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牧枕站在那道被秦橈打開的浴室門縫處，直勾勾的盯著他們，姿態、角度別扭就算了，身上的白色浴袍，還穿反了。

　　要不是這張臉好看，就這場景，都可以原封不動拍恐怖片了。

　　好在“娘子”兩個字，他喊的並不大聲，應當只有她和秦橈聽見了。

　　可即便如此，彈幕還是很熱鬧：【陳影帝的眼神真的好像正宮捉奸哈哈，我差點從床上彈起來。】

　　【前面含含糊糊喊了個啥，我怎麼感覺秦總眼神也有點不對，看得我渾身發涼。】

　　【上一秒甜甜蜜蜜的對象，轉眼間被別的男人撩了，是你你能高興？】

　　陳牧枕的粉絲已經麻了，四面八方調笑不斷，什麼“所以內褲和禮物，陳牧枕想要哪個”、“居然問一個女孩子要內褲！影帝真人不露相啊”、“不愧是能喊岳父的人，陳牧枕看起來斯斯文文，追起女孩子夠拼”……

　　裝死吧。

　　時至今日，她們總算懂了白晏粉絲的心情，管是管不住了，別說人設了，面子里子都快丟光了。

　　然而無數笑鬧中，蘇念卻知道，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穿錯了，而是他更習慣於這樣穿，浴袍這樣穿，從前方來看，有幾分僧袍的樣子，也更符合他不外露的性格。

　　蘇念突然有點心酸，她之前只顧著擔心他和秦橈之間會不會有摩擦，都忘了，對於此刻的陳牧枕來說，這里是陌生的世界，他唯一認識的人是她，是三心二意、正在跟別的男人曖昧的她。

　　還不等蘇念說什麼，陳牧枕先將浴室門縫隙合上了。

　　“罷，這里間狹窄靜謐，適合靜心修禪，我就先不出去了。”

　　外面一片寂靜，彈幕都不動了。所有人都不自覺嘴角抽搐，不是，錄節目呢，直播呢，你在浴室里修禪？

　　你這明明就是鬧脾氣了！！

　　活久見啊，活久見啊，原來陳牧枕吃起醋來，是這個樣子的。

　　【噗哈哈哈，好可愛，我本來不是影帝粉的，以前就覺得陳牧枕太包容了，沒脾氣一樣，現在突然愛了愛了】

　　陳牧枕的粉絲全都是懵的。

　　多少年了，無數大風大浪，就算是被人指著鼻子汙蔑，自家偶像都不曾動怒，不曾失去理智到這般。

　　就是因為他一直溫和又冷靜，以至於之前陳牧枕表示喜歡蘇念，她們都覺得，是可以糾正的……

　　路人看到的是陳牧枕全然不同的另一面，覺得生動有趣，她們卻不得不想，究竟是退到了何種地步，才能讓他連最慣常的姿態，都已經維護不了了。

　　或許是她們錯了，能讓一個理智的人變得不再理智的存在，又怎麼可能用理智的方式戒掉。讓他離開蘇念，陳牧枕還是陳牧枕嗎？

　　有大粉沉默許久，抖著手打字：【我錯了，我現在突然覺得他可能比我們預想的還要喜歡蘇念，程度難以想象，從今往後，不管蘇念還有沒有黑料，哪怕是一起聲名狼藉，我們都認了。】

　　【我不敢想象哥哥鬧脾氣，可是想到他也有這麼孩子氣的一面，突然還是蠻感慨的，其實要是早一點看到他這樣，我也熬不住。】

　　剛剛轉粉，就看見陳牧枕關上浴室門後，蘇念顫顫巍巍又從行李箱的底部，拉出一件長袍，同樣有一小片手工花紋。

　　還真有～╰(*°▽°*)╯～

　　還真有！(╬◣д◢)！！

　　還真有。

　　同樣三個字，在這同一間房、同一個鏡頭下，在不同的人心中，以迥異的情緒表達出來。

　　眼看蘇念磨磨蹭蹭的，壓根不像之前給秦橈翻禮物那麼流暢，陳牧枕的粉絲想說“硬氣點”，對上秦橈的眼神，即便隔著鏡頭，都忍不住一哆嗦。

　　好吧，確實容易讓人慫。

　　壓力之下，蘇念硬著頭皮敲了敲浴室的門。

　　禮物還沒給呢，只聽里面傳來一聲：“禮佛可進。”

　　眾人：……

　　好家伙，氣性也太大了吧。

　　蘇念都不敢看秦橈的眼神，咬牙道：

　　“咳，他這個是長袍，不好穿，我進去幫他整理一下，就五分鍾”

　　說著不敢抬頭，也沒等回答，一把拉開浴室門，迅速鑽了進去，徒留秦橈站在門口。

　　渣，太渣了！

　　鏡頭前所有人都感覺頭皮發麻，渾身冷颼颼的。

　　門外的白晏瞪大眼睛，操，還能這樣，老陳你居然耍賴，最離譜的是，耍賴居然贏了秦橈！居然贏了？？

　　————

　　蘇念是在浴室的最里格找到陳牧枕的，他依舊反穿著浴袍，找了一片干燥的區域，席地而坐，指尖一下下，輕敲膝蓋。

　　這是他的習慣，自從還俗之後，他沒再碰過佛珠，偶爾心不靜時，便是用這樣的方法安撫自己。

　　此時見她進來，陳牧枕抬頭：

　　“我是不是給你，給他，惹麻煩了。”

　　蘇念的心一下子就軟了，剛想說秦橈那邊待會兒她再想辦法哄，就意識到，他說的“他”，應當指的是原本的陳牧枕。

　　雖沒有記憶，但匯通佛理的陳牧枕是何等睿智，此刻只怕早已想明白了全部。

　　明白了此時所處的世界才是真，才是最初。

　　那年菩提樹下，他為她負了如來，她也許了他一世，此後杏花微雨，踏過的橋，走過的路，都沾染了足夠的煙火氣，眾生芸芸，萬物芸芸，生死亦芸芸。

　　可這注定不公平。

　　她一手將他拽下凡塵，他永遠不可能回到最初的高僧模樣，她卻可以翩翩然離開意識世界，依舊還是蘇念。

　　甚至，再殘酷一點，不論何時何地，相處的每一分每一秒，她都清楚那是意識世界。

　　她會透過他的眼睛想起原本的陳牧枕，會想結束意識世界後，她該如何和恢復記憶的他相處，她愛的本就沒他深，如今還要他知曉那不過是一小段岔路，她從頭到尾都不止他一個男人，讓他嘗盡妒忌……

　　終究是不忍，蘇念用手捂住陳牧枕的眼睛。

　　“回去吧”

　　就讓那段記憶永遠塵封，以最美好的姿態停止。

　　面前的人雖被捂住了眼睛，卻笑起來：“念念亦有非智之時，悲歡離合，怨憎恨愛別離，我若要戒掉此時，除非先戒掉彼時，只要我還愛你，即便是痛，也甘之如飴。”

　　你說離開，可我哪里舍得不去認識最初的你，即便此時的我只是一縷殘念。

　　“也確實不必離開，我能感覺到，他不久便會蘇醒，屆時，我或許會和那位施主一樣，有很多的記憶”

　　陳牧枕說話很慢，能感覺到，他在吃力的壓制自己的本性，盡可能將每一句話，都說的和蘇念現如今所處的世界更搭調。

　　蘇念愣住，那位施主？

　　看出她的茫然，陳牧枕更進一步解釋：“我能看到秦施主的生命线，錯綜復雜”。

　　本就半步成佛，是比常人的感知更強。

　　蘇念猛地看向浴室外，這意思是，秦橈他……有半獸人記憶？

　　或者換句話說，他最先醒過來時，應該是帶著半獸人記憶的，和此時的陳牧枕一樣？

　　所以，他剛蘇醒時，是以什麼樣的心情面對她和其他男人在病床前爽噴，是以什麼樣的心情將她從醫院趕走，又是以什麼樣的心情，去探查她的消息。

　　她參加戀愛綜藝的消息，她游走在幾個男人間的消息……

　　蘇念比任何人都知道，半獸化的秦橈，占有欲遠超常人。

　　此時再想起秦橈分毫不差找到藥箱時，百年cp開玩笑，說秦總恐怕看了無數遍節目，還會戳著手機怨念生氣，她還當笑話聽，覺得秦橈就算再怎麼樣也不可能那般，現在看來，很可能玩笑成了現實。

　　他的記憶已經融合完全了嗎？

　　而她剛剛還當著他的面，選了另一個男人。

　　愧疚感油然而生，哪怕是蘇念，都感受到了某種心疼和牽絆。

　　手心手背都是肉，她不自覺嘆息，和意識中的人交流：【干爹啊，還是你豁達，看得開，從千萬時光來看，一世真的渺小。】

　　許久後，才響起嚴郁的聲音：【嗯】

　　蘇念：【怎麼那麼久？】

　　嚴郁：【處理了點事情。】

　　與此同時，008被迫噤聲，滿臉蒼白，它本是心有不安，小心翼翼趁嚴郁錄節目，探查了下。

　　就發現，去他媽的看得開，你可知道你醒後，在齊然的意識世界里，他真的和空氣待了三年，嬉笑怒罵、溫情脈脈，一如當初！

　　連那個變態版齊然都信他瘋了！

　　報復完就塵歸塵、土歸土？做夢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