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了,師父他,出關了嗎?
躺在棉被上的柔媚女人凝視著黑夜中瞧不清楚顏色的床幔,還記得自己為了逃避師父的追查,狠心祛除了他留在自己身上的印記。
也不知道,天下這麼大,師父到底還會不會找她?還能不能找到她?這個犯上作亂又貪心的小徒弟。
他會不會記得自己身邊曾經有一個小姑娘喜歡他,偏執而又熱烈的愛著他。
他還會記得自己麼?
喬阮撫過自己隆起的小腹,眸中空洞,輕嘆一口氣,手上的動作卻極輕柔,她已經養成了不管什麼時候都小心照顧孩子的習慣。
她早知道祖宗留下的傳承中說她懷的這個孩子不會簡單,因為他的天資出眾,也因為他承擔的重任,帶給她的負擔絕對不會輕松。
但她也確實沒有想到,腹中的這個孩子幾乎要把她吸干。
若非老祖宗還記得留下母體的緩解之法,只怕是孩子早早出生後,她這個母親就會撒手人寰。
小姑娘打定主意要生下這個孩子,其中一重原因是她要給他們幻蝶留下後代,完成老祖宗在傳承中叮囑她的遺願,另一重原因是年幼失怙,她並沒有把希望完全放在師父身上,即使她以後與師父之間分開,至少她還有個孩子可以陪著她,最後便是流照仙君的資質是真不錯,他的後代必然是比一般人的後代要更出眾。
她以後應該也遇不到比師父更出眾的男子了。
反正孩子都是要生的,生個她喜歡又格外優秀的,總比那些庸人要好。
每次被孩子吸收靈力後無力虛弱的連手都抬不起時,小女人不止一次的這樣安慰自己。
慢慢不知不覺,身體的疲憊,心里的煩累,小女人偏過頭閉上眼睛慢慢睡得熟了。
另一邊隔壁屋子里的牧雲卻又是另一番景象。
喬阮懷著孕雖然很累,但她畢竟是有修為在身的人,並不如凡人女子孕期一般經不起奔波,容易小產。
牧雲陪著她將近十年,他又是個極聰明的男人,否則當初也不會想到男扮女裝,扮做青樓花魁,以此來逃避仇人的追殺,直到最後,甚至能以牡丹這個身份,手刃仇敵。
他偶爾能從小姑娘斷點續續的語句或者是不經意間的神態中,隱約猜測出來,這個孩子的出生,對她的身體極為不好,在孩子出生的時候,小姑娘或許還有一場大劫。
甚至有可能,還會損害她的根基。
牧雲小的時候被人下了毒,毀了根骨,壽命要短常人許多,就算如此,他也知道,根基對喬阮他們這些人來說,有多重要。
他大概理解,林孤雪為什麼要對阮阮下手,或許他想下手的人不是阮阮,而是那個還沒有出生的孩子。
就算是他,有時候也想殺了那個孩子,保住阮阮,讓那個曾經活潑明媚,無憂無慮的小姑娘重新回來,而不是為了這個孩子,整日疲憊奔波。
男人突然急匆匆地從枕頭底下抽出一塊白色手帕,捂在嘴邊,咳的整個上半身都在抽搐,緩了好一陣子,牧雲才將帕子挪到眼下。
一團黑色的血跡在純白的帕子中間極為顯眼。
牧雲長嘆一口氣,扶著床沿坐下,眸中晦澀一片,盯著與他屋子一牆之隔的房間,好像這樣就能穿透似的,看見那個閉著眼睛,睡的沒心沒肺的小女人。
若是他們相遇的再早些,世上沒有發生這些事情又該多好?
他們是不是就能成為一對真正的夫妻,相伴到老,兒女成群。
牧雲扯扯嘴角,發出一聲苦笑。
他已經快死了,至少,阮阮得要好好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