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問問是誰嗎？

　　單聽這話一點問題沒有，但配上她的笑容，莫名有點挑釁的意味。

　　裴靖松不想表現的像個窺探子女隱私的父親，“爸爸不是說教，只是你現在畢竟還小，真的想談朋友也要等成年以後，就算有喜歡的人也要把握好分寸，清楚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

　　“爸爸。”她打斷他的話。

　　裴靖松止住話頭看她。

　　“你口才真好。”

　　“……”

　　又是這種要命的“夸獎”，和她第一次從修車鋪回去後夸他真好一樣，明明表情平淡無比，卻總能讓他聽出嘲諷的味兒。

　　裴靖松反思，到底是從什麼開始，他們父女倆的關系陷入了這種怪圈呢？近一點怕她生厭，遠一點又會被她諷刺。

　　他那這歸結於少女青春期身體和思想“發育”的結果，有些人的表現是叛逆，比如陳卓，有些人則是“向內求索”，比如裴妍，她更傾向於自己消化情緒，但也要一點點陪伴，二者的比例可以是九十九比一，但那個“一”又必不可少。

　　“妍妍快來看，我發現一只海星還有很多貝殼，超級漂亮！”

　　就在父女倆無聲對峙時，周方方歡快的聲音從海邊傳了過來。

　　裴靖松本打算離開，擔心他在場的話她們會不自在，但裴妍卻提前開了口，“一起去看看吧。”

　　他猶豫片刻還是跟上。

　　很小的海星，模樣確實漂亮，周方方和陳卓在她們到之前就已經拍了照，海浪一波波涌來，打濕她們的鞋底，幾人決定沿著海邊走一走，說不定還有意外發現。

　　周方方雄心壯志，“明天咱們一起出海吧，我爸聯系了快艇，就在近海轉轉，到時候還能自己學開呢！”

　　“有些人連車都暈，別到時候再暈船。”陸江北雙手插兜，淡淡瞥她。

　　周方方嘁了聲，“某些人別狗眼看人低，不行就明天比試比試的，輸了讓你喊爸爸。”

　　“成啊，比比。還能平白長一輩。”

　　“狗陸受死！”

　　兩個人打鬧著跑遠。

　　陳卓正跟人發信息，見狀笑了笑，“他倆的精力真旺盛。”

　　確實。

　　裴妍深以為然，“一對活寶。”

　　還是歡喜冤家。

　　兩人相視一笑。

　　夜幕降臨，四周像被潑了墨，海水拍打在礁石上的聲音格外響亮，唯一的亮光竟是翻卷的浪花，交疊著往岸邊撲來，把海與天分開界限。

　　“不早了，回去吧。”裴靖松喊住她們，“明天出海的話，都早點休息。”

　　大家答應著，掉頭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裴靖松走在最前面。

　　他身高腿長，脊背挺拔，長衣長褲下包裹著勁瘦的身軀，袖口上挽，露出淺麥色的手臂——結實的肌肉糾合成塊，看上去就蘊含無限力量。

　　陳卓湊到裴妍身邊嘖嘖夸贊，“裴叔身材真好，看著就可牛逼，怪不得上次一拳就把那小混混打跪了。他私下是不是練過？”

　　裴妍看過去，視线落到他寬厚的背上。

　　她輕輕搖頭，“大概是體力活干多了？”

　　但確實沒見他特意去過健身房。

　　“我覺得跟這沒關系，只能說明裴叔確實自律。你看我爸，也在修車鋪干活，不照樣啤酒肚老高？”

　　周方方和陸江北終於追上來，兩人追逐打鬧，一時還沒消停。

　　大概是顧忌著前面的裴靖松，周方方決定暫時跟他休戰，是英雄還是狗熊，明天在海上見真章吧！

　　她略略兩聲做個鬼臉，拋下他去牽裴妍她們。

　　三個人一塊走總有些擁擠，不知是夜里太黑還是岸邊亂石太多，裴妍一個沒注意，腳下被拌了一下，趔趄著往旁邊倒去。

　　陳卓眼疾手快的拉住她手臂，但為時已晚，裴妍還是呻吟了聲，顯然是崴著了。

　　“啊，妍妍你沒事吧！”周方方驚呼。

　　裴靖松大步走過來，看著她皺著的眉頭，蹲下按了按她腳踝，“還能走嗎？”

　　她踉蹌著走了兩步，忍著痛說，“應該沒問題。”

　　“妍妍你別逞強啊……”周方方把手電筒對准她傷處，這麼會兒功夫那里就紅了，怎麼可能會沒事，她建議道，“讓陸江北背你吧。”

　　裴妍搖了搖頭，“真沒事兒。”

　　裴靖松看了她一眼，走到她面前低下身，“上來。”

　　她正猶豫，就聽他又重復了一遍。

　　他的背和想象中一樣，寬厚又溫暖，蘊含著強勁的力量。

　　“謝謝你，爸爸”她說。

　　溫熱的氣息拂上耳郭，裴靖松皺了皺眉，不動聲色的偏過頭。

　　裴妍道過謝便沒有了心理負擔，雙臂環住他脖子，整個人放松了下來。

　　把她送回房間，裴靖松額頭已經冒了汗，沒有動手擦，轉身去前台要了治跌打的藥酒。

　　“可能有點疼。”他半蹲著，看著已經腫起來的腳踝，讓她做好心理准備。

　　“我不怕的，爸爸。”

　　裴靖松倒了藥酒，替她揉起來。現在揉開，才不會繼續惡化，不然放任下去明天就真的走不了路了。

　　他手勁大，怕她受不了已經很收著，但裴妍還是疼到戰栗。

　　“爸爸，輕一點……”她小聲抽氣。

　　裴靖松微滯，身體繃緊一瞬。終於上完藥，他叮囑她好好休息，便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