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舒漫不經心地整理隨身背包,關掉電腦,簡單收拾完辦公桌上的文件和資料,心不在焉地邁著疲憊的步子,走出了公司的大門。
今天是周五,懶散地抬起手表一看,又是晚上八點半了。
無德的老板又要加班,如果有真正的業務需要大家忙碌,也沒有什麼讓人抱怨的。
問題是這位名叫迪克,從台灣派來的職業經理,根本就是一個頤指氣使,自以為高人一等,骨子里看不起大陸同胞的鳥人,除了很會做表面文章,自我感覺過於良好外,折騰大陸員工也成了他工作中冠冕堂皇的內容之一了。
可惡!
這都已經快加班十多天了,說是下周台灣總部的老總要來視察,大家挖空心思地進入各個不同角色。
台資企業的文化氛圍有些趨同於日資企業,和歐美公司的文化不同,不管規模大小有多的不同,台資企業的辦事處里也明顯越少開放與民主之風,多了等級和長官意識,或許這也是東西方文化差異的一部分,氛圍比較壓抑。
沒轍,誰叫自己願意在這樣的地方打工呢,別人沒有強迫你啊。
這或許就是很多年輕人的無奈,很多時候、很多事情是沒有選擇,或者沒有太多選擇的。
雖然上班的時候盼下班,心里急了忙乎地盼著早點回家,但現在真的走在大街上,馬舒卻又不急著往家走。
抬起頭,仰望天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才明白看起來還算體面的台資電腦公司工作和中學同學的男朋友都很難有發自內心的滿意,人生的一些不得意現在就要開始體會了,無奈啊。
周末,對於大多年輕的上班族而言是充滿期待的日子,除了可以睡睡懶覺,放松心情,更重要的是青春期男女約會的大好時光。
雖然馬舒也知道周末意味著什麼,但她總覺得提不起那份快樂的心情。
原本男朋友李力下午電話來約今晚一起去看電影的,電話是打了,但李力對自己和馬舒在開始交往的時候就缺乏自信心,馬舒這邊以加班為由,就輕易地把這個約會給推掉了,沒有一絲歉意,倒是有一份心安理得,關鍵是李力除了很執著地追求自己外,還是沒有讓馬舒有那麼心動的感覺。
看到路邊的麥當勞餐廳,肚子雖然沒有一絲飢餓的感覺,馬舒還是機械地邁步進去,排了一會兒隊,要了一杯橙汁和麥香魚套餐,拎上紙袋,繼續往家的方向走。
走著走著,馬舒突然停了下來……
家,我回哪個家?
父母的家在五道口,老式的三室一廳,老兩口住朝南的大房間,她和比她大兩歲的姐姐各住朝北的兩間臥室。
姐姐自大學畢業後,一直在尋找各種出國的機會,一門心思要出國,最近不顧父母反對,與一位來自英國,在語言學院學習中文,名叫布朗的白人小伙子熱戀中。
父母不認同姐姐想走捷徑,為出國而出國的想法,姐姐卻不服氣,就是不願在國內呆著,因常常溝通不到一起,家里的氣氛最近一直很緊張。
如果從馬舒現在所處的地點,往北走一站的距離,就到了雙榆樹小區,那里有一套李力他們家留給李力兩居室,算是家里為他未來准備的婚房。
李力一直努力地在追求馬舒,在馬舒答應願意和他交往後,李力就亟不可待地給了她一把這套房子的鑰匙。
雖然表面的理由是這套房子離她的公司很近,中午或隨時可以過來休息,其實李力更多的是借機向馬舒表明與她交往的誠意。
馬舒一開始是拒絕接受的,不想拿著,但李力一直堅持給,馬舒最後怕李力多想,才勉強地先收著,畢竟拿個鑰匙,也說明不了什麼。
李力的工作單位距離他父母的家很近,都處於城市東部朝陽區的團結湖公園旁。
由於地處大城市的一東一北,平時如果沒有和馬舒的約會,李力也就不往北邊的雙榆樹跑。
作為家里的獨子,他與父母住在一起也心安理得。
因為沒有約好,今晚李力是不會往雙榆樹跑過來了,這倒讓馬舒突然覺得她可以帶著麥當勞去雙榆樹的兩居室把晚飯吃了,順便休息一會兒,呆到十點鍾左右再回父母家,就可以直接洗洗就睡了,免得父母又當著她的面,嘮叨眾多姐姐的不是,因為姐姐幾乎從來都不聽自己的,聽老人說得多了,就是心理添堵。
拿定主意後,馬舒就邁步往雙榆樹方向走。
一路上她還在想回去後,要不要燒開水沏杯茶,又顧忌會不會喝了茶夜里睡不著覺等等一些不找邊際的瑣事,腦子里好像想了很多亂七八糟的事,不經意間,她來到了樓底下,檢查一下鑰匙,鑰匙就在背包內側的小拉鎖里,取出鑰匙,沿著樓梯來到五樓的502室。
打開房門,這是一套南北各有一間房間,而廳夾在中間的老式結構。
把鑰匙放在鞋櫃上,換上拖鞋,就准備去右手邊的廚房燒開水。
恍惚中,就聽“撲哧、撲哧”之聲從北邊飄過來,馬舒先是一驚,這是誰?
定神細聽,就明白了是做愛的聲音。
這時就聽屋里有個男的,帶著明顯很跨的口音道:“欣,好像有人開門。”
然後,是個女的說:“哪有的事,我怎麼沒聽見?!沒事,這是我妹的家,我要你繼續……”
“你確定嗎?真的沒關系?!”那個男的繼續問道。
“嗯,你別停下來。繼續……,快動啊!”聽到了女的催促聲。
話音剛落,就聽屋里“咕嘰、咕嘰”之聲大作,男的喘著重重的粗氣,女的嬌哼連連。
馬舒一聽,才突然醒悟過來,女的是姐姐馬欣的聲音,男的一聽應該就是姐姐新近結交英國男朋友的聲音。
注意到姐姐無所顧忌,站在廚房門口的馬舒反倒突然覺得不好意思起來。
她急忙來到門廳,這才發現門口鞋櫃上有兩雙陌生的旅游鞋。
趕緊拿了鑰匙,帶上麥當勞紙袋,輕輕地帶上門,做賊般地快速下了樓。
到了樓下,馬舒才想起來,不久前她和姐姐逛街吃飯時,無意間聊到李力給了自己這套房子鑰匙的事,原以為這事應該和姐姐沒有一毛錢的關系,沒曾想,後來姐姐就和她不下三次地提過,能否給她也配一套鑰匙,以免實在沒地方去時,可以讓他們有地方獨處一下。
在別人看來是難以啟齒的事,但對於姐姐來說,或者說馬舒之於姐姐,那都不是個事。
馬欣雖然比馬舒大兩歲,但在家里卻一直是妹妹讓著姐姐多,一方面是姐姐的性格從小就比較霸道,蠻橫不講理。
記得小時候,姐姐要是喜歡或是看上自己的玩具,根本就是不和自己商量,明著要,明著搶而占為己有。
姐妹間有衝突時,她總是搶在自己前面,向父母先告狀。
姐姐好像從小就明白“愛哭的孩子有奶吃”的道理。
另一方面,父母對家里的孩子總體上管教不嚴。
他們小時候,廠區宿舍區的住家非常混雜,人員素質良莠不齊,各種惡性或不好的事件時有發生。
為了不讓姐妹去招惹是非,父母只能經常哄騙孩子,多少讓孩子學會了見風使舵,巧舌如簧的本事;特別是姐姐,有些瞎話是張嘴就來,從小到大,馬舒在姐姐面前就一直學會了忍,這次也不例外。
沒過兩天,馬舒就經不住姐姐的催促,趕緊把鑰匙給配了。這事都還沒來得及通報李力,沒想到姐姐這麼快就用上了。
姐姐馬欣自大學畢業後,就一直沒有好好去上班,一心把出國當做人生的終極目標。
現在的工作就是一個停薪留職的狀態。
為了認識一些老外,她開始去北京外國語學院和語言學院報名一些英語培訓班,參加學校的各種舞會,通過各種機會去認識一些老外。
當然,這些學費馬欣都是向老爸老媽要的,不過,在她的嘴里說的是先借的,等她以後出國掙了大錢後,會還給老父母的。
馬舒的父母覺得馬欣做的事太不靠譜,苦口婆心地勸馬欣先踏踏實實地工作,馬欣是無論如何也聽不進去,依然我行我素。
更讓馬舒父母生氣的是,為了對付父母說她出國的不靠譜,她開始頻繁地換外國男朋友,走馬燈似的,不停地往家里帶,而且有時在家里兩個年輕人還很親熱,膩乎,把老兩口氣得不行。
折騰過幾次後,老兩口實在受不了了,堅決不允許馬欣再帶任何外國朋友回家。
姐姐交外國男友的事,的確是隨意和不靠譜,這點馬舒也很清楚。
自己給姐姐提供了她和男友單獨相處和親熱的場所,馬舒都沒有想清楚自己這樣做到底是對還是不對。
親情之間,很多事情的對與錯是無法用常理去衡量的,有些事情明知是不對,但也得去做,而另外一些事情明明是好事,對方卻接受不了。
有時會費力不討好,這或許也是親情之間的一種無奈,祝福姐姐吧。
馬舒一邊走,一邊感慨著,無奈地搖搖頭。走向大街,打了一個出租車就回父母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