肉一口酒，後背癢了還用浮塵把手插進後脖領子去撓癢癢，滿面油光，真是越看越猥瑣，絲毫不顧忌他國家干部和在籍道士的身份。

　　他這短時間在民宗委上班基本也沒干什麼活，反正是掛職干部，實權都掌握在他的副科長手里。

　　但三科分管佛教、道教事務，D市的道觀和佛寺都是他們管轄，油水可不是一科二科那些管回回廟和天主堂能比的，不知道多少人眼紅這個職位。

　　算是在主管一個比煙草公司還暴利的行業，只可惜他的昃字號咒不給力，搞點好處也只能是老婆拿著，不過他已經讓沈慧珠和魏育紅出家了，准備在群里籌點錢找個旅游景區做一座新道觀。

　　按他的話說這是學馬鈺和孫不二……

　　“呵呵，泰山姑子？”

　　“喝！你小子！調侃你姑姑。”劉維民笑道。

　　“你不是說過，以前那些泰山姑子的興起就是咱們這些人搞出來的嗎？”趙濤端著杯道。

　　“嗯，沒錯，確實是。干隆年間鎖情咒從宮中流出，一支持咒的坤道就落在了這邊，經過幾十年開枝散葉，到了嘉慶年間泰山姑子的艷名開始遠播起來，唉，也算一段佳話啊！”

　　“咯咯咯……咯咯咯咯……這算是什麼佳話？”

　　“怎麼不算？”

　　“那後來怎麼敗落了呢？現在群里到底還剩幾個女的？”

　　“後來？唉……成也蕭何敗蕭何。因為那一支的坤道影響力太大，持咒的坤道幾乎都陸續投奔了她們，一直到咸豐年間泰山一脈出了一個黃字號的大能飛升，她一走正趕上那一輩實力最弱的真空期，恰好遇上林鳳祥、李開芳北伐，差點給一鍋端了……可惜啊……”

　　“噗……”趙濤樂得差點嗆著，沒想到還有這麼一段故事。

　　“也許是傷了氣運怎麼的，反正從那以後到現在，沒有一個上四咒能飛升成功的，所以咱們這伙人才一直這麼蟄伏……還得感謝改革開放感謝偉大的互聯網，讓咱們能緊密的聯系起來，要不然哪能有今天的好日子？你是不知道，姑父這個咒在以前叫‘游方咒’也叫‘花子咒’，就是一個乞丐頭兒領著一群乞丐婆到處化緣要飯，真是下八咒里最倒霉的咒……”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咯咯咯咯咯咯…………”趙濤笑得肚子疼。

　　劉維民的口杯已經空了，又來了一杯，他面色微紅，顯然酒勁兒多少上來了點兒。

　　“從那之後咱們圈里的坤道就很少了，後來你爺爺的太師祖在光緒年間定下了規矩，以後鎖情咒不能傳給女子。”

　　“為什麼？”

　　“唉，不是歧視女性，是為了保護她們啊！封建社會，一個女人到處亂搞哪里會有什麼好下場？”

　　“不是說咒術會保證今生無虞嗎？”

　　“那也要看天下大勢啊！所謂今生無虞也是中四咒、也僅僅是保命！何苦來哉！”劉維民又抿了一口。

　　趙濤咽了口唾沫，心里想起了不好的回憶。

　　“就至於？”

　　“至於！你想想，男人死老婆與女人死丈夫哪個問題嚴重？”

　　“嗯……”在古代，一個女人克夫可比男人克妻嚴重多了，而那些“放蕩”的女人也只能在青樓里出現。

　　到了民國風氣開放也不過是市民社會里，在廣大的農村一直到人民公社之前還是封建社會。

　　“所以，就規定不能傳給女的……”

　　“啊，那不對啊！不是說鎖情咒是書選人不是人選書嗎？怎麼保證不是女的哇？”趙濤提出了疑問。

　　他的那本書還在家里放著，這麼長時間了他的那些女人們沒有一個能發現的，他甚至親眼見過余蓓給他洗書包，那本書明明已經被她掏出來了，但就是視而不見，被她完全當做普通的筆記本。

　　“這就靠上四咒的神通嘍！只要上四咒做法下禁制，書就選不了女的，所以只是為了這一條，上四咒也不能斷。”

　　“哦……不對！”

　　“又怎麼不對了？”

　　“要是說過去這麼搞還可以理解，現在有什麼必要啊？現在可是講究男女平等，戀愛自由……再說多鎖點兒有用的男人還不比的鎖女人有用得多？”

　　“屁！你就鎖了這些女人還得有你爺爺給你來擺事兒呢！要是鎖一堆男人非得發生世界大戰不可！小濤你記住，悶聲發大財，不要隨意玩火，咱們這些人現在一個個都活得很舒服，何必再強求呢？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太狂妄了萬一哪天遇到高人就會死得很慘……”劉維民的話趙濤當然懂，只是覺得心里不舒服，似乎這麼做有歧視女性之嫌，讓他心里硌得慌，但又說不出什麼來。

　　“那……暗香呢？”

　　“唉……也只有暗香了……”

　　“為什麼？”

　　“因為十六字咒里總要有月字咒才圓滿，而月字咒只能是女人……所以沒辦法，才能容許她這麼一個獨苗存在。”

　　“哦！還有這等事？那日字咒是不是必須是男的？”

　　“嗯，沒錯。日月兩咒分性別，其他咒以前都是不分男女的。”劉維民簡單的說了一下暗香的情況。

　　這女人出身不一般，高干家庭，妥妥的紅三代，長相好，出身高。

　　她練咒並不是機緣巧合，而是老道故意為之。

　　這老家伙作為“半仙型掮客”曾在八十年代氣功熱的時候游走在個大高干大款之間，為了月字號咒，他到處去選人，看見可能合適的就把咒書拿出來，咒書有他的禁制加持只有天命的月字號咒者才能看的見，經過幾年的努力最終找到能看見咒書的有緣人暗香，而那時候她還只是個十歲的小女孩。

　　老道這麼選有他的道理。

　　因為只有出身高的女孩子才會最大限度的應對咒書反噬，說白了就是自己背景夠硬，鎖來的男人們輕易翻不起什麼風浪。

　　但老道還是不放心，親自傳授了她許多練氣煉體的功法，甚至還有一些神通法門。

　　於是她從小就神神叨叨的，因為自己卓越的體魄和武功非常喜歡看武俠小說，於是長大便立志當個俠女，才有了今天的暗香。

　　趙濤聽完她的故事不知如何評價，更說不好老道這麼做是對是錯。

　　“那……別的咒爺爺怎麼不也這麼操作？”趙濤像個好奇寶寶一問接著一問。

　　“呃……”劉維民的大胡子胖臉上忽然浮現出一陣尷尬之色，嚼了口菜道：“等到你參加過聚會就知道了……”

　　劉維民顯然有什麼難言之隱，趙濤一頭霧水，不過他也沒再追問，而是換了話題道：“爺爺的情況怎麼樣？今年的聚會還成嗎？”

　　“唉……今年的聚會恐怕是要改期了，你爺爺已經下了指示他不一定什麼時候閉關能出來……呵呵，白瞎了湖南那邊的一片熱情……”

　　“啊！原計劃去湖南？”

　　“嗯，去長沙，列字號咒在湖南那邊，這幾年剛混出頭來，想好好招待招待。”一想到素未謀面的列字號咒，趙濤就沒有什麼好感。

　　那家伙打字奇慢，說話笨拙，甚至連普通話詞匯都用不利索，打字里還經常夾雜著讓人看不懂的湖南方言，跟他網上聊天簡直就是折磨。

　　“長沙有什麼好玩的？”

　　“嗯……也沒啥，菜非常辣，聽說橘子洲要建一座毛主席像還沒建好。”

　　“那為啥去長沙啊？去張家界多好！”

　　“呵呵，我怎麼發現你跟我們這些老家伙一樣？時代的馬車已經把你拋棄辣！”劉維民拉著長音說道。

　　“…………”

　　嘿嘿呵呵我怎麼了？

　　“難道你都不看電視？都不關心你的小女友們沒事都看什麼？”劉維民抿著酒笑到。

　　“她們……呃……”趙濤一時語塞，老臉一紅，還真有些羞赧。

　　自己確實對女友們太缺乏關心了，不過他還是搜腸刮腹的想著，終於靈光一閃在蘇湘彤身上找到了突破口。

　　這只小母猴每天除了跟他做愛之外唯一積極上心的事只有一件，那就是看《超級女聲》。

　　“怎麼？還想不明白？”

　　“不會是去湊《超級女聲》的熱鬧吧？”

　　“呵呵，你小子還算不傻。”

　　“你們還真會玩兒！”趙濤訕訕道。

　　“不過可惜啦……盛會趕不上嘍……聽說明年就沒有了，可惜呦……”劉維民嘆息道，那一副老色狼惋惜獵物的損樣真是對全真道士形象的抹黑。

　　“噗嗤……姑父，我倒不這麼看，聽說明年搞的是《快樂男聲》，到時候那才真是美女雲集呢！”趙濤喝了一口酒，瞥著眼看著沉思中的劉維民。

　　“欸……呀！！！還是你小子有心眼！今年《超級女聲》那些參賽選手長相也未必漂亮，真被我們搞了幾個過來可能還會傳出緋聞，等明年《快樂男聲》一開始，女歌迷一匯聚，那美女的數量可不是今年可比的，我們還可以放開手腳的干！！！妙！妙！妙！來，干杯！”劉維民舉杯與趙濤干杯。

　　且不提這些問題，最後二人還是聊到了與盛光遠和解的事。

　　一回生兩回熟，劉維民直接找到了曹局。

　　通過運作，曹局已經是政法委常務副書記，等馬上開黨代會就會扶正，臨門一腳他當然不能得罪劉維民，何況這種事幫忙對他來說是兩頭討好，他當然不能拒絕。

　　老曹的面子還是夠的。

　　李革輝聽到曹局的消息之後他表現得非常惱火，說這件事確實是盛光遠不對，自己管教不嚴不知道這件事，等趙濤回來一定道歉。

　　見對方的態度很好，曹局也趕緊給劉維民邀功。

　　劉維民雖然心中暗皺眉頭但也沒說什麼，只是又拖了幾天又查了查情況才讓趙濤回來。

　　他果然查到那次的事情跟李革輝有關聯，也查到了李革輝和盛光遠這一陣在媒體上頻頻曝光路面，都是綠園的正面消息，知道可能是綠園正在一個關鍵時期。

　　這樣綠園和李革輝就不會允許盛光遠擅自得罪人。

　　確認好了這點，他這才通知趙濤回來。

　　推杯換盞，兩人都喝了不少酒。

　　劉維民雖然長了一身窮骨頭，但他酒量奇高，三口杯白酒下肚說話還不走板，倒是趙濤有些醉了。

　　一掃這些日子的陰霾，他不能不高興，又跟劉維民插科打諢了半晌，喝到了下午三點才結束。

　　陶慧琪母女也逛街回來，於是在把劉維民送回酒店之後開車奔向了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