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潔的陪伴呵護下,我終於緩過來點兒勁兒了。
手機總算有勇氣和電量開機了,盡管騷擾的電話依然不斷,可是那些熟悉的號碼里我總能感受到暖意:我媽的、薇薇的、大劉的、黎主編的、如鴻的……
我在從這些信息中體會那種我極度渴望的存在感。
現在,對於世界我是多余的,但是對於這些理解我關心我的人來說,我的存在還有意義。
從回家那一刻起,我就沒有辦法再出門了:小潔找來的安保人員只能保護我們到家門口,其他的區域就無能為力了。
即便是這樣,我都已經非常滿意非常開心了。
流亡的日子就像噩夢,讓人根本沒有勇氣去回想。現在我能吃上飯了也能睡好覺了,精神在一點點恢復,身體也在一點點好起來。
我心愛的小潔請了長假始終陪在我身邊寸步不離,好像生怕我會再一次消逝。
這次離別著實刺激到了小潔,也讓我深深體會到了小潔給我的愛。
不幸中的萬幸,讓兩個相愛的人相擁著抗爭不公,應對人生起伏,幸福莫過於此了吧?
話說回來了,安靜下來了我開始細細琢磨出事兒前後的種種細節。
我始終想不明白我掉落攝像機那個畫面是誰拍的又是怎麼來的?
要知道當時幾乎所有的媒體報道團隊都撤出去了,剩下的除了我還有一家媒體,但是那家媒體只是做外圍報道沒有實時跟進,怎麼可能拍到我這組畫面呢?
再有,除了這組畫面之外,還有他們編造的所謂我敲詐當地民眾的畫面,這都是哪兒來的呢?
從畫質和構圖判斷應該是出自專業人士之手,可關鍵是當時現場確實沒有我的專業同行啊?
要有還用轉我們的報道?
這實在是,太費解了!
正琢磨著呢,又一個不著調的電話過來啦!
一看,不認識的電話號碼,去你媽的!
又不知道是哪個報社或者電視台的沒調貨揪我這惡心事兒呢,不接!
我順手就掛啦。
剛掛了,丫手是閃電手吧?
還真快,又撥過來啦!
繼續拒接!
操,你不嫌累你就一個勁兒撥,誰怕誰啊!
爺跟你丫死磕!
就拒接!
哎?
還真就有意思啦,這孫子還真夠執著啊,連撥了七個!
行,小子,爺陪你玩兒到底!
反正現在也閒得沒事兒干。
正想著,孫子總算識相,不撥啦。
還沒琢磨完呢,來了條短信:操!
接電話!
我李一龍!
急事兒!
一看短信,哦,是這廝。
當年在廣院的時候住我隔壁,沒事兒老往我屋里跑,問我咋在網上跟女孩子聊天呢。
小子挺會來事兒,每次過來都會提兩瓶啤酒,弄點兒肉串兒啦花生啦什麼的下酒菜,每次喝得我都微醺啦,然後跟我套所謂的聊天兒秘籍。
其實挺看好這小子的,文筆相當不錯,算做紀錄片兒的高手。
當年在學校三年,看過的紀錄片兒不下400 部。
換宿舍的時候都把我看傻啦,裝紀錄片兒的箱子,薄薄的碟片兒,全是D9的,整整10箱子!
這小子看片兒時候特專注,一般看片兒時候正襟危坐,全神貫注,好多次我進他屋找東西他都沒發現。
看完片子,必定馬上寫一篇心得,一直堅持了3 年。
就這點讓我佩服得不得了,我要是有人家這麼執著,現在估計都副台長啦!
研究生二年級時候,一個特有名的紀錄片導演直接看中了這小子,畢業前連續做了3 個相當了得的片子,直接導致畢業論文優秀通過,我那個嫉妒啊!
要說學習和做片子,這小子絕對是把好手,不過這小子有點兒二,談戀愛方面要說笨得跟豬似的那都是侮辱豬呢。
研究生三年級上半年,我都快忙瘋啦,突然有一天哭喪個臉就奔我屋里撞進去啦。
一進屋就嚷嚷開啦:“哥,你是我親哥!救命呀!不想活啦!活不下去啦!”
說完一屁股坐我床上,頭一歪靠著牆就萎靡下去啦。
當時正琢磨一個策劃的細節呢,生生嚇我一大跳!
一看他那個頹廢樣兒,這是咋的啦?
“你沒事兒吧?片子沒過審是咋的?沒事兒!這個月要是接不上哥借你兩個!”聽我這話,人家居然連反應都沒有。
我站起身兒,蹲他跟前兒看。
這是真遇上事兒啦,眼里連神兒都沒有,腦袋耷拉著,萎縮在牆邊兒,還真有點兒可憐相。
“說,咋回事兒?我能幫上啥忙?”趕緊問清楚咋回事兒解決問題吧。
“親哥呀,拉兄弟一把吧!兄弟喜歡上個咱們院里的女孩子,好容易要上個號,聊了兩天,一點兒進展沒有!今天,今天人家跟我說聊天太無聊啦,我再說人家都不搭理我啦!這可咋辦呀!”
鬧了半天是這事兒,我還以為啥大不了的事兒呢,這算什麼呀!“看你那點兒出息,我還以為啥大不了的事兒呢,刪你沒?”我問他。
“沒刪,就是不理我,說啥都不理。”
看那小子的表情都快笑死我啦,大男人跟受了委屈的小姑娘似的,可憐兮兮的,就像跟我這兒告狀呢,太逗啦!
我讓他跟我說是咋回事,嘮叨了半天我才鬧明白:也是廣院的大三學生,在台里實習的時候讓這傻子給看上啦,壯了三天膽兒才跟人家要上聊天號,結果剛聊了沒兩天,人家沒興趣啦。
估計這小子跟人家聊的不是查戶口就是天氣預報,要不人家也不會煩他。
現在的小丫頭也是,聊天本來就是瞎扯澹嘛,難不成還要聊什麼人生觀方法論,聊什麼孔孟老莊荀不成?
後來又了解了那個女孩子實習的頻道和欄目,還有近期做的節目和專題,心里有數了。
遇上我這樣的二流子也就算啦,遇上廣院這麼優秀的才子,居然不屑一顧!
太沒眼光了吧?
我得調教調教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有眼無珠的小丫頭!
“走吧,這事兒,哥給你擺平。”說完,拉他去他屋里。也是老天爺幫他,那丫頭還在线。
“你坐這兒,看我怎麼聊、聊什麼,記住啊!”這小子乖得跟小貓似的就坐我跟前兒啦。
我開始跟那個小丫頭聊。
剛開始還真傲,嘿!
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東西!
跟我這種一等一的網聊高手聊居然還挺拽!
有意思!
有挑戰!
其實心里很來氣,不過我一點兒都沒表露出來,三轉兩轉就拐到電視創作上啦,把旁邊哥們兒都看傻啦!
接著,我就有意識地圍繞她近期在做的選題開始噴上啦。
正噴著呢,旁邊那個不省心的主兒就開始啦。
“你這麼說不對,不符合美學基本原理。”
“哎,你這麼說不嚴謹,基本概念不是這樣的。”
“這兒錯啦!西學經典第二卷上沒這個原理,這是現代傳媒理論基礎那本書里的……”
旁邊這哥們兒呀,我真想拿個臭襪子堵上丫嘴!
實在沒辦法,白了丫一眼,“要不,你聊?”
說這話的時候,對話框對面兒那丫頭基本搞定了,連著發了四句話,無非都是些溢美之辭。
他正要換位置聊,一看這情形,屁股又坐回去啦。
“哥,還是你聊吧,我一聊估計又聊回初始狀態啦!”
算這小子識相,他要再跟我較真兒,我就甩手不管啦!
腦子都不懂得變通:用兵之道,上兵伐謀、其次伐交,攻心為上、攻城為下。
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懂,把這丫頭心拿捏住了,人搞定就是時間問題啦。
我就這麼跟這丫頭聊了將近3 個小時,基礎基本夯實,攻心戰就算打完了。
下线以後這哥們兒激動得差點伸嘴親我,要不是躲得快肯定遭了毒手啦。
幫人幫到底,接下來的一周時間里,我算言傳身教,幫他把形象徹底樹立起來了,那邊那個小丫頭已經徹底被拿捏住了,我該撤出啦。
臨了告訴他一些聊天技巧,告訴他,他該拿出足夠的真誠去對待人家了。
建立聯系不容易,既然建立起來了,好好珍惜。
再後來,因為畢業論文需要修改,就沒再搭理他啦。
結果畢業一年後突然收到他的喜帖,並且特別注明務必參加。
沒辦法,搭了200 塊禮錢,去了才知道,人家兩個人結婚啦……
沒想到本來是起哄呢,結果竟然成就了一段美好姻緣!
現在回想起來,這世間的事啊,真得是太奇妙啦。
再後來,除了逢年過節問候一下,基本沒怎麼聯系,今天這是怎麼啦?突然想起聯系我。管他呢,我正准備回撥過去,電話又來啦,接!
“喂,強子,是你吧?”一聽是那小子沒錯,“嗯,是我,怎麼啦?”
“我去啊,你電話還真難打通,你也太拽了吧?成名人兒啦連我們這些平民老百姓電話也不接啦?”這小子,都這時候啦還擠兌我呢!
“兄弟,咱們廢話少說,我趕緊問一個話。”說完那邊好像有翻紙的聲音,“前幾天我出差剛回來,審片子時候一眼就看見你的系列報道啦。也是托了你的福啦,我們欄目組制片人也不知道從哪兒拿到了你的第一手資料,而且是第一時間。就你這個專題,他們欄目做了那麼大個跟蹤報道,一直做到現在。
因為這個報道第一時間第一手資料立體結構呈現,那小子因為這個專題還讓嘉獎啦。
一高興喝高啦,讓我幫他接收個很著急的郵件。
結果一看,還是你的一些情況。
兄弟,行啊!
夠腐敗、夠糜爛的嗯?
趕上被雙規的貪官啦!
我看了一下,郵件很全。從第一個視頻到剛接收的一個文件,十幾個郵件都是同一個人發的。我估計是這人跟你有聯系,而且有過節,要不不至於這麼往死弄你,就順手抄了郵箱地址,截屏了那個郵件圖片。都發你校園網那個郵箱里啦,你趕緊看看這人認識不認識,要是認識,想辦法制他,就不用像現在這樣啦!趕緊的!哦對啦,千萬別把我給賣出去啊!”
我一聽,頓時來了精神,“哥們兒,放心吧,兄弟不是那種人!你看看那個郵箱,然後把郵箱地址發我手機上,我看看能看出是什麼人不。”
現在我只有一個念頭,這是個重大线索,挖出這個幕後的王八蛋,我就有可能翻身啦!
“行,我這就發,趕緊辦這個事兒吧,明天我就又出差啦。你這事兒揪心,趕緊結了吧,等你好消息,有情況隨時聯系!”
說完掛了電話。
沒過半分鍾,短信來啦。
我迫不及待打開短信看內容,一個郵箱?
[email protected]一看這個地址,我頭“嗡”一下就大啦!
是楊圪泡的郵箱!
老天呀,我咋沒想到是這個畜生呢?
難怪給黎主編就打了一個電話讓他接著狗仔隊就到位啦,難怪寫那些報道稿子的王八那麼熟悉我,知根知底兒到細致入微啦,鬧了半天是他!
我日啊!
一時間我都不知道腦子里都想什麼啦,努力克制住情緒上了我校園網的郵箱,打開了李一龍發來的郵件。
楊圪泡真牛逼,文字、視頻、圖片,立體式結構包裝,按照我每天看的節目進度,這些資料已經進行了一多半了,如果全部做成節目播出來,我絕對給丫弄死啦!
個畜生啊!
我林志強跟丫有不共戴天的仇嗎?
至於這麼往死整我!
怎麼惹著他啦,對我下這樣的毒手!
這明擺著就是不給活路啊!
想到這兒,我那個氣啊,手開始抖起來了,我努力克制,但是怎麼克制都沒辦法把情緒控制下來,不行,找這個畜生去!
我把大概情況告訴了小潔,聽完我說小潔不由分說拉起我的手就往門外走:“找丫的圪泡去!”
出了門小潔交代了門外的安保人員開車的開車,跟進的跟進,沒幾分鍾就到了街上。
原本堵在單元門口和小區門口的狗仔隊當時看到這幫人怒氣衝衝抄著家伙就打里面出來啦,嚇得跟孫子似的大氣都不敢喘。
突然想到我不能空手去找這個王八蛋,跟這種畜生計較,不用斯文不用客氣!
打丫的!
往死里打!
想好了,我四處張望,想找個順手的家伙往死打丫的,正好看見小區路邊兒有個西瓜攤兒,沒多想我奔那兒就過去啦。
攤主是個小伙子,我上去就問:“多少錢一斤?”攤主隨口就一句,“五毛。”
我開始挑西瓜,一眼就看見有個開縫兒的粉瓤兒西瓜,沒熟透,肯定不好吃,不過很硬。“就這個啦!”我指著那個西瓜說。
“這個瓜不熟,不好吃。您挑別的,別的瓜好,那幾個都不賴,就您邊兒上那幾個!”攤主倒是實在。
“不用,糟蹋東西!我就要這個啦,麻煩您給我把這瓜切成24瓣兒!”我抱了那個西瓜放攤主前。
攤主一聽我這麼說有點兒反應不過來怎麼回事兒,就愣愣的看著我。
“您就照我說的切就行!哦,還有,你這瓜生著呢,便宜點兒,三毛一斤吧。”
攤主撓了撓頭,看我不說話啦,也不多廢話,幾刀給我切好啦,“兩塊五。”
我從兜里掏了錢給他,特起勁兒提上西瓜上了車。小潔正氣惱呢,看我提上來個西瓜奇怪地看著我。
“給丫王八蛋准備的,讓圪泡好好享受享受!”我發著狠給小潔解釋。
“咋的你還要請他吃西瓜?”小潔一聽我說更煳塗了。
“小潔,放心吧,回頭我給你好好解釋!”
小潔也沒再多問,我們奔著台里圪泡的辦公室就去啦。
到了台院兒里,我讓小潔和其他人在車里等我,告訴小潔我能應付得來,應付不來時候我招呼他們,小潔也知道我的想法就留在車上等我。
到了圪泡辦公室門口,門虛掩著。
老遠就能聽見圪泡哼著跟他一樣不著調的小調,聽得我直反胃。
我站在門口稍微定了定神兒,拎好給丫准備的西瓜,深吸了一口氣,憋足了勁兒,“咣!”
一腳就把丫門兒給踹開啦!
進門一看,丫坐在電腦前面不知道又害什麼人呢,冷不丁被我踹門兒的聲音嚇了一跳,愣愣地呆在他那個高背椅上目瞪口呆!
“操你丫個王八蛋!”
一看見他那個惡心樣兒,再想到丫往死整我那些下作手段,恨得我直咬牙!
也不知道該說什麼開場白啦,隨著性子就罵出來啦。
邊罵邊從塑料袋兒里掏出一牙牙切好的西瓜,摻和著假動作,照著圪泡那張豬臉就打上去啦!
“嗷!”
圪泡還沒反應過來,一整牙西瓜就正正打在臉上啦,疼得丫跟殺豬似的就叫出來啦。
爽!
我拿出打保齡球的勁頭,邊往桌前走,邊罵邊往丫臉上打西瓜,“打你丫個畜生!打你丫個王八蛋!打你丫個圪泡!打你丫個害人精!叫你丫害人!叫你丫背後玩兒陰的!叫你丫不厚道!”
我是越罵越起勁兒,越打越順手。
估計連老天爺都幫我,幾乎沒有一牙西瓜浪費,都准准得打在丫身上啦。
這牲口從來沒見過我發這麼大火,估計當時我的模樣也確實挺嚇人的,根本不敢還手,就是一個勁兒上躥下跳躲西瓜,邊躲邊叫。
就不到半分鍾的工夫,門外就擠滿了看熱鬧的人。
大劉一個箭步就從門外跨進來啦,一把就從後邊把我抱住啦。“強子,冷靜,冷靜!理智點兒,理智點兒!”
我一邊掙扎一邊喊,“放開我,松手!打不死個狗操的王八蛋呢!松手!”
大劉抱我抱得更緊啦,一邊箍住我一邊把我往外拖,“冷靜點兒!咋回事兒?冷靜點兒!”
“放開我!丫個畜生,我他媽豁出命干活兒,他他媽的背後捅我黑刀子!我出事兒第二天丫就把視頻附了稿子發搞我那個欄目組啦!看丫人模狗樣的,你見丫搞我的稿子了吧?平時他媽的做的什麼狗屁東西,搞我的稿子寫得真他媽牛逼!個畜生啊!”
大劉一聽這些,當時就愣住啦。“真的假的?你有證據沒?”大劉盯著我問。
“廢話!沒證據我能這麼干嘛!個臭傻逼,捅我黑刀子可算是機關算盡太聰明啦,可惜呀,百密一疏呀!腦子是屎做的吧?居然用咱們欄目組給他分的專用郵箱發東西,丫郵箱里發的東西和地址都給丫截圖啦,鐵證呀!要是冤枉了丫我林志強不是人!”
大劉聽完了,立馬松開了我。“聽我說,鎮定、冷靜、澹定,明白?”
認識大劉這麼久,從來沒見大劉這麼澹定過,甚至澹定到那個眼神兒、那個神態就在一瞬間震住了我。我就愣愣地站在那兒點點頭。
大劉轉身兒就走,沒幾十秒就看見大劉拎了滿滿一桶水回來啦。
“讓開讓開!”
大劉一邊趕堵在門口看熱鬧的同事一邊往里擠。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就聽見屋里“嘩”一聲,再就看見大劉拎了個空桶,特帥得就出來啦!
“操!大劉,你不是說澹定嘛,這也,這也太帥了吧?咋想到拎水潑丫啦?太有創意啦!”
我接過桶跟大劉貧,“沒從馬桶里接水潑丫已經算給足丫面子啦!個王八蛋!還叫個東西呢!還有西瓜沒啦?”
大劉跟著問了我一句,“沒啦,都打光啦!你等著,我再上街買去!”
我接了一句,正准備轉身買西瓜去,大劉拉住了我。
“我是想吃兩口,糟蹋了西瓜啦!以後別打西瓜啦,浪費,潑丫水正好!”
我們這麼一折騰,走廊里一下子亂哄哄的。
張台聞訊趕來啦,看我拎水桶准備潑圪泡時候,一聲怒吼吼得我一下子呆住了。
“林志強!你給我住手!太不像話啦,放肆!”
我拎著水桶傻站在原地,張台看我還拎著桶,可能是怕我再把水潑出去,“把桶放下!像什麼樣子?還有個主編的樣子嗎?放下!”
我悻悻地把桶放下啦,張台走進辦公室,圪泡正屋里擦臉呢。
唉,大劉也真夠個笨的。
我好不容易把丫臉打花啦,好嘛,他這桶水潑得太正,把掛丫臉上的瓜瓤都衝掉了,相當於給丫洗臉啦。
一看見張台,圪泡立馬停了手,跟個潑婦似的就開始給張台告狀啦,“張台,您看看,您看看!這還有王法嘛?這還有紀律嗎?還有規矩嗎?看看把我打的,我還是領導呢!看看把我打的!張台,你得給評評理,太囂張啦,太不像話啦!這以後我還有什麼尊嚴呢?簡直是目無法紀,目無法紀!”
張台剛看到葛炮時候著實嚇了一跳,再加上丫一通絲絲緊扣張台大忌的屁話,直接就把張台激怒了。
“林志強!太放肆啦!你怎麼能打人呢?楊總再怎麼說都是你的直屬領導,你怎麼可以這麼對他呢?你道歉,道歉!”
從張台起伏的胸脯,知道張台肯定是真氣了,但是,我絕不能道歉,我沒錯,沒錯!
“張台,我不道歉,我沒錯!沒打死個圪泡已經算我高風亮節啦!憑什麼還要道歉?”
這段時間的苦楚一時間全爆發出來了,我實在沒辦法再很理性地控制情緒了,衝著張台就喊上了。
“你沒錯?再怎麼說你打人就不對,你還是個文化人呢!學校就是這麼教你的?而且他是你的領導,你就是這麼對待你的領導的嗎?今天是楊總,改天是不是連我也一塊兒打啦?”
張台剛才還好呢,現在簡直是在吼了。
“張台你了解強子的為人吧?我林志強什麼時候動過手打過人?可是這圪泡太欺負人啦!張台你有所不知,我出了這麼大的事兒,這個畜生身為我的領導,不拉我一把也就算啦,在我背後捅我黑刀子,往死整我呀!我倒是要張台評評這個理,這種畜生我能不打他嗎?”
因為生氣,我明顯感覺呼吸困難,但是還是堅持著把話說完了。
聽我說完,張台愣住了,“怎麼回事兒?林志強你給我說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具體情況我不知道,自打我出事兒以後,媒體就跟蒼蠅似的叮著我沒完沒了。其中有個報社報我報得最凶,而且轉載率高得出奇!每次報都是往死整我的料子,好多都是有我的真事兒,更多的都是歪曲事實往死了毀我!我說怎麼知道我好多事兒,結果沒想到報社後邊有這個畜生這頭黑蛆頂著呢!從出事兒到現在,王八蛋連續造了好幾個我這事兒的專題,二十幾篇稿子,還有不知道從哪兒搞來的我的生活照,居然還有好多視頻,可以說不遺余力,非整死我而後快呀!丫往死搞我居然還講著節奏呢,之前報道最狠的稿子全是他的手筆,每次只要報道稍微松點兒馬上就補料兒!就決不讓我有翻身的機會!
平時做工作連個像樣兒的稿子都寫不出來,這他媽害人的稿子寫得是真精道呀!廣電總局沒給你媽逼的評個最佳創意獎真對不起你呀!蒼天有眼呀,你他媽的得意忘形了吧?拿台里給分的郵箱傳這些惡心東西害人,上面有你個傻逼的名字呢!另外,沒想到幫你忙那個傻逼會買我的帳吧?連帶之前那些作我的稿子加以後追加的稿子,全給我啦!”雖然已經氣到極點,我得把李一龍摘出去,這是幫我呢,可不能連累了他。
葛炮聽我說這些驚得嘴都合不攏了。
我從兜里把優盤取出來揚了揚,“張台,所有資料都在這里,如果您不相信,盡管看,我林志強如果有半句假話遭雷噼!”
聽我說完,張台愣在那里好半天,就呆呆得看著我,然後扭頭用極不相信的目光看著楊圪泡。
“他胡說!張台你是明理人,別信這種媒體敗類的謊話,簡直一派胡言亂語!他這種人給咱們媒體人丟盡了臉,就是過街老鼠就該人人喊打,現在就是瘋狗亂咬人,破壞團結轉移視线!張台您可要明辨是非為我做主呀!”
圪泡好像緩過神兒來了,突然跟瘋狗似的就反咬一口。
“都別吵,安靜!”
張台一聲怒吼在場的人都被鎮住了,“你們,”張台指著我和圪泡,“站到一邊兒去!”
等我們分開站定,張台拿起桌上的電話,“信通部嗎?找一下王工程師。王工嗎?我是張台,現在幫我找一下楊制片人的郵箱用戶名和密碼,對,馬上,我等著。”
“張台,你這麼做是違法的!”
圪泡一聽說張台要他信箱的用戶名和密碼當時就叫了起來,邊說邊往電腦跟前走。
還沒等蹭到桌前,一把就讓桌邊的大劉給推坐在了旁邊的沙發上了。
“王工,不用給我了。從現在起,凍結楊制片人的郵箱,沒有我的同意,任何人不准重啟郵箱!包括楊制片人本人!”
張台掛了電話,慢慢抬頭死死盯著圪泡。
“楊總,好像林志強沒有胡說吧?”
此時的圪泡面如死灰,還是嘴硬,“張台,你別聽他狡辯,我,我問心無愧!”
“你,還有你,”張台指了指我和圪泡,“馬上去我辦公室!其他沒事兒的都回去干活兒!看看看,有什麼好看的?都走!”
其他看熱鬧的四散走了,我去廁所穩了穩情緒,結果出來路過樓梯間時候就聽見圪泡在里邊殺豬般的嚎叫。
“他媽的林志強給你什麼好處啦?你向著他說話?我他媽的給你提供素材都是免費的,而且是獨家!獨家!動動你他媽那個豬腦子,新聞熱點,全國獨家!他林志強能給你多少我聽聽,有比獨家還值錢的嗎?你他媽的當了這麼多年主編啦,就連這個帳也他媽的算不過來嗎?你少跟我扯這個!我他媽的今天正式告訴你,你他媽的就是個卑鄙小人!小人!以後再他媽的別聯系我,跟你丫沒交道,沒交道你聽見沒?正式告訴你,你們那個欄目那個標,你他媽的就等著黃吧,我他媽說到做到,說到做到!”
說完就從樓梯間里竄了出來,一看見我愣了一下,再後來估計丫氣得夠嗆,鐵青個臉就奔張台辦公室去了。
看著丫的背影,再想想,我突然笑啦,對著丫背影就給了個鄙視。
我強子,還是牛逼呀,看這三十六計之離間計用的,那是多麼巧妙呀……
到了張台辦公室,張台鐵青著臉坐在電腦前看著什麼。
看見我跟圪泡進來了,示意我們坐在會議桌前等著。
又是十幾分鍾,我一直觀察著張台的反映:雙眉緊鎖,表情凝重,憑我對她的了解她應該是在強忍著怒火,壓抑著情緒。
此刻的圪泡也是一句話不說,斜倚在沙發上盯著窗外發愣。
張台總算看完了,抬頭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圪泡。“林志強,這里面的事兒都是真的嗎?”
“張台,您認識我林志強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您覺得我能干出這里邊說的那些個事兒嗎?我在台里干活兒也不是一出兩出,是這里邊說的那樣嗎?我強子也算是死過一次的人啦,今天我就把話說在這兒啦,要是我強子真像這里邊說得那樣,出門就讓車撞死!要是他丫的是詆毀汙蔑我的,他也不得好死!”
張台轉向圪泡:“楊總,你有什麼要解釋的嗎?”
楊圪泡理虧底虛,回話都不利索了:“我,我沒什麼好說的。我,我問心無愧!我這是為台里清理門戶,我這是伸張正義,正風肅紀!對於林志強這種媒體敗類和人渣,就應該勇敢得進行檢舉揭發!我這是為民除害!”
“住口!”圪泡話音剛落,就聽張台吼了一句,我分明能從張台的吼聲里聽出暴怒。就這一句把我和楊圪泡都給震住了。
“沒想到啊沒想到楊總,你居然能說出這種話干出這種事兒來!你怎麼可以這麼說這麼做呢?他林志強可是頂替你去執行報道任務的呀!連命都差點兒丟在那兒啦,你怎麼可以這麼說這麼做呢?你這麼說這麼做你還有點兒良知嗎?!他能活著回來,作為上司本來該關心同志,你不關心他也就罷啦,你怎麼可以害他呢?人不能這麼做人做事兒啊楊總!你這種做法對得起他嗎?以後你還怎麼管理你手底下的人?作為部門領導,應該德才兼備。近幾年你的才華我沒看到多少,可是就從這件事情上來說,你缺德啊!”
從張台手指著楊圪泡身子有些微抖的怒斥里,我徹底看出了我內心期待的張台的反應,那是一種怒不可遏和痛心疾首:怒的,是對楊圪泡的怒其不爭;痛的,是痛失良才,張之橋。
“已經走了一個啦,楊總你還記得嗎?已經走了一個啊!林志強是豁出命去干工作的呀!你這麼做愧對張之橋的英靈啊!”
張台長越說越激動:“他林志強在一线報道這些日子,我明知道他日子過得很艱難,從來沒跟我叫過苦。我調他回來他說他能堅持,部隊領導給我打過幾次電話沒有一次說他林志強工作態度上有什麼不對,出事兒前還跟我反映說他報道很拼要提醒他注意個人安全,說他們那個地方極度危險,不確定隱患太多,要特別保護他的安全。我召他回來他跟我說他還能堅持,他沒退縮呀!你呢?就非得看到他包個白單子再化上妝像張之橋一樣給送回來才甘心嗎?!”
“那是他林志強好大喜功愛出風頭!別人都撤了他為什麼不撤?不就是想逞強想出風頭嗎?我愧對英靈?張之橋為保護設備把命都丟啦,他把設備丟了就好意思面對英靈嗎?”
圪泡突然跟發瘋了似的咆哮起來,一連串崩出這麼些屁來。
“林志強好大喜功愛出風頭?那我問你,當初我安排你去你為什麼不去?如果當初你去了會出這樣的事故嗎?當時那種情況那麼危機,他能活下去就已經萬幸啦,你還要他保護設備?追悼會時候他林志強捐款5000你楊總就捐了500 ,他林志強走的時候是張之橋媽媽親自送的,你楊總連個面兒都不露!他林志強在一线拼斗的時候你楊總坐在辦公室里喂魚,現在他林志強受到這麼不公正的待遇你楊總卻在背後捅刀子!我告訴你,他林志強無愧於英靈,倒是你楊總,沒資格拿張之橋說話!我再負責任的告訴你,如果你就是這麼個人這麼辦事,德不配位必有災殃!你可以出去了!”
張台長怒衝衝地頂了圪泡一通後下了逐客令,圪泡自知理虧灰熘熘躥出了張台長辦公室……
“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張台無力地癱坐在了辦公椅上喃喃自語。
“強子,”張台突然說,“情況我都了解了,近期廣電總署要組織聽證會討論你的情況。前期台里也要出具意見,鑒於你是當事人需要回避一下。這樣,前段時間你很辛苦也受了不少委屈,我都理解。這段時間你在家好好調養,等候單位通知。張台一定會給你個公道。”
張台剛才一席話已經讓我很感動了,這樣的囑咐我當然是欣然接受。
“謝謝張台主持公道,強子聽您指示,等您通知。那我就不多打攪您啦,先告辭啦。”張台點點頭,我就退出了辦公室。
從張台辦公室出來,我又去跟黎主編、大劉和薇薇打了招呼,告訴他們一切都好讓他們別擔心,然後坐進了車里把情況跟小潔說明,在安保的陪護下回到了家。
今天,我覺得特別輕松:壓在心頭的一塊巨石終於搬開了。
真相終於大白了,心里所有的謎團也都解開了,我相信,事情水落石出大白於天下的日子不遠了,我堅信,我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