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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衷腸難訴 流景揚輝

  “榨干了,這下滿意了不?”月夜中天時分,四人才結伴離開京都守備府。

  雖是個個武功高強,走起路來都有些搖搖晃晃。一向英武有力的韓歸雁還得吳征攙扶著,才不至於打著擺子的雙腿踉踉蹌蹌。

  “哼,不滿意,我還不高興!這麼就想蒙混過關?休想!”韓歸雁咬牙切齒,也不知是腿根的酸痛難忍,還是心頭火氣未消。

  “那……要不這樣!”吳征湊到她耳邊低聲道:“晚上我悄悄溜到你府上去住,偷一回韓守備的香。”

  “呸,我家你能溜得進來?”韓歸雁鳳目一亮大感新奇刺激。韓家老爺回了韓城,大哥二哥分駐涼州與江州兩地,偌大的韓府就剩了一個女主人,倒真不必像從前一樣有家不能回,次次都想偷腥一樣。韓歸雁目光左右一轉,偷偷摸摸一指馬車,咬著唇瓣嗔道:“跟我一道兒坐車回去,莫要發出聲響。”

  送回瞿羽湘與冷月玦,吳征回府上又告知了一聲,才隨韓歸雁一道去了韓府。

  這一夜再無激情,可兩人相擁而眠睡得又香又甜,待天明醒來依然糾纏在一起,四目相對,不由相視一笑,大有夙願得償的喜悅。

  第一回鬧別扭算是混了過關,吳征心中大是警醒。即使是男尊女卑的年代,亂世中女子因不得不屈從於男子,慢慢成了一種習慣於風俗。可獨占欲與自私是人類生來俱有,韓歸雁的醋意大發除了私欲之外,還有很大一部分在於對幸福與人生的珍惜。再強悍的女子也會圖一份安穩,尤其是已拿到手中的東西更不願失去。

  不知道是不是這一世太多奇遇,讓吳征的性子里擯棄了前世的懦弱與知足,變得喜歡冒險與獵奇。可是當家庭與愛人出現,守護的責任感便不可缺失。離開韓府時吳征舔了舔嘴唇,未來的日子還有很長,還需更加果決與堅忍才行。

  雙手插兜向吳府行去,將亂糟糟的事務又梳理一遍,不可避免地想起玉蘢煙。

  離開天澤宮時給她留下了傳訊方法,可惜威逼與誘惑均未奏效,至今趙立春也未給他帶來消息。是玉蘢煙依然懸而未決?還是壓根就沒有考慮過離開皇宮?

  原本以為要說動玉蘢煙輕而易舉,難的是怎麼神不知鬼不覺地將她帶離皇城。

  如今看來內里還有極深的隱情,一旦掀開又是滔天大浪。吳征無奈地搖搖頭,是不是這一世的命格有什麼問題,總是碰上些讓人心驚膽跳的事情。如今官位又被剝了,蟠龍金牌雖未收回,再跑去皇宮太過惹人注目,去見玉蘢煙更加不妥,即使得了消息也只能讓趙立春傳話暫緩時日。

  把此事擱在腦後,吳征迅速回府……

  ……

  半月之後,一支祝家的商團如平日一樣離開成都城,拉著滿載的貨物駛向燕國,所不同的多了兩輛簾子遮得嚴嚴實實的馬車。

  吳征在府中來回踱步,心神不寧。憂無患給他帶來的心理陰影,在陸菲嫣與冷月玦離去的那一刻前所未有之大。他不敢想象若是此行有失,二女被殘忍的賊黨擒拿之後會遭遇怎樣的慘劇。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也必須相信這一回己方率先設下圈套,以祝雅瞳心思的縝密與手底下隱藏實力的龐大,當無意外。否則的話,賊黨的實力豈不是大過了天去?

  “這一趟要有三四月不能見面,你能不能告訴我還有一位女子是誰?人家好好奇。”冷月玦滿目都是抑制不住的好奇心。

  “路上一定小心,這件事你路上自會知曉。”吳征刮了刮她玲瓏秀氣的鼻梁,十分不舍。

  “這麼神秘?難道路上我會挖出你未卜先知埋下的錦囊,打開來就都知道了麼?”冷月玦俏麗地一抬頭,讓吳征結結實實刮了一個。

  “哈哈!玦兒越來越有趣了!平安回來,我等你們。”

  行前的告別讓吳征滿心不舍,冷月玦反倒瀟灑許多,於她而言此事在為自己的未來拼一份力,頗有興致勃勃,躍躍欲試之意。

  送走了陸菲嫣一行人,祝雅瞳在身側狠狠一指吳征的腦門笑罵道:“好哇,你什麼時候把玦兒都給收入房中了。”

  吳征苦著臉道:“我也說不清楚。”

  “什麼說不清楚?”祝雅瞳一瞪眼,居然沒多少怪罪之意反有喜色道:“你自己干的事情自己不清楚?”

  “我冤枉,誰被誰收入房中我都搞不清楚……”吳征將冷月玦的心結地細說一遍。要和冷月玦長久地走下去,祝雅瞳的支持必不可少。這一番添油加醋,說得冰娃娃天下第一可憐,自己天下第一憐香惜玉,就差沒拍胸脯指天立誓了。

  偷眼瞧瞄,祝雅瞳春水般的雙眸忽閃著若有所思,喜怒不知,兩條細而濃的長眉蹙得越來越緊,憂愁之意越發浮於面容。吳征不明其意,小心道:“我現下待玦兒真心實意,絕不是逢場作戲,將來即便有許多麻煩,我也會義無反顧地前行,絕不退縮。”

  祝雅瞳默不作聲地聽完,仰頭望天喃喃自語,唯一僅見地惆悵道:“嗯!不管怎麼說男兒有擔當是好事。將來你們有了孩兒,待老了向兒孫們說起當年的艱難情路,他們也會為你驕傲。”

  “你……怎麼了?”吳征心神大震,直覺中的反應告訴他似乎觸摸到了什麼秘密,心中更是酸味翻涌!

  祝雅瞳讓他覺得高不可攀,這一份孤高絕不僅僅是天仙化人的相貌,強大到極點的修為,更有堅逾鋼鐵的意志。在吳征迷茫時,她點亮前方的道路;在吳征失落時,她燃起希望的火光;在吳征畏懼時,她以無以倫比的勇氣與果決掃清陰霾。印象中,她從未有過脆弱的一面,吳征也不認為她會有脆弱的一面。

  可是現下在眼前的女子哪里還是堅不可摧的祝家主?她嬌柔,軟弱,眉宇間的一抹顧影自憐,憂傷得讓人心疼。吳征不知所措之時,祝雅瞳忽然一捧胸口,淚水止不住落了下來連連啜泣。吳征終於明白,這一次不經意間,竟然刺痛了她身上最為柔弱的部分。

  圓潤豪碩,彎弧美得震人魂魄的胸脯被一只柔荑捧住,珠淚順著眼角像珍珠一般大顆大顆地滴落。絕色美人的風姿在這一刻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勾起古井無波的高僧心中欲望。吳征一陣心悸,混沌迷離中一點靈光未散,強行運使道理訣壓下心中邪念才未失態。

  慢慢走近美婦,吳征柔聲道:“你不舒服,我扶你去歇一歇。”

  短短的片刻時光,祝雅瞳給他帶來的驚訝已太多,可吳征怎麼也想不到她會驟然扭頭對視!那目光中愛意,憐憫,幽怨,憤怒不一而足。吳征仿佛看到了陸菲嫣的佩劍魔眼出鞘時,那無法理解的復雜與震撼,更讓他嚇了一跳的是,祝雅瞳猝不及防地轉身投入他懷中,因心傷而嬌哼道:“抱我一會兒。”

  這不是戀人之間強悍男子與柔弱女子的擁抱。祝雅瞳繃直了蓮足踮起,幾乎只以一趾之力支撐著嬌軀,盡力與吳征平齊。左臂環過脖頸按著吳征的後腦壓在肩側,右臂貼著腰杆摟緊。

  吳征瘋狂運轉著道理訣保持腦海中的一片清明,雙手只是輕輕摟著腰肢不敢造次。即使如此,懷中與他貼得難分難舍的嬌軀仍是讓他幾欲瘋狂。

  這是一具難以形容的身軀。

  視线旁就是美婦散亂的青絲,幼圓的秀耳下方,耳珠像扇墜一般豐厚而鮮潤,白得仿佛透明。

  細細的柳腰觸感極柔,腴潤豐彈,吳征不敢發力掐握之下亦覺柔若無骨。那不是多余贅肉的觸感,分明肌理之下蘊含著無限的力量,嫩滑的肌膚卻可隨意按下一個渦眼,只是稍一收力,它又立刻恢復原狀。

  抱緊自己的臂彎如兩節香藕,又軟糯又緊致。

  死死抵在肋部的兩顆美乳曾讓自己魂牽夢縈。那不經意間沉甸甸地壓落薄衫而透出的誘人彎弧,此刻毫不顧忌地貼在吳征身上,隨著急促的呼吸起伏與砰然的心跳,像兩團至嫩至綿的脂球,不住地揉旋,驚顫,夾纏……

  肉棒情不自禁鼓脹了起來,無論如何都壓抑不住。龜菇恰巧抵著又圓又小的臍眼,被柔嫩的肌膚包裹,仿佛將兩人連在了一起。懷中的嬌軀明顯顫抖了一下,可又很快平靜下來,略松的藕臂再度緊緊抱住了自己,從容而義無反顧。

  吳征幾乎忘了周遭的一切,只知呆呆地站著,失魂落魄!恍惚之中仿佛回到了五歲那一年,在昆侖山那名把自己帶出小屋的女子那樣古怪地對待自己,憐愛,依戀與萬般不舍。抱著自己的雙臂無比地果決,堅定得仿佛天塌地陷也不願松開。

  不知過了有多久,柔荑猛然在肩頭一推。吳征踉踉蹌蹌地站穩身形,方才那個柔弱無助的女子不見了。眼前的依然是那個低吟淺笑俱都端莊秀雅的美婦,正瞪著自己似怒似喜地嗔道:“還不肯松開麼?占便宜也得有個限度。”

  翻臉不認人了啊!吳征哭笑不得異常尷尬,訥訥撓頭道:“實在對不住!”

  祝雅瞳眼眸一轉避開吳征的目光,也不敢去碰觸難堪的話題,乜目道:“是不是好得意啦?猜中了我心事對不對!”

  吳征陪著笑還未說話,祝雅瞳一瞪目嬌喝道:“不許說謊!”

  “猜了一些,也不知道對不對。”抵賴不過去,轉念一想也是個好機會,吳征索性大方承認。

  “哼,就知道你一肚子的話想問。隨我來。”

  去了祝雅瞳居住的小院,關好了房門,美婦正襟危坐,目不斜視道:“想問就問,只是能說的我才說,莫要怪我。”

  吳征早將滿腹的疑問整理清晰,沉吟著道:“我一直以為祝家的天之驕女生來就是個仙女,沒有不會的事情,也沒有能難住的事情。現下看來,是不是哪個狗東西傷了你啊。”

  “哼,傷我有那麼容易麼?”祝雅瞳鼻中哼出一股輕蔑與鄙夷道:“有兩件事要告訴你:第一,我難過與他沒有絲毫關系,他的一切都與我無關,我也從來沒有喜歡過一個人;第二,他有百般不是,但有一件事無意間做得很好,所以我不會叫他狗東西,你也不要這麼叫他。”

  額……這和什麼都沒說有啥區別?吳征的酸氣幾乎要噴了出來,郁悶道:“我當然會聽你的,不罵他了,嘿,我還懶得理會這個人呢!不過萬一哪天被我知曉是誰,又不幸路上偶遇或是狹路相逢什麼的,我打他一頓幫你出氣,這行不行?”

  “你永遠都不會見到他的。”祝雅瞳心中暗道一句,終是露出個十分稱心的笑容道:“那倒由你去了,我才懶得管。不對,你若是打不過,我還會幫你。”

  “這麼厲害?我還能打不過?”吳征更加郁悶吃醋。想來也是,無論什麼原因能占得祝雅瞳這等美人,又怎會是個不堪一擊的混球。

  “多練幾年看看,當是有機會的。怎麼?你不會就想問些家長里短的破事吧?”

  美婦又恢復了淡定從容,方才的脆弱仿佛只是一場夢境,虛無不存在。吳征也正色起來,瞪視著祝雅瞳道:“我想問你一件事,你莫要瞞我!從前我是不是見過你?或者你是不是見過我?”

  “我一直都很忙的,你來長安城之前可沒工夫見你。不過你的大名倒是如雷貫耳,從前可比我的名頭還響亮。”美婦露出個玩味的笑容揶揄道。

  “沒騙我吧?”吳征皺著眉頭一臉疑惑不信。

  “騙你干什麼?難道沒見過你很奇怪?還是見過你奇怪了?”祝雅瞳忽閃著媚眼也是疑惑道。

  知曉問不出答案,吳征無奈地嘆息一聲道:“那成,其他我也不知問什麼好。

  只是,我原本希望月玦的事情……”

  “我會幫你,你自己也要更加一把勁!”

  “多謝,真的多謝。其他的……不多去想,想多了也沒用,憑空給自己添堵難受。”吳征感激不已,最終還是忍不住氣鼓鼓地埋怨了一句。看那咬牙切齒的樣子,當是費了極大的力氣才能不罵狗東西,只是腹誹必不可少。

  “嘻嘻,你這人……去去去,沒話說了快回去。方才的事無論如何不能再對第三人說起,你就當它是個夢境得了……算了,總之絕不能說!”祝雅瞳一拍扶手跳起,推著吳征將他趕了出去,大有松了口氣的模樣。

  趕走了吳征,祝雅瞳回身進屋喃喃自語:“居然被這麼件小事逼得失態了,當罰求死丹一個時辰,以後不可再犯!”

  柔荑伸進袖口里摸索著,不可避免地念及方才僅隔著薄薄衣料的“肌膚相親”,祝雅瞳俏臉一紅又是自語道:“小乖乖畢竟已是個大人……唉,想像個小娃娃一樣疼他終不可得,可惜,可惜!傳宗接代的家伙倒是雄偉得嚇人,嘿嘿,怪不得一個個的從里到外都愛他得緊。”

  語聲越說越低,祝雅瞳盤膝坐好,得意中帶著幾分羞惱吞下求死丹,嘴角微翹淡淡微笑,印堂中央桃心形的發髻針尖處卻滾下一顆黃豆大的汗珠來……

  吳征離開小院,心中百感交集。

  祝雅瞳的莫名失態百年難遇,從今往後或許再也不會有,那麼一個擁抱就成了絕唱?吳征揉了揉鼻子嘆息,高不可攀,高不可攀。失態片刻就恢復如常,可是會在自家面前失態,是不是朝夕相處下來多少有幾分感情在?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可他對祝雅瞳的情愫分明不同於對韓歸雁與陸菲嫣,為何這麼古怪?或許韓陸二女都是依賴自己更多些,而對祝雅瞳則是自己更加依賴她?吳征想破了頭也不明白,於是心中終是忍不住狠罵一聲:“狗東西!狗雜碎!”

  …………

  祝家商隊離了成都,一路不疾不徐,將部分貨物在經過的城市卸下,又裝上當地的特產。交通並不便利,行程更是漫長,要保證商團的利潤,生意都是一路做著去的。

  在大秦境內商隊的最後一站便是子午谷。涼州已成了杳無人煙之地徹底荒廢,再沒有商隊會經由涼州入燕國,徒增消耗。只是川中邊界地帶崇山峻嶺路窄難行,過子午谷前也有一段二百余里的荒涼之地。這一帶氣候不熱不涼,山中倒是風景宜人,不時有些豪族富戶大舉出行來此游覽風光。因四時俱有鮮花盛開,游歷者離去時無不采擷而歸,久而久之也有個好聽的名字——攜花山。

  “令使,呵呵,真是個好大的消息!”浮流雲一臉心滿意足,嬉皮笑臉地衝進屋內。

  屋內燈光如豆,說是屋子,四面卻不透光,只因建在了地底。

  “哦?大到什麼程度讓你都這麼焦急?”戴宗昌一瞪桃花眼,也閃出異光來。

  “冷月玦奉師門之命,十日前隨柳寄芙跟著祝家商團趕回長安城,同行的還有昆侖派陸菲嫣,她要去涼州找奚半樓!”浮流雲蒼白的面容因興奮而泛紅,不住地搓著手道:“這三人均是內功深厚,底子料想不差!若是捉到手中必有無窮的好處,這個消息還不夠大?”

  “什麼?”戴宗昌騰地一聲站了起來,扳住浮流雲雙肩急道:“可靠麼?她對你說的?”

  “正是那個賤妮子!”

  “她說的不會有假!”戴宗昌來回踱步喃喃道:“兄弟們修行都到了緊要處,本就需功力高深的女子助力!這一回絕不可錯過!嘿嘿,賤妮子?妮還是尼?”

  浮流雲舔了舔嘴唇意猶未盡道:“不都一樣麼!尼姑發起浪來,可比尋常女子還要夠勁!宗主親自調教出來的人兒,百依百順,讓干什麼就干什麼!滋味大是不壞。一身修為也是沒得說,若不是留著還有大用,老子真想采補了她!”

  “那倒是真的!”戴宗昌調笑幾句轉過話頭道:“當年賀群負傷,卻拼了命都要拿下陸菲嫣,定然是知道她身上有些好處!看她的模樣姿態,我猜是難得一遇的百媚之體。這里頭難保不會有詐,但是有了陸菲嫣,值得搏一把!”

  “有詐?不會吧!她們走得如此隱秘誰也不知,更不會有人料到冷月玦此時會奉師命歸國。若不是有賤妮子潛伏在吳府,咱們哪能知道消息?賤妮子不會被人看出了破綻吧?”浮流雲皺眉疑惑,思路卻是清晰。

  “不會!祝雅瞳拿離幻魔瞳逼問也不會露出破綻!看來也沒人懷疑她,若是祝雅瞳逼問過了,賤妮子一定會說,反倒露了破綻給我們。”戴宗昌松了口氣道:“我只是覺得不可不防,你這麼一說大是有理。”

  “還有冷月玦,此時為何忽然奉師命歸國?”

  “這倒不奇怪。燕國太子覬覦她良久舉世皆知,燕皇那邊身體日復一日地差下去,此時召喚冷月玦當是為登上皇位做准備了。嘿嘿,這番動作看來燕皇命不久矣。不過她暫時動不得,咱們抓了陸菲嫣與柳寄芙,把她放過了就是。”

  “有理!那我們還等什麼?”

  “我這就去稟告尊主!不,你一起去。”

  戴宗昌與浮流雲低著頭等待決斷。男子與他們早已十分熟悉,可又十分陌生,淫邪的黃金鬼面遮掩了一切情緒,神秘得讓人敬畏。

  “你們的意思要去是麼?”尊主低沉的聲音經過面具時發出金屬震動的嗡響,聽不出他的想法。

  “屬下二人均覺機不可失。”

  “賀群與陸菲嫣的事情本尊也有想過,你們所料不差的,只是事後一直沒有機會,否則本尊也會捉了來犒賞你們。這一次若要動手,對手實力不可小覷!柳寄芙就不用說了,聽聞劉萬年還是正面對決死在陸菲嫣手上,這一份功力連本尊都沒有想到。你們有詳實的計劃麼?”

  “有!她們悄無聲息的離去,同樣料不到屬下等也得知了消息,正好可以打她們一個措手不及。這一趟她們走得是子午谷,川涼交界處有一座攜花山,路窄難行,正是伏擊的好去處!”

  “萬一這是一個圈套呢?到時候當面撞上了祝雅瞳,你們有死無生。”

  “屬下選在攜花山腳動手一來前後都有城郭,動靜鬧得大了未必好收場。二來正是提防祝雅瞳。尊主請看,此地路途遙遠,祝雅瞳若是一同消失不見,我們為安全計斷然不會動手!若是祝雅瞳還在成都城,她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趕之不及。屬下自會安排人手盯住吳府的行蹤,屬下等除了調集人手先行趕往布置以外,也會延後再出發,防止意外。”

  “可以,不曾被色心衝昏了頭,既然成竹在胸那就去吧。”鬼面尊主沉吟一番道:“天下不久就將風雲變幻,正是千載難逢的好時機。是非成敗也在此一舉!

  這當口兒上你們的修為若能再提升一截必有大用!小心謹慎些,莫要讓本尊失望。”

  “謝宗主恩典!”戴宗昌與浮流雲同時松了一口氣,跪拜之後急急離去。

  鬼面尊主依然端坐不動,待暗室的燭火燃盡了最後一段燈芯,黑暗中才聽他自語道:“里頭是不是有古怪?竟讓我心神不寧!罷了罷了,祝雅瞳,就再讓你一回,我要看看你的本領究竟大到了什麼地步!”

  商隊依然穩步前行,一如平常。

  祝雅瞳看過了奏報的書信後銷毀,傲然一笑,向吳征道:“她昨日又去了文殊院,我讓湘兒提早等在路邊,果然又是如此。”

  “自甘墮落,不可救藥!”吳征低喝一聲,雙拳驟然握緊。

  “沒那麼簡單的,里頭的緣故我現下也猜不到,雨珊……不該是這樣的人!

  待此事一了,我自會當面去找她問個清楚明白。”祝雅瞳目中流露著哀戚,對同門的墮落也是痛心疾首。

  “先殺了賊黨再說,你准備什麼時候露面,給賊黨吃一顆定心丸?”

  “三日之後!這幾日還需做些安排,露面才不那麼突兀刻意。以後每隔一段時日露面一次,定心丸一顆顆地給賊黨塞進肚子里,好撐死了他們!”

  “哈哈,正是如此。那個,你別介意,其實我還是很擔心……”

  “我懂,別怕。除了現有的人手,屆時妙筠也會及時趕到,再加上一名強援!”

  倪妙筠的身手吳征親眼所見,即使在十一品高手之中也是一等一的厲害。吳征聞言不由心中大定,又猶疑道:“倪前輩現下還在府中,怎麼能及時趕到?若是走得早了定然會讓賊黨知悉,到時可就沒了出其不意之效。”

  祝雅瞳頑皮地眨了眨眼,手指一勾做個附耳過來的示意低聲道:“妙筠也沒那麼簡單的,日後你自會明白。至於為什麼能及時趕到還不露行藏麼……她能騎我的皇夜梟呀!我就不信賊黨除了憂無患,還有人能騎豹羽鵟!”

  “什麼?”吳征又驚又喜。皇夜梟是祝家之主的坐騎,極難馴養,在祝家的數量也不超過一手之數。倪妙筠居然能騎乘皇夜梟?吳征不僅對這個小心機深重的神秘女子多了幾分好奇:“倪前輩難道是……”

  “不是我家的人。”祝雅瞳含笑搖頭,拍拍吳征的肩膀道:“不用瞎猜,你會知道的。”

  ◇◇◇

  …………

  攜花山腳兩面俱是斜坡,即使入秋已一月有余,山坡上開始泛黃的蒿草仍有一人多高。

  巍峨山月半輪秋,一場新雨之後秋高氣爽天也藍藍。秋景之美正在層次分明,山花仍未凋零,紅得似火,樹葉尚未脫落,綠得濯濯,點綴其間的黃色則如橫空而來,為一片盎然生機中播下淒淒婆娑。

  陽光在薄薄陰雲之後羞怯地探出了頭,恰似陸菲嫣的忸怩不安:“一直看我干嘛?”

  “嘻嘻,人家實在想不到這一位竟然是陸姐姐。”冷月玦貪看不已,只覺陸菲嫣一顰一笑,輕嗔薄怒,無一不是媚態橫生。即使越發頻繁地捧著小腹,艱難忍受的面色露出時亦伴隨著汗珠滴落,也是媚得讓人心疼。

  “前輩改了姐姐,套交情麼?”陸菲嫣嗔怪一句,悄聲道:“他真的很好。”

  “嗯!”冷月玦重重一點頭,言簡意賅,又期期艾艾道:“好想知道你們是怎生好上的……”

  “沒有什麼特異的地方,他待我好,一心為我著想,我自然也會待他好。嘻嘻,比你可不如。”念及吳征與冷月玦定情始末,陸菲嫣巧笑嫣然,大覺有趣。

  “是麼?我不信!”冷月玦皺眉搖頭,在陸菲嫣的瞪目警告之下,終不敢說出“看著就要母女共事一夫,還說不特異!”

  陸菲嫣忽然一捧小腹面色發白地彎腰,冷汗直冒,死死拽著韁繩。冷月玦吃了一驚,趕忙幫著拉住駿馬,悄悄與陸菲嫣對視時得了眼色,不由心中一凜:“來了!”

  自從進入山區,路面崎嶇不堪,馬車坐上一日能讓骨頭都散了架,於是車輛全改做運輸貨物。柳寄芙見狀撥回馬兒扶好陸菲嫣,一只手貼在她背心狀做輸入內力關切問道:“陸師妹,你的病沒事吧?可惜這里沒有藥,待到了子午谷再去采買配制。”

  “無妨。”陸菲嫣俏臉蒼白搖了搖頭道:“歇一會兒就沒事了。”

  奇妙的異香濃的沁人心脾,柳寄芙坐在馬上也是一陣發暈,暗嘆道:“好個妙人兒,不僅生得美麗大方,這股香味也是勾人魂魄。”

  陸菲嫣搖搖晃晃,越發坐不穩馬鞍,忽然雙目一閉向後便倒。幸虧柳寄芙與冷月玦見機得快,雙雙出手扶好,一同翻身下馬,踏地時也感落足不穩,打了個踉蹌。

  “哈哈哈哈……”狂傲淫邪的笑聲聲震山谷,由遠及近道:“陸仙子不是害病,缺的不是藥物。她是發了春,缺男人!”

  “什麼人膽敢出言不遜?”柳寄芙高聲怒喝,利劍般的目光牢牢鎖定聲音傳來的方向。

  一聲悠長的鳴叫,道旁的草叢里串出只野鹿正撒蹄亡命奔逃。只是臀上中了一箭正血流不止,後足酸軟無力,看看不久後就要栽倒。一名身披獸皮的獵戶旋即鑽出,盯著獵物追去。

  一追一逃,看看橫穿過小道,三點寒光帶著銳嘯的風聲電射而至。身手矯健的獵戶毫無防備,奔行中被寒光准確地射入體內,連呼痛都不及發出便翻滾著應聲倒地!

  忽然去了條人命,來人不明敵友先聲奪人,陸菲嫣等人正吃了一驚。旋即一片密集的撲簌簌聲大響,山路斜坡的高處降豪雨一般下了一片遮天蔽日的箭雨!

  發箭之人膂力強勁,借著高空降落的力道,銳嘯的風聲大得駭人。

  祝家的商隊居然臨危不亂,護衛們早早已拔刀在手,又取出皮盾,或借著馬車廂子遮擋躲避。饒是如此,奇大的力道仍讓許多利箭穿透皮盾,將護衛與車夫釘死單場!唯獨馬車廂滿載貨物打造得極為結實,不僅以精鐵為頂,更蒙上了粗厚堅韌的層層牛皮。廂頂上密密麻麻的箭枝落下,俱都扎不進去。

  “哪條道上的朋友阻路?我等是祝家商團,一向不曾少了打點,還請莫要惹禍上身!”護衛頭子裝扮的雄壯男子手忙腳亂地躲開一蓬箭雨,見箭雨延綿不絕也不知有多少,慌忙怒聲大吼。可惜回應的只有箭雨撲簌之聲!

  冷月玦抱著陸菲嫣足尖一點飛身向道旁大樹躍去,柳寄芙揮劍撥打箭雨左右庇護,順手一抄抓得三箭在手,款扭蠻腰發力猛擲喝道:“滾出來!”

  高手以徒手擲箭,威力直如勁弩發射一般。三箭呈品字形爆射向對面的樹梢,只聽砰地一聲大響,一名男子手抓箭枝飄飄落地,拋下剪枝又甩了甩被震得發麻的手腕,一雙桃花眼一彎笑道:“好內功!今兒撿到寶了!”

  陸菲嫣被冷月玦抱著在樹杈上坐好,剛掙扎欲起,卻又足下發軟,險些掉下樹去!急的淚珠都滾出眼眶。

  “你們是什麼人?”柳寄芙持劍當胸沉聲嬌喝。

  “廢話太多!拿了人回去剝光了,老子要好好抓一抓兩團大奶子!”山道上箭雨漸消,想是箭枝耗盡。半人多高的蒿草叢里探出百余人來,正各持五花八門的兵刃勢如猛虎般衝下!

  “找死!”近百名護衛被箭雨射殺了二十余人,余者隨著護衛頭子各挺兵刃迎了上去。只聽痛呼聲此起彼伏,伏擊之人居然個個武功高強,幾個回合便如砍瓜切菜一般殺得護衛七零八落。

  桃花眼嘴角帶著得意的邪笑步步趨近道:“陸仙子,柳仙子,隨本使走一趟吧!”

  柳寄芙目中寒光一閃,寶劍一抖寂刺一名撲到身前的敵人。這一劍含怒出手,極具天陰門劍法精髓,一劍既出,二劍隨之而至,劍招迅捷無倫,分刺敵人眉心與左肋。那人心焦如焚,本自恃武功待要將柳寄芙一舉拿下,不想漫天俱是耀目的劍光,大駭之中不及抵擋,尋准空隙橫身閃過。暗道一聲好險未完,脖頸便似被一柄鐵鉗拿住,一股淒寒刺骨的內勁,順著被鋒銳指甲抓破的血肉透體而入,瞬間氣絕!

  柳寄芙拋下脖頸處都蒙上一層薄冰的屍身,順手甩干血跡向桃花眼道:“那要看你有幾分本事了!可知冒犯天陰門之罪?”

  “陰風掌力?好功夫!”桃花眼足不停步慢慢趨近,四周慘呼之聲不斷。除了柳寄芙又殺了兩人之外,護衛們大部分已被斬殺殆盡,僅有少數幾人武功較強者躺在地上哼哼唧唧,重傷之下再也爬不起來。來犯者似乎各個心情急迫,一招得手雖未斃命,也懶得再去補上一刀,紛紛向三女圍困逼來。

  柳寄芙目光一轉道:“你們不是山賊?”

  “當然不是!”桃花眼離柳寄芙五丈處停步不動笑道:“財貨算得什麼?能比得上兩位仙子?”

  “暗香零落!”柳寄芙恨聲怒喝,臉上蒙上一股激動的嫣紅,不知是興奮還是懼怕!

  “哈哈哈,柳仙子好眼力!”桃花眼目光轉向樹杈上的陸菲嫣道:“陸仙子,你與本教有血海深仇。觀你現下的模樣,大體是練了《姹女玄陰訣》走火入魔了罷?難怪賀群舍命也要拿你!”

  “呸!狗賊!”陸菲嫣粗氣急喘,胸膛起伏時波濤陣陣,輕易引起賊黨一陣騷動。

  “都莫要著急!”桃花眼再度揮手止息了騷動道:“柳仙子功力非凡,你們不是對手!鮑氏三傑先去拿下柳仙子。”

  桃花眼背後轉出個長相英俊,面容蒼白的公子哥兒來,搖著折扇不住搖頭嘖聲道:“嘿嘿,柳仙子的武功你們三個該當熟悉得很了!莫要拖延,更不可傷了性命!”

  “是你!”陸菲嫣與冷月玦同時出聲,這公子哥兒正是成都錦蘭莊中的付柳贇.

  付柳贇洋洋自得道:“不好意思,叫兩位仙子見笑了。在下浮流雲!忝為宗中旗使,定然也不會虧待了兩位。”回首又向桃花眼道:“我就說了下三濫的法兒對她們沒效吧?看著腳下虛浮實則全是裝出來的,不管用,不管用。這些人成名已久個個都是人精,還是明刀明槍做一場實在!”

  “哼!”桃花眼不以為意地冷笑一聲道:“對付幾位仙子,自是什麼招數都要試一試了。”

  鮑氏三傑一手舉刀,一手持盾步步緊逼,三面向柳寄芙靠近。

  柳寄芙手捏劍訣嚴陣以待,目光一掃寒聲道:“是你們三個?當年失心瘋了犯下八門血案,[挾三山]鮑氏三鬼?”

  “嘿嘿,兩位兄弟,想不到柳仙子都認得我們,榮幸,榮幸。回頭倒要和柳仙子多親近親近,深切了解一番才可。”鮑子江露出一口森森白牙淫笑道。

  話音剛落,鮑子河以圓盾護身著地一滾,雪亮的刀光自盾牌後奇鋒陡出,橫劃柳寄芙腰側。柳寄芙看得分明,險境之下雖驚不亂,飛足踢開單刀,手臂彎折挺劍朝盾牌間隙里刺落。

  鮑子河單刀回轉,與盾牌一同鎖拿長劍。與此同時,鮑子江與鮑子溪左右攻到。柳寄芙長劍一兜脫開鎖拿,回身旋掃出一陣勁風。

  鮑氏三傑的武功要遜色柳寄芙一籌,可近有圓盾護身,又似對柳寄芙的武功長處十分了解。柳寄芙連展精妙劍招,始終不能得手!賊黨中當以桃花眼和浮流雲武功最高,此前亂戰中柳寄芙也看得分明,鮑氏三傑只在這二名賊首之下不好對付。可賊黨人多勢眾,光憑柳寄芙與冷月玦萬萬應付不來,便是拿人命來耗也耗死了!

  焦急之下柳寄芙怒喝一聲,尋機單掌卷著寒風向鮑子溪拍落!鮑子溪怪叫一聲躍起,四肢蜷縮全身都躲在盾牌之後,只聽一聲大響金鐵交鳴的大響,鮑子溪被擊得橫飛出去!柳寄芙蓄力良久,這一擊聚盡全身功力,打得鮑子溪一路噴出鮮血!

  招式落得太實,又是以少敵多自然落出破綻,鮑子江與鮑子河左右攻到,柳寄芙急急閃躲,衣袖被劃開兩道口子,幸未負傷。

  桃花眼目光一凝,三點烏光又出!鮑氏三傑的盾牌不僅堅固,面上還有細密的暗鈎倒刺,喂滿了毒藥!柳寄芙以陰風掌力發掌,掌面上凝著一層冰未曾直接接觸盾牌才免受重創。可桃花眼的暗器功夫更是威力絕大,鮑子江與鮑子河攻勢連綿不絕,已是陷入死局!

  柳寄芙長劍舞出一陣青光磕飛三點烏光,落足未穩,兩柄長刀刀花滾滾攻到。

  忽聽一陣密集的沉聲大作,像是兩下間不容發的拍桌之聲!堆滿了貨物的十余輛大車底部露出幾個黑沉沉的洞眼,也射出一片密如暴雨的短小箭枝!

  攻其不備!賊黨登時亂作一團。車廂底部潑喇喇一陣大響,鬼魂般冒出三十余人來。其中一名老道,一名和尚縱身高躍向柳寄芙,分別接過鮑子江與鮑子河。

  柳寄芙趁勢夾攻,劍光漫展之處,鮑子河脫身不及,被老道一拂塵掃過面門打得鮮血淋漓,柳寄芙又補上一掌,眼見是不活了。

  這三十余人一現身局面登時不同,包含老道與和尚在內的十八人更是不凡,頃刻間以更少的人數自外合圍,打得賊黨節節敗退。尤其一名始終跪地膝行,滿臉橫肉的仆婦異常凶悍。她不使兵刃,一雙蒲扇般的大手合攏夾住柄長劍,便如銅澆鐵鑄一般緊緊咬合。發力一扯,張嘴就在賊黨胸口咬下,嘶啦一聲,連衣帶肉活生生地扯下一大片血肉模糊……

  “果然沒那麼簡單!”桃花眼高聲喝道:“周旗使,禹旗使去擋住賊道與假和尚,呂旗使殺了[恫孟婆]!余人不可分散!”一眼就認出仆婦的身份,果然犀利獨到。又向浮流雲使了個眼色道:“速速拿人,你對付柳寄芙!”

  兩人一同發動,威勢驚人!一名青年書生挺劍刺來,被桃花眼二指一夾一轉,長劍嗆啷從中斷去。書生大吃一驚,忙擲出斷劍向後疾滾,幸而桃花眼急著拿人不及追擊未曾受傷。

  二人打出一條血路,途中不時有高手前來攔阻,均是一觸即退,雖有幾人受傷,倒是延緩了兩人行進的腳步。再踏得幾步,桃花眼猛然醒悟。只見祝家的援兵雖是人數較少不時有人倒下,可那十八人像一柄張開的扇面斜列兩旁,牢牢拱衛著扇柄處的陸菲嫣與冷月玦. 任憑暗香零落如何衝擊,兩條扇骨拼死抵擋絕不後退一步,更連帶傷的都寥寥無幾。而一旦後退,便像只收攏的口袋,欲將桃花眼與浮流雲裹在當中!

  這一干人的武功俱在九品以上,似老道,和尚,悍婦等六人更是身具十一品修為,招式清奇顯是還有高人指點過,等閒不易拿下。桃花眼心中一沉,當機立斷道:“衝!”

  一聲令下前衝兩步卻忽然轉向,猝不及防地一掌轟在一名高手背心。那人狂噴鮮血,被一柄大刀兜頭劈落成兩半。桃花眼再施偷襲,祝家的援軍有了防備各自呼應配合,桃花眼連著猛攻數著不能得手,忙守著缺口放入四人道:“與浮旗使夾攻柳寄芙!”

  局面好轉,桃花眼心中大定,一步一個腳印,一邊向冷月玦與陸菲嫣逼近,一邊尋覓偷襲的良機!

  浮流雲領著四人夾攻柳寄芙,他的武功本與柳寄芙差相仿佛,有了助力更是如虎添翼,登時將柳寄芙壓在下風,左支右拙風雨飄搖。

  老道,和尚與仆婦一邊應付三名勢均力敵的高手,一邊還要照應落單的同伴,再也騰不出手來相助。危急之間,草叢里忽然飄出一名渾身暖綠衣衫的女子。

  無人知道她什麼時候到來!

  但見女子踮著足尖越發顯得身形高挑修長,一個起落便飄進戰團,斜舉的長劍始終點著浮流雲。那長劍在空中一顫,不待招式用老,女子身形如鬼似魅,刺斜里矮身轉向浮流雲後背!

  浮流雲不及轉身,不管劍光來路,唰唰兩劍朝女子刺落。不想那女子劍路極其詭異,仿佛雲霧一般動向無定難以捉摸。向左一旋身飄起一頭長發橫掃浮流雲面門,連帶著胸前兩座巍峨山峰都撐著飽脹爆滿的衣衫,怒濤般向左腋甩蕩出去。

  麗色無儔之中又是連發數劍,但見光環亂轉,猶如雲卷霧騰,刹那間將浮流雲包裹在劍光之中!

  浮流雲雙目大張躲開長發橫掃,於繁復之極的劍光中舉劍一壓,漫天劍光登時消散於無形。綠衣女子長劍被逼住,足下一點飛身而起自浮流雲頂門越過,正是天陰門的無上輕功[魔劫曇步]!

  浮流雲向前一撲,百忙中運力於劍發力一架,將綠衣女子逼得長劍高舉落不下來。但此刻她已盡占上風,兩只蓮足踢向浮流雲後背!

  浮流雲暗道一聲好險!運使起壓箱底的內功法門凝聚於背,左臂向後攔腰橫掃!這實是敗中求勝的絕招!借助怪異的內力百發百中,不想這一回橫掃落了個空!

  綠衣女子踢在背心的兩腳只是虛點借力,急速向後高飄退去。

  浮流雲靈光一閃打了個激靈,駭然高叫道:“中計了!中計了!扯呼!”居然頭也不回地發足狂奔,不管不顧地逃去了。

  桃花眼剛逼至樹下,聞言一驚,再回頭時只見陸菲嫣不知何時已站在樹下,氣定神閒地拔出長劍。樹葉間灑落的點點陽光映在劍身上,如魔女的眼眸。

  “玦兒讓開些!”陸菲嫣寶劍指地,重重吸了口氣道:“我來對付他。”

  “嗯,我去殺賊黨。”冷月玦抖出絲帶背身向後退去。縱使喊殺聲震天,不時有人受傷斃命,她也想多貪看一會兒。

  只見陸菲嫣微揚著螓首,嘴角勾起,雙目閃著耀眼的星輝,一呼一吸之間胸脯極富韻律地高高撐起,又沉沉落下,像湖波一般撩人。即使面對強敵,那份從容與典雅不損半分。冷月玦心神俱醉,遙想起多年之前修行有成,也是這般自信得光芒耀眼。這一份光芒自欒楚廷出現,師尊的偏向而逝去,但不久的將來,一定還會回到自己身上!

  冷月玦足下重重一頓,義無反顧地回頭飄身而起……

  桃花眼的瞳孔不住地收縮,原本如女子一樣美麗的雙目,因針尖一樣的兩點黑仁而變得恐怖。他深知自己的修為之高,卻不明為何陸菲嫣的氣勢一路高升,壓得自己幾乎喘不過氣來。手心已布滿汗水,桃花眼一凝心神,鄭重地拔出長劍直舉胸前,劍尖遙指陸菲嫣。

  “我終於知道你是誰了,你是[裂天劍狂]戴宗昌對不對?樣貌怎地改變這麼大,倒是很顯年輕!”陸菲嫣侃侃而談,款款轉動的秋波不住好奇地打量戴宗昌。

  “是。”戴宗昌心中又是一沉!敵人游刃有余,而自己居然鬼使神差地應了一句,更是還未交手就擺出了本命武功的式子。他深知自己太過緊張,在敵人似無實有,無比巨大的壓力之下本能地緊張!

  “昆侖派陸菲嫣領教裂天劍!對了,我有個新的綽號叫[媚及陰陽],你死了以後在陰曹地府記得報我名號,就算幫我積一份陰德。恩,我男人幫我起的!”

  最後一句扁著小嘴嬌羞說出,低得幾不可聞,雙頰酡紅的媚態更是橫貫陰陽兩界無人能及,眼眸低垂落定不動的一刻,幾將時光恒定!

  戴宗昌嘶吼一聲全力發動!他被這份巨大的壓力逼得喘不過氣來,只覺再候片刻就將徹底崩潰。這一縱跨越數丈距離,橫削陸菲嫣脖頸!陸菲嫣不退反進,手腕一抖長劍反撩向戴宗昌劍身中端。

  魔眼去勢光華閃爍不定,戴宗昌不敢變招加力壓下欲逼住魔眼。陸菲嫣嘴角一勾,手腕再抖步伐趨前,魔眼在戴宗昌劍身上劃過牙酸的聲響,徑點他掌緣大穴。

  一柄長劍,一道悄無聲息的鞭影在陸菲嫣臉側滑掠而過,相距不過半尺。戴宗昌一呆之下,居然看不清正招與奇招迭出的刹那間,陸菲嫣是怎生躲過。陸菲嫣身形進逼不停,[休無竹]劍招施展開來,有進無退!她翩然矮身一扭,魔眼自下而上刺到,更險險躲開從後卷繞的長鞭。

  這一下不僅妙到毫巔,美婦單膝跪地,側身斜向拱臀挺胸的姿勢更是撩人之極。戴宗昌已全然顧不得眼前媚色,只見魔眼已點向小腹,長鞭更被陸菲嫣抄在手中一抖。柔軟的長鞭化成一條筆直的棍棒,墨龍一般急升而上!

  戴宗昌駭然失色,手中長劍帶著風雷之聲下擊,直欲劈裂天際一般一往無前!

  兩人貼得極近,更是施展出全身功力,每一招都有無數的變化,每一招都有無窮的後招。變化均在毫厘之間,後招均在間不容發之際,稍有點滴偏差便是喪身殞命之禍。

  風雷大作的赫赫風聲之間,陸菲嫣如挺拔的青竹!風過竹林撩動竹枝竹葉,即使風雨飄搖之間仍顯得揮灑自如,履深淵如平地。那一身精妙的身法與劍招在來來往往的激斗之間,攻勢如春夜雨絲連綿無盡,已挑落長鞭,將戴宗昌逼得不住倒退。直至陸菲嫣進一步,戴宗昌便退一步,分毫無差!

  戴宗昌一身大汗淋漓。陸菲嫣劍光如絲已將他牢牢罩定,這一戰不是分出勝負,從頭到尾美婦就像她所說的一樣,要殺人!

  念頭一閃而過,戴宗昌氣勢更挫,同級高手比拼差距只在毫厘之間。尤其到了十一品高手,擊敗常有,殺人則是難上加難。陸菲嫣這一份自信更讓他心動神搖。

  四面八方的危機激發了徹骨的凶性!戴宗昌大喝一聲驅散畏懼,不退反進嗖嗖嗖連刺三劍,反守為攻!這三劍從第一劍起便即強攻,竟不擋陸菲嫣劍招,劍尖直刺她胸腔,出手之凌厲猛惡,已是不顧生死地彪悍!

  陸菲嫣足底一滑相避,劍尖依然向前,也是有去無回!戴宗昌第一劍落空,長劍疾閃橫削,劍鋒已至頸側。陸菲嫣已迫近他身邊,劍招未曾用老,一身功力更是提到了極致,從他身側猶如足不點地般飛了個半圈繞至戴宗昌身後!

  戴宗昌兩劍落空,身形向前一撲,左臂向後反扭揮出一片驚濤駭浪般的風聲。

  這一下兩敗俱傷,陸菲嫣若被擊得實了也難免身受重傷!但美婦一往無前,運起一身功力刺落長劍,但見血光噴濺而出的同時,開碑裂石的一拳結結實實地打在陸菲嫣肩側!

  腦中發暈足下發軟,戴宗昌迷蒙之間只覺擊中陸菲嫣的拳頭里,蘊含的內力大半消散於無形。他忽然明白了什麼,氣力卻隨著奔涌的血漿離體而去,軟軟跪倒。

  陸菲嫣甩著傷勢不輕的香肩緩緩走近,一腳踩在戴宗昌背心,一手握住魔眼輕聲道:“我吩咐你的事情,莫要忘了!”

  “噗嗤”一聲,長劍離體,也成了戴宗昌在世上聽見的最後一聲……陸菲嫣就算有心留他性命,咬破了嘴里毒囊的賊首也沒了活命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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