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要吃奶油蛋糕嗎？”

　　她捻起一塊蛋糕，朝著小貓伸過去。

　　許則言的心驟然提了起來，上半身探出了窗外。

　　“那個……貓不能吃奶油……”

　　他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到了她，蛋糕險些就要掉落下來。

　　她回頭望過來，在前面的窗戶，看到了他的身影。

　　她在陽光下微微眯起雙眼，似很艱難地在打量他。

　　她整張面孔浸在明亮的陽光里，許則言也只看清嫣紅的唇角，小巧的下巴。

　　他並不想和她解釋這麼多，比如奶油不好消化，牛奶可能會引起過敏，糖分無法代謝。

　　他只是揚聲說了句，“等一下。”

　　他在房間里找到貓糧，倒到白紙上包好，拋過去給她。

　　他投得很准，啪一聲響，就落在她的身邊。

　　她打開來看了一眼，提高聲音，向他說道：“謝謝。”

　　她轉頭去望腳邊的小貓，輕聲地笑，“蛋糕不適合你，這才是你喜歡的。”

　　等到她再抬起頭來的時候，窗邊的人已不在，只余一垂槐花在風中輕輕蕩漾。

　　她疑惑地眨眨眼，如果不是手中的貓糧，或許她會以為剛才的一切是幻覺，畢竟她也沒有看清他的臉。

　　她不甚在意低下頭去，輕輕撫摸著小貓的腦袋。

　　“快吃吧。”

　　隔了一會，似乎有悠揚的鋼琴音響起，慢慢地隨風飄散。

　　那一天的晚餐，許則言第一次嘗到了槐花炒雞蛋。

　　黃白綠相間，每一粒雪白的槐花都被蛋液包裹，又香又甜，是屬於春天的味道。

　　媽媽奇怪地問他，“從哪里看到的方子？”

　　“網上看到的。”

　　“說起來，今天店里的客人也摘了很多槐花，說要回去做菜。”

　　許則言握著筷子的手微微一頓，“是嗎？”

　　“市一中和你一樣大的一個女孩子，對烘焙可有興趣了，每次過來都會問很多，還會拿個小本子記下來。”

　　許則言勾起唇角，“不怕她把你的秘方全部學走嗎？”

　　“這有什麼？”媽媽笑了笑，“反正你也沒有興趣，難得有人願意學。”

　　他垂下眼睫，想起今天在河邊看到那個身影。

　　她低頭撫摸著小貓的腦袋，輕聲細語，溫柔又細致的樣子。

　　那一道槐花炒雞蛋，後來成為了他家餐桌上，每一年一度的春日限定。

　　直到高一下學期，媽媽的驟然離世，那只叫果果的小白貓也消失不見。

　　父親讓他回江城，他卻執意留在了嘉南，繼續高中學業，直到高考。

　　似是意識到許則言對於家族的重要性開始顯現，那些別有用心的人開始極力討好他。

　　父親的鶯鶯燕燕，拐七拐八的親戚，用各種各樣的方式接近他，表達對他的關心。

　　頻繁的騷擾，逼得他搬了家。

　　甚至，他們還會派出年輕的女孩，與他偶遇，企圖趁著他獨自生活的時候攻陷他。

　　林妙妙就出現在那個特殊的時刻。

　　後來她再次出現在他的視线里，已經是大學的時候。他們偶然會在S大遇見，而她始終沒有再多看他一眼。

　　他現在才意識到，她並不是那些人中的任何一個。

　　當年的她，或許只是一個，可能喜歡他的女孩。

　　畢竟那一天，他親眼目睹了，她親吻他剛剛落下的易拉罐。

　　櫻紅的嘴唇貼著他剛剛喝過的地方，輕輕摩挲。

　　溫柔又虔誠。

　　等到她抬起頭來的時候，手指勾起打開一半的拉環，用力拽了下來，再把它掛在書包的上面。

　　當年的她，或許再也不在。

　　這個早晨，當他再度望向林妙妙的時候，忽然想通了很多的事。

　　還有那一張紙箋上的甜點，都是當年黃油面包賣過的。

　　所以她會做，也做得這麼的好，甚至還會加入自己的創新。

　　他的腦海里開始浮現從前的那一幕，在飄散著烘焙芳香的小小甜點店里。

　　她每嘗一樣甜點，都會驚喜地向他媽媽提問，再把自己想要的答案，認真地記在小本子上面。

　　“你……有沒有拿過奶油蛋糕去喂小貓？”

　　林妙妙聽著他的問話，漲紅了面孔，“有，但是有人制止了我。”

　　許則言輕笑，“是嗎？”

　　她咬了咬唇，“我後來才知道貓吃奶油不好，不過我也只試過這麼一次……”

　　她的聲音驟然停止，看著他嘴角加深的笑意，後知後覺地發現了所有。

　　“所以，當時二樓的那個人是你嗎？”

　　這一次陽光之下，許則言的面孔不再模糊不清。

　　他揚起唇角，緩緩向她走近一步。

　　淺金陽光染上他的眉目，他的輪廓卻是如此清晰。

　　“是的，那個人就是我。”

　　原來我們兩人，這麼早就已經遇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