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靖松確實覺得問題不大,但宴會結束後他還是接受了喬伊的邀請,去酒吧又坐了會兒。
當初他離開的突然,棄賽,回國,隱退,一切都發生的太快,沒給他從容面對的可能。
三十歲的裴靖松沒來得及和所有人告別,四十歲的他永遠失去了和某些人告別的機會。
喬伊的到來更像是一種揭示,揭成經年的傷疤,露出血淋淋的過往,讓他看到自己一直以來壓抑的痛苦,遺憾,和自責。
也再次想起那段肆意崢嶸的歲月。
兩個人舉杯共飲,聊起從前的人和事
酒過三巡,裴靖松醉意上了頭。
不能再喝了,還要給她買櫻桃酒釀。
“我先回了。”
擺了擺手,他搖搖晃晃走出門,打了車,直奔老街口。
這里有一家開了許多年的酒釀店,店面干淨,東西好喝,周末甚至有大把的住在市區的人開著車特意趕來,就為了嘗一口最地道的童年味道。
裴靖松看了一會兒,覺得店里的玻璃瓶太小,也不夠漂亮,他擼了把臉,去超市買了個玻璃壺,讓老板幫忙燙干淨,打了滿滿一壺櫻桃酒釀。
“給家里小孩買的?”老板跟他搭話。
裴靖松突然很有傾訴欲,“她愛喝這個。”
“嗯,咱們家多少年的老字號了,喝好常來。”老板把器皿裝進袋子里,雙手遞給他。
裴靖松接過,微微晃著往家里去,喝的時候還好,沒想到後勁這麼大。
口干舌燥的,他皺著眉頭解開兩粒紐扣,想著回頭要問問喬伊點的什麼酒,下次一定避雷。
外套解了搭在手臂,又把領帶扯開松了松,這才舒服一點,終於活過來似的。
他很少穿西裝,總覺得哪哪都別扭,不如套個背心自在。
…………
開門進屋,就看到在客廳接水的裴妍,回到家後她換了一身睡裙,同樣是煙粉色,讓人瞬間想起宴會上的驚鴻一瞥,裴靖松提著櫻桃酒釀跟她說,“買回來了。”
她輕輕點頭,過來接過。
廉價的塑料袋提手太細,交接時兩人的手指不可避免的碰到。
裴靖松把手揣兜里,叮囑她別喝太多,喝完早點睡。
她沒應,反而看向他,“喝酒了?”
裴靖松嗯了聲,覺得沒什麼好瞞。他想回房休息,裴妍卻讓他先去沙發坐著,見他看過來,輕聲說,“煮了點東西,喝了再睡。”
裴靖松於是邁著長腿坐過去。
她廚藝見長。
一碗銀耳蓮子百合湯賣相極佳,看上去很有食欲。不過……不知道她加沒加糖,他對甜食真的能避則避。
“不甜,嘗嘗。”
她端起一碗遞給他。
裴靖松在她清凌凌的注視下說不出拒絕的話,盛湯用的碗不算大,他三兩口就喝完了,給了她一個“進步很大”的評價。
裴妍看了他一眼,又給他盛一份,然後打開電視、端起自己那碗喝了起來。
她吃東西不像他,很秀氣。
從裴靖松的角度看過去能看到她粉白如玉的耳垂,瑩潤細滑的脖頸,以及……漂亮的不像話的側臉。
把手里這碗湯喝完,他歪頭看向電視,很奇怪,只看到里面人影在晃動,嘴唇在張合,說了什麼卻根本聽不清。
裴妍喝完自己那碗銀耳湯,又盛了杯櫻桃酒釀,慢慢品嘗,她給他也倒了一杯,裴靖松接過的動作卻十分遲緩,他預感自己是真的醉了,於是放下酒杯揉了把臉,想讓自己清醒一點。
“爸爸,”她叫他,裴靖松看過去,就聽她問,“你和媽媽會離婚嗎?”
他喉嚨有點澀,一時竟不知該怎麼開口。
“不好回答嗎?”她偏著頭看他,“或者我換個問題。”
“你們離婚後,你會要我嗎?”
“妍妍……”裴靖松坐直身子,覺得剛才喝的酒全都涌了上來,燒的他頭痛欲裂,氣血翻涌,“對不起。”
“爸爸。”她說
“你不能拋棄我。”
裴靖松想說他不會,他怎麼會拋棄她呢?但顯然,裴妍已經從別處知道了真相,一個他和徐清聯手策劃的,有目的、有預謀的“真相”。
“無論如何,我一直是爸爸。”他說。
盡管是那樣蒼白無力。
裴妍看著他,把給他倒的那杯櫻桃酒釀推過去,起身離開了。
裴靖松覺得胸膛快要爆炸,他靠回沙發背,深深喘息著,眼前一切仿佛都成了幻影,虛無縹緲,卻倒映出他的怯懦和不堪。
他強撐著回房,勉強衝了澡,頭發都沒干透倒頭就睡下了
許久,寂靜的夜里再次響起門把旋動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