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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拉幫套

  中國東北,有個拉邦套的風俗,丈夫在沒有能力維持家里生計,或者家里遭受巨大困難,在征得妻子同意的情況下,再招一個夫婿,以維持家庭的生活。

  這風俗在東三省由來以久,民國時更盛,東北許多地區習以為常,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好,前後兩個丈夫還會天天湊到一起喝酒,床上三人也是坦誠相對。

  肖莉就遇到了巨大的困難,她家在塔河縣一個地圖上都找不到的偏遠山村,家里窮,十七歲時就早早的把她嫁給了臨村一個叫李斌的男人,噢——,或者叫小屁孩更合適。

  貧窮的父母收了李家兩千塊錢的彩禮,這在當年當地可是筆巨款,多少山貨才能換到兩千塊錢?

  不過東北地區的聘禮一直很高,當地的文獻記載,如她一般的女子,聘禮通常是一斤銀子,八對布匹,兩三件成衣,換算成現今,也就是兩千塊錢左右。

  農村中絕大多數人窮的滴屎,無力支付這樣的聘禮。

  肖莉身高1.72米,柳葉眉,大眼睛,高鼻梁,皮膚如堆雪一般白膩。

  奶大腰細屁股圓,兩條大腿筆直修長,血液里知道的有俄羅斯、漢、鄂倫春、滿等等幾個民族的基因,然祖上到底混了幾個種族,誰也說不清。

  這種相貌身材若是在中國別的地方可以說是萬里挑一,但是在這白山黑水間只能說是樣貌中等,不難看而已。

  丈夫李斌也是如此,不知道混了多少種族的基因,高大英俊,身體結實,不過在這片黑土地上,也是人堆里普通的一個,四周村里的男人也是這樣,找不到丑的。

  自嫁給李家之後,已經生了兩個女兒,一個兒子,今年算起來有二十四歲,但身材相貌依舊迷人,嬌媚中還有點英姿颯爽的味道。

  就在前些天,丈夫李斌跟別人進山捕飛龍,想換個大價錢,不想失足跌了腿,公公有高血壓,還死灌悶倒驢,三個月前終於臥床不起,又沒錢看病,不死不活的耗著,婆婆身體也不好,李菲、李爽姐妹兩個一個六歲,一個四歲,兒子李天豪兩歲。

  大清早肖莉愁眉不展,一聲不吭的去鍋台燒糊糊,這種糊一燒就是一大鍋,也不分什麼早、中、晚,想吃的時候就吃,而且一吃就是十天半月,至於菜?

  沒有!

  燒好了她要趕著去山里采猴頭菇、木耳之類的野山茵類,以維持生活用度。

  兒子李天豪哭叫:“媽媽,媽媽,我不要吃這個,我要吃肉肉!”

  肖莉理也不理,繼續忙活,開玩笑,要吃肉,等你下輩子投胎再吃吧!

  李菲去拉弟弟,李天豪死活不肯走。

  肖莉一肚子的氣,抬起手來,就是一巴掌抽在兒子頭上。

  李菲要護弟弟時,漂亮的小臉上也被抽了幾巴掌,大眼睛里頓時全是淚水。

  二女兒李爽見打了,嚇得掉頭跑,才出門時,傳來“哎呀——!”一聲。

  一個男人聲音傳來:“你個小丫頭片子,亂跑什麼!把你撞倒就要哭了!”

  “孫爺爺!”李爽脆生生的喊。

  “孫寶林!你個王八蛋!”肖莉聽到女兒喊,抄起一根頂門的棍子就衝了出來。

  一個五十出頭的男人喊:“肖莉!你干什麼!哎喲!別打別打,有話好說,我才剛到,你就打人,李榮富,你家兒媳婦打人了,你管不管?你不管我要揍她了!”

  里屋的公公大聲的哼,就是說不出話。

  肖莉咬牙:“你個殺千刀的老王八,騙我家李斌去捉飛龍,飛龍沒捉到,現在腿摔折了!”

  孫寶林抓住她的棍子:“所謂富貴險中求,沒本事又怨得誰來,不是金剛鑽,你就不要攬瓷器活,我又不是特意跟他一個人說的,哎喲,你個潑辣的娘們……!”

  肖莉恨這個南京人禍害了人嘴還不慫,發起性來,抬起長腿,把這個南京老頭踹翻,心中氣還沒消,正要再打時,門里傳來李斌的大吼:“夠了,你個敗家的老娘們,捉不到飛龍還斷了腿,是老子沒本事,怨不得別人,你把他打傷了,又來賠錢,我們哪里還有錢?”

  東北的男人不可謂不苦,也很努力,奈何窮山惡水,就算他們拼了命的苦,也不能改變老天的安排。

  肖莉一只腳踩在孫寶林的身上,手里拿著棍子,聽自己男人吼了,忙丟了棍子,抬起長腿放孫寶林起來,轉身向屋里走,准備弄吃的給男人。

  這些南方的蠻子,身體羸弱,膚色黃黑,塌鼻子,小眼睛,渾身沒有四兩的力,但就是有錢,這個孫寶林每年春、秋兩季到他們這片山村小鎮收山貨,附近並沒有旅館之類的,這老貨大清早的出現在家門口並不奇怪,因為他是村口三嫂子拉幫套的老伙計。

  孫寶林被打也不覺得丟臉,他對東北這些彪悍的老娘們已經習以為常,腆著臉跟在肖莉身後,走到李斌床前,望著小腿綁著夾板的李斌道:“怎麼樣啊?大兄弟,是骨折還是斷了?要不要緊哪?”

  李斌拿手接過肖莉遞過來的糊,狼吞虎咽的道:“骨折,哪那麼容易斷?”

  孫寶林嘿嘿的笑:“你家還有什麼東西?要不要出貨?”

  李斌道:“有些山菌木耳,正在屋頂曬著,也就十來斤,你收的話拿走!”

  孫寶林道:“只有十來斤?那你自己留著吧,五分錢一斤,我給一塊錢?”

  這時候正是公元一九九三年,就算在富饒的江南,大部分國營企業、政府機關單位的職工,工作十多年的,工資也就是兩、三百塊錢,山里的菌類木耳,全是野生的,誰都能采,能換錢全是白給,種出來的糧食除了要交的公糧,留下的也不值錢。

  李斌咬牙:“不如賒我點?我家的情況你也知道了,真的等錢用,就賒一百,我腿好了,冬天上山捉野貨用皮子抵還!”

  孫寶林哧之以鼻:“正因為知道你家的情況,所以更不能賒給你了!”看了一眼肖莉:“真想解決困難,也不是沒有辦法!”

  李斌道:“你說拉幫套?唉——!我家這情況,哪個大頭肯上門?老爹、老娘看病,我看腿,三個小的要養,上面原來有兩個哥哥,得病早死了,現在我就是獨子,擺明是個大火坑,附近村里的,哪個男人肯到我家?”

  肖莉點頭:“老孫,你要是有合適的,遠點也沒關系,幫忙說說看,不行你自己幫幫我們,實在不行,把我典出去,苦個兩、三年,能換些錢來就好!”

  孫寶林咽了一口口水,呐呐的道:“合適的大頭倒是有,人家肯給三萬塊,不過……!”

  “不過什麼你說呀?都是純爺們,哎喲喂,你們這些南方的蠻子,有話快說,別這麼吞吞吐吐的!”肖莉心里著急,性子上來,踢了孫老頭一腿。

  “哎喲!你個彪悍的娘們,你的性子得改一改,你自己不知道,你個老娘們的手有多重,這真是到了江南,十個男人九個男人會給你失手打死!”孫寶林齜牙咧嘴。

  李斌也直起身來道:“孫叔,你和我家也是老相識了,有話快說,沒什麼不好說的!”

  孫寶林也不著急,找了個凳子坐了下來,掏出一盒紙煙來,彈出兩支給李斌、肖莉,自己也點了一支,吐了一個大大的煙圈道:“拉幫套這事,在我們東北是正常的,大家也不會說什麼,但這事到了江南,就會被認為傷風敗俗,不可思議,你們要是等錢用,這事得聽我的,到了南京後,不能吐出半點口風!”

  李斌道:“急死老子了,一切依你,快說快說!”

  孫寶林道:“我在南京有個鄰居,住著老大的一處宅子,這代家里只有一個兒子,卻是個呆子……!”

  “呆子?傻的?”肖莉問道:“一點也不知道人事嗎?”

  孫寶林道:“也不是全呆,就是不跟人說話,學習上也沒什麼問題,讀到了中專畢業,現在在南京二化機做了個技術員!”

  李斌道:“能讀到中專也不呆啊!為什麼你說他是呆子?”

  孫寶林呵呵笑道:“這人終日兩眼發直,目光呆滯,不管看見任何人,從不招呼,除了非做不可的事外,就是對著天發呆,而且能保持一個姿式十多個小時不動,或者就是從江邊弄一大堆的長江石堆在院里擺烏,長到二十歲,別說女朋友了,男朋友都沒一個,爹娘老子著急,怕絕了種姓,所以許了五萬塊,買也好,騙也罷,一定要替這呆子弄個媳婦,好傳種姓,不過那家也不是沒有要求,否則胡亂弄個女人做媳婦也不是難事,附近安徽就能找到大把的!”

  肖莉道:“五萬?你剛才不是說三萬?”

  孫寶林道:“你們要是能答應這事,給你們三萬,那兩萬歸我!”

  肖莉咬牙:“你個老貨真是黑心!”

  李斌擺手止住媳婦:“少插嘴,聽老孫說,要我們怎麼做?”

  孫寶林嘿笑:“肖家丫頭這長相身材,趙家一定滿意,你只說是我東北的親戚,跟我到南京打工,今年剛好二十歲,屬牛的,十二月份生日,只比那呆子小兩個月,我在南京有個朋友,開理發店的,跟我到南京後,我先把你安排在理發店學徒,就是替人洗洗頭什麼的,然後就引趙家老頭去理發,如此這般,此事定能成功,趙家舊社會是在當鋪做活的,手上錢財不少,除了說好的三萬塊以外,其它的外快錢財,也全部歸你們,就看肖家娘們的嘴甜不甜了!嘿嘿嘿——!”

  肖莉不說話,拿大眼睛看自家老公。

  李斌咬了咬牙道:“得定個期限,還有,這一路到南京,山長水遠,路費我們也出不起,得請您老先墊著!”

  孫寶林陰笑:“這事若是成了,我拿兩萬塊,若是不成,路費什麼的,少不得找你家要,至於期限嗎?肖丫頭怎麼也得替人生了娃,趁人不備跑就是了。話說回來,你家當真沒錢了?”

  李斌道:“要是說錢,也不是沒有,不過是銅錢,你要嗎?”

  孫寶林鬼眼轉了轉:“銅錢?當是解放前哪!不過你實在等錢的話,當廢銅秤給我,我順帶收了!”

  李斌道:“好!肖莉你帶他去,看著秤,當心這老家伙弄鬼!”

  孫寶林白眼直翻,這些東北的野人,怎麼能這麼說話呢?就算擔心老子玩鬼,也不要當著我面說吧?這情商幾乎為零喲!

  肖莉點頭,俏生生的走在前面,把他帶到外間,看見李天豪正在玩一個白底黑花的破罐子,上去劈頭蓋臉就是幾巴掌,奪過罐子,罵道:“你個敗家的熊孩子,到外面玩去!”

  李天豪哭叫:“還我還我!”

  李菲聽到聲音,忙跑過來,拉了弟弟就走,李爽鬼頭鬼腦在門口張望,死活不肯進來。

  孫寶林接過罐子,把銅錢倒了出來,打眼一看,錢上的字多數不認識的,有幾個認識的字也是歪歪斜斜,有如狗爬,而且鑄造工藝惡劣,銅色發暗,雜質狂多,以孫寶林的眼光來看,就是農村私鑄的假錢,然抱著絕不白跑的思想道:“這銅錢全是假的,真是收個廢銅,拿你家的秤秤吧,免得說我弄鬼!”

  肖莉印象中南方人奸滑,怕自己走開時,孫寶林藏了幾枚銅錢,於是對門外喊:“李菲!李菲!把掛在廚房的秤拿來!”

  李菲答應了一聲,不一會把秤送了過來。

  “七兩六錢,連一斤都沒有,一兩算三毛錢,要給你兩塊兩毛八!”孫寶林邊說,邊把秤杆轉過去給她看。

  肖莉念是念過書,但小學三年級都沒上完,心算怎麼比得過這老鬼,算了半天,把頭一搖,嬌聲道:“連罐子給你,三塊錢!”

  孫寶林把那破罐子舉高,看那底部,發現連個底款都沒有,也不是青花,白的地方發灰,說明瓷質也不好,根本不值錢,嘿嘿一笑:“不要!這種罐子能值七毛二分錢?”說著就倒銅錢。

  肖莉把牙一咬,低聲道:“我知道你得意我身子,不如給你弄一下,你一起給三十塊錢?”

  孫寶林賊笑:“好呀!出去,村後頭樹林,不過我只能給二十塊!”

  肖莉道:“二十就二十!你先給三塊錢,拿著罐子先走,我跟著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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