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你好像被你媽舍棄了?
夕陽西下,春光正好。
外面的道路上木棉飛雪,在金色的霞光中如夢似幻。
因為周宇澤的時間,幾人開會大多是這樣的傍晚。而沈瓊瑛家的書房,也成為了前男友會議的固定點。
“當務之急,我們或有兩個突破點。”
“第一個,亨達影視方是有限責任公司,我們必須確保它作為企業實體所投資的影視項目和梁雙燕工作室存在直接合同。”這兩方現在掐得你死我活,難保之前那位亓東陳公子被迷得五迷三道,沒按程序走呢?
只有確認合同沒有障眼法,責任才能落到梁雙燕頭上,他們輿論施壓才能奏效。
賀璧看向周宇澤。
周林海一直是分管經濟金融稅務的常務副市,如果通過工商去暗查,倒是方便的。
周宇澤一愣,隨即意會地笑了笑。
作為學霸,他自覺天分比沈隱那種學神差些,更多靠的是規劃和勤勉。隔三差五放學後來開會,確實十分影響他的學習計劃。
俗話說,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瑛瑛的情人之中,他大概是最不名正言順的一位,只進展到了堪堪曖昧就戛然而止。也因此,他總覺意猶未盡。
既不甘心放棄,又食髓知味,還因為深入而憐憫。
但攪進這渾水,他未嘗沒點別的心思。
自從沈瑾瑜到來,對港口和鸞鄉大刀闊斧,對項目細化到親力親為的程度,這在一把手二把手里都是極少見的。
周林海確實尷尬,一方面政途不能進步,被勵精圖治的年輕人擋了路;一方面自己轄內職權被分割,沈瑾瑜越是大放異彩,他越是束手束腳。
現在港口和鸞鄉都是雲台市經濟騰飛重頭戲,任周林海再從別處倒騰什麼都黯然失色。
尤其他才是科班出身,沈瑾瑜還是個學法律的,這讓他臉上很罩不住。
就這種局面,即使周林海升任市長,空間也少得可憐。
因此從步調上來說,“前男友會議”的主旨和周家各方面期待都是同步的。周宇澤既是真心幫忙,也順便過來探探路。
“你們真會給我找難題,我可是個學生啊。”周宇澤苦笑。
雖然利益一致,但他爸可不願他這個兒子不務正業,怎麼開口可是個問題,他斟酌了一下:“……行吧,我會和我爸說的。”到了這一步,各方機會都是稍縱即逝。
賀璧也笑了笑:“放心,非常時期,令尊不會責怪你的。”
原本背靠首富紀家,可最近紀家發生變故悶不做聲,周林海開展工作更是掣肘。
能把頭上一座大山挪走,周林海巴不得有盟友——還是心照不宣不用見面的那種,別提多安全吧?
“這第二個,我還只是個想法,”賀璧臉上的輕松淡了下去:“事關梁雙燕用來拖延時間的的那份補充分期協議。”
這是一個謊言,為了應付稅務調查組的謊言。
通常這種政府項目的開發,資金都是一次性給付,要麼一開始就貸款,補充協議本身就欲蓋彌彰更像描補,要知道政府什麼時候允許過拖款?
都知道這份協議聽上去不甚合規,只為堵住悠悠眾口。
但只要假日期加蓋了真公章,就能讓梁雙燕壓力大減,口碑好轉,沈瑾瑜再以當初項目亟需啟動、否則拖垮周邊進度為由開脫,也不是不能自圓其說。
“根據買通梁雙燕工作室一位簽約藝人得來的消息,梁雙燕已經做了這份協議,大概率交到了沈瑾瑜手中,等著蓋章歸檔。”
梁雙燕工作室最近不是很好過。
最紅的幾個都在陰陽合同的風口浪尖替梁雙燕擔著火力。
即使個別藝人運氣好沒被卷進天價薪酬的風波里,自謀資源仍免不了被牽連碰壁。
大老板眼看要退圈淡出,底下的人哪還有前途?
這種情況人心浮動,賀璧肯代償天價解約費的誘惑下,對方很輕易就同意了做內應。
“這是那份協議,”他拿出一份文件:“有梁雙燕工作室的公章,跟沈瑾瑜手中版本基本一模一樣。”唯一不同在,上面代表政府的公章是假的。
落款日期是去歲,文件中說明,項目啟動後才發現,鑒於山地地形和民族問題的特殊性,耗費超額預算,因此會在建設過程中配合進度積極補款,於12月前添補2億。
拖欠漏繳和自發多給可是兩個概念,這樣一來,過失往預算不力的沈瑾瑜身上稍稍傾斜。當然,糊塗賬只要拖到年底皆大歡喜。
“沈瑾瑜手中版本,在他蓋章返回梁雙燕、並做手腳送去管委會和土管部存檔之前,如果我們能把它替換掉……”
“那將對離間沈梁二人起到極佳的作用。”寧睿感慨:“只是沈瑾瑜謹慎,你想用對付梁雙燕的套路去坑他,可不容易。”
事實也確實如此,賀璧原本設想買通政府內部人員去替換,可惜在沈瑾瑜的辦公室沒有找到這份文件。
“他要是放在家里,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他嘆了口氣,隨手把文件往茶幾下一扣,深感大費周章廢紙幾張。
沈瑾瑜家門口都裝了攝像頭,雇人入室很難不打草驚蛇。
這樣的計劃流產時常有,茶幾下的夾層已積了一沓廢稿,全都是各種作廢的計劃書、關系圖和文件。
幾人都覺得時間緊急沒有可行性,為了驅散陰霾,轉而討論起晚飯吃什麼,每次會議後賀璧都會在唐宮宴做東。
“渴了吧?大家喝茶,潤潤喉嚨。”沈瓊瑛好一會才推門進來,有些歉意地笑笑:“今天我有點累,就不去了。”
八點多,沈瓊瑛躺在床上,默默回想著白天聽到的話。
他們的會議很少避開她,但當時卻支開她去泡茶,她就留了個心眼,特意偷聽了。
明明是為了她打響戰爭,但她好像一直游離事外。
寧睿在雲台失業,紀蘭亭下落不明,周宇澤也要把家人卷進來,賀璧說得樂觀,但以區區商人對上當局政客,怎能篤定沒有風險?
她怎麼能夠心安理得呢?
不就是沈瑾瑜嗎?她就那麼怕他?!
她總得做點什麼,而不是躲在男人們背後安享成果。
歸根到底,這是她和沈瑾瑜的交鋒!
直接送上門太惹人懷疑,她做通了心理建設,從黑名單里撈出來沈瑾瑜的電話,撥了過去。
“……是我。”她語調緩慢而掙扎。
沈瑾瑜的聲音聽不出來異樣,似乎他們沒分別這近四個月一樣:“怎麼,有事求我?”
她咬了咬唇,似乎有些糾結:“是。”
沈瑾瑜輕笑了一聲,不置可否。他最近不是很順利,也沒騰出手來逼她,也很好奇她會為了什麼事求和。
確實,消失了三個月,她突然請求顯得很唐突。
她只得硬著頭皮周旋:“我知道你身體有了障礙,你一定很想恢復吧?你的心結就是我不是嗎?我可以陪你到起色。”她加上了誘餌:“你打我罵我都可以,我不會讓你掃興。”
“條件是,幫我找一個人。”她聲音禁不住哽咽,聽上去疲憊恐懼驚惶不安,有種病急亂投醫的語無倫次:“紀蘭亭不見了,我……我懷疑他出事了!紀家可能要對他不利、我不敢報警、你不是可以從公安系統里追蹤嗎?你幫我、幫我想想辦法……”
沈瑾瑜這次倒挺爽快:“可以,成交,我稍後去接你。”
這一等就等了兩個多小時,沈瓊瑛有些惶恐,沈瑾瑜以往從沒讓她等待過,該不會因為身心障礙對她失去了興趣?
直到被他通知下樓,她臉上的擔憂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堅毅。
走進書房,拿起被她小心翼翼找到的文件,塞進包里的夾層。
路上,沈瑾瑜一邊開車,一邊握住她的手。
她強忍著被毒蛇纏住的寒意,沒有抽回。
他問候仿佛漫不經心:“沈隱呢?最近怎麼樣?”
她語氣含糊:“應該還可以吧,最近都忙,沒怎麼見面。”
聽得出話語里顯而易見的生分和裂痕,他滿意地捏了捏她的手,臉上綻放出愉悅的笑意,加速駛進了別墅區。
已經到了休息的點,除了床也無處可去。
“真的什麼都可以嗎?”沈瑾瑜打量著抱膝而坐的沈瓊瑛。
她剛洗過澡,香氣撲鼻,渾身赤裸,肌膚光潔如玉。
神色里帶著隱忍的難堪,最是他會興奮、想摧殘的那種別扭表情。
天鵝頸上還醒目地箍著他給予的項圈,像是臣服的奴隸等候臨幸。
然而今時不同往日,這些都沒讓他褲襠有任何反應。
“……是。”她低著頭,“什麼都可以。”
“知道你的不幸從何而起嗎?你在意的太多了,總是把別人看得比自己重。”他感慨著,越來越覺得自己手段沒有錯:她身邊任何人似乎都可以用來牽制她,反而是對她越殘酷的人越坐享其成。
沈瓊瑛冷笑。她的不幸?難道不是因他而起嗎?
他的手驗貨一樣拂過她的身體。
說實話,她不是特別恐懼,也算早有准備。
沈瑾瑜幾乎所有的手段她都領教過了,只要不怕疼、不怕屈辱……
她急促而逼真地強調著自己的目的:“你別忘記答應我的事,要幫我找到紀蘭亭!”事實上她並不擔心,若是沈瑾瑜就是那只幕後黑手,必然不會真心上手。
而紀蘭亭現在銷聲匿跡,也許更加安全。
“姐,我有一點好奇,”沈瑾瑜玩弄著她項圈上的小鎖,似乎在審視她的微表情:“不要說那夜你已經忘了。你明明恨我、怕我,卻又肯為了別人破例?”
“你到底喜歡誰呢?沈隱?還是這個紀蘭亭?”
沈瓊瑛叮囑自己不要慌,似是而非地回答:“這沒有好比的,我是喜歡小隱,但你也知道我跟他不可能。”她真的不希望沈瑾瑜的視线總是盯著小隱。
“這麼說,你跟紀家那個廢物就有可能了?”沈瑾瑜不吝刻薄。
她的眼前浮現出那夜的水乳交融,恍惚了一下,落在他眼里,倒增加了幾分可信度。
“紀蘭亭救過我……總之,你能幫就幫吧,他已經被家里放棄了,如果我也放棄,他就完了。”她咬了咬唇,半真半假:“你也知道我不喜歡欠別人的,小紀他……對我真的很重要。”
“真是感人啊,怨不得他為了你上躥下跳。”沈瑾瑜拍拍手,忽然向臥室門口揚聲:“聽見你媽說什麼了嗎?你好像……被舍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