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是你媽
手雷的爆炸引燃了汽車的油箱,車子頓時就被熊熊大火吞噬。
那里不斷的發出“劈里……啪啦…啪啦…”的聲響,這是玻璃在高溫下碎裂的聲音。
只見濃煙滾滾而起,照的街道上一片紅光。
我匍匐在地上,睜大著眼睛望著不遠處燃燒的車輛,或者說是燃燒的車架,濃濃的黑煙伴隨著火光不斷升騰,宛如吞噬一切的黑洞。
我努力地在那堆火焰中尋找陳果的身影,但卻一無所獲。
“她難道已經死了嗎?她怎麼能死呢?她甚至未向我道歉,她怎麼能就這樣離開?”情緒無法控制地涌上了心頭,我不禁哭了出來。
突然,兩聲槍響劃破長空。
早餐店老板應聲倒地,發出了“嘭”的一聲悶響。
隨後,在馬路崖邊的排水渠中爬出一個身影,迅速地竄向黑衣男子。
“嗒嗒嗒嗒嗒!”MP5的射擊聲音嘈雜而另類,有一種獨特的節奏感。
每一發子彈的射擊都伴隨著清晰而快速的“咔嚓”聲,仿佛是金屬與金屬的碰撞。
伴隨著射擊聲的節奏,彈殼彈出,子彈呼嘯著劃破空氣,朝目標擊殺過去。
那個身影干淨利落的一個側身躍起,瞬間就躲開了來襲的子彈,在即將倒地的一瞬間,迅速的瞄准了目標。
“嘭!嘭!”槍聲連續響起,兩發子彈分別命中了黑衣男子的手腕及手掌。
這足以讓對方瞬間失去反擊的能力。
陳果從地上爬了起來,看見黑衣男子在地上痛苦的翻滾著,她毫不猶豫的衝了過去。
來到黑衣男子身前,陳果看見對方右手腕上的貫穿性傷口,和缺失了整根食指的手掌。
為了防止意外,陳果立刻單膝跪壓在黑衣男子的脖頸處,雙手握槍頂住了對方的額頭,她仔細的端詳起對方的面容。
“老五!”陳果隨即明白了過來。她指向一邊問道:“那個人是劉陸嗎?”
“呵呵,平常你不都叫他老六嗎?”黑衣男子微笑著回答道。
陳果當即將手槍從老五的額頭上移開,接著,朝對方的左手腕開了一槍。
“嘭”
老五狠狠地甩了一下腦袋,痛苦地咒罵道:“呃啊!我操!Mother Fuck!Fuck!!干!!!”顯然,他試圖通過這樣的動作來緩解被子彈擊中後帶來的疼痛感。
經過一陣激烈的調整後,老五額頭上滿是汗珠,他看向陳果,不斷點頭說著:“劉陸、就叫劉陸!!!你他媽愛叫什麼就叫什麼!!”
陳果單刀直入的問道:“是不是陳新城叫你來殺我的?”接著又把手槍頂在老五的額頭上。
老五看向陳果,稍緩一口氣,思索了一會咬牙應聲道:“是!是陳科長讓我和老六過來找你的。”
“他為什麼要殺我?”
“上周三,陳新城給我們開了一個會,說組織內部有潛伏的間諜,他讓我和老六來除掉你。”老五回答道。
這時,陳果已把手槍移到了老五右大腿內側位置,說道:“你們難道不知道我是內務科的負責人嗎?不知道我早就盯上你們情報科了嗎?”陳果話外的意思是,我早就盯上你們了,別裝的跟自己受人指使一樣。
陳果繼續說道:“我之所以提起陳新城,是為了讓你認為陳新城已經暴露了。於是你就順著我的話往下說,還把所有的事情都往他身上推。但是你不知道的是,在半個月前我們就秘密處決了陳新城。”陳果這是告訴對方,陳新城早就死了,上周三給你們開會?
上周三,陳新城的屍體都火化了。
“嘭”又是一聲槍響。這一槍照著老五右大腿,往斜外打出。子彈在他大腿內側鑿了個對穿,成功的避開了老五的大腿骨。
“啊!我操!你他媽是個瘋子嗎? Fuck!!!我操你媽!陳果!!你不得好死,呃啊!!!”
這時,血液開始從老五大腿內側的血洞處往外冒出,順著大腿不斷的流淌到地面,並在地面上逐漸的蔓延開來。
陳果巧妙的運用了拋磚引玉的策略。
她先將手中的牌拋出,向對方暗示她已經知道了內賊的身份,即明示陳新城。
然後等對方回答。
應用這一策略有可能產生兩個結果。
首先,如果對方的描述的時間和地點與實際情況相符,就說明該任務確實有可能是陳新城策劃和組織的,那麼至少可以排除掉陳新城這條线的威脅,這對情報科內部來說,算是一個好消息,因為事態暫時處於可控范圍。
其次,如果對方的描述與實際情況相差甚遠,那麼就可以推斷,情報科內部的威脅不僅僅是陳新城一個人。
這意味著還有其他人在起作用,陳果需要從對方的回答中獲取到更多情報。
因此,她先要讓對方開口。
陳果將手槍頂在老五大腿內側的傷口上,開始用勁,槍口左右旋轉著往下鑽去。
老五吃痛,臉部逐漸變的猙獰起來,額頭也滲出了顆顆豆大般的汗珠,他不斷的發出哀嚎聲。
但陳果並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繼續說道:“很明顯,你們知道我今天有任務,並且知道我的行動時間,但透露信息給你們的絕不可能是陳新城,甚至你們都有可能不是陳新城這一條线的。究竟是誰指使的你們!?”
老五所有的企圖,在陳果面前無所遁形。
“呼,呼,呼……”老五喘著粗氣,緊緊盯著陳果的眼睛,在片刻的沉默後,他忍不住問道:“你會殺了我嗎?”
陳果抬起手槍,頂在了老五的額頭上,厲聲問道:“是誰派你來的!?”
老五沒有回答陳果的問題,反而嘲諷道:“陳副局長,你這幾年可殺了不少人啊!現在輪到我了嗎?呵哈哈哈哈哈哈!!!”他笑得越來越大聲,一副慷慨就義的樣子。
然而,陳果對老五的嘲諷並不在意,她直接拽起了對方的衣領,一把拉到自己面前,目光如刀的看著對方,冷冷地說道:“給我一個名字,留你一命。”
老五頓覺眼前一亮,他突然就回過神來,開始認真地打量起陳果,他覺得對方或許能給自己留一條生路。
在沉默了足有十個呼吸後,老五說道:“彭家聲!”
陳果將這個名字在心里反復揣摩,因為老五所提到的彭家聲正是國家安全保衛局的局長。
她早就懷疑過彭家聲,並且經這一提醒,聯想到一些關鍵的线索,雖然需要證明,但她確認,就是彭家聲。
想通了這一切,幾乎是瞬間,陳果意識到,當前國家安全保衛局內部的情況已經極其嚴重,如果連彭家聲都已經被滲透,那麼在他背後可能還有更大的勢力參與其中。
為了不讓自己暴露,陳果必須殺掉老五。
陳果再次將手槍頂在了老五的額頭上,目露凶光,冷冷地說道:“最後一顆子彈。”
老五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恐慌,他還來不及思考陳果的意思,就聽見“嘭”的一聲。
老五瞬間感覺到,自己的額頭遭到了一次清晰而猛烈的撞擊。接著,這種撞擊立刻變成了一種不真實的撕裂感,迅速地傳遍了他的全身。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陳果放下老五站起身來,輕輕地拍打掉褲子上的灰塵,解開了頸後凌亂的發髻,一瞬間,烏黑的秀發如瀑布般落下,自然的垂在了她的雙肩。
接著,陳果從上衣口袋中掏出一支圓珠筆,咬住一端。
她舉起雙手,將散亂在周圍的長發重新整理起來,聚攏在腦後。
左手朝上握住長發的根部,順勢向外翻轉,右手則將另一部分長發從上往下的來回幾圈,纏繞住了聚攏的發束,並用左手抓牢。
隨後,她取過圓珠筆,穿過纏繞的發束,向內旋轉一圈以固定住,形成了一個獨特而又簡單的丸子頭發型。
那個人是我媽?
和我記憶中的形象完全不同啊。
此時我的內心充滿了矛盾和疑惑。
我不止一次設想過與她的不期而遇,但見到後,我又在想這個女人真的是我的母親嗎?
又或許她們只是長的像而已。
陳果在整理發型時,往我這里看過幾次。
等整完了頭發,她又撥出了幾個電話,像是在安排下一步的行動。
等她掛上電話後,就徑直向我這里走來。
該死!我立刻將頭埋在了雙手間。“就算她是我媽,可她剛剛殺了兩個人啊!!!”
陳果已來到我身邊,她仔細的打量了一下匍匐在地上的我。她等了一段時間,看到我仍然裝死不動,她干脆用家鄉的方言叫我:“姜卓然!”
我這一激動,渾身就抖了一下,心里則在暗罵“日你姥姥的,她真是我媽啊!!!”
陳果看見了我的反應,更加確認了心中所想,她有點激動的說道:“你就是姜卓然!!快站起來讓我看看!”
我匍匐在地上埋頭於雙手間,內心充滿了復雜的情緒,我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她,但有些話卻快過了我的思考,我幾乎是立刻就回答道:“我不!”
這時,陳果的電話又響了起來,她接起後聽了一會,跟著語氣嚴厲的說道:“今天這里發生的事,不能泄露,要全部封鎖起來。方圓1公里范圍內的所有居民都要做排查,另外還有監控和輿情,你們派的那點人夠干嘛的?這不光是內務科的事情,其他科都有份,另外和後勤部商量一下,請他們出人配合,實在沒人,可以找地方上的警察支援一下,對了!讓老馬多幫我盯著點媒體。”
陳果掛斷電話後,看著趴在地上的我,一時無奈,竟忍不住笑了起來,她笑著說道:“姜卓然,我是你媽!”
“臥槽,都10年了,你這10年去干嘛了?你真是一點都不顯生啊,這才一見面就想當我媽,我同意了嗎?”雖然我是這麼想,但我仍然回答道:“我不!!”
陳果笑的更是厲害,她忍不住往我屁股上踹了一腳,接著說道:“你本事大了啊?10年不見,把你媽忘得一干二淨啊!!”
這不提還不要緊,這一提我就火大,十年不見,是我不想見嗎?
陳果是故意這樣說的,她就是想激怒我。只要我一開口,她就有辦法拿捏我。
所以,我被成功的激怒了,我那個火啊,一時間就竄了上來,我站了起來,抹了抹臉上的眼淚。
對的,我又哭了。
我朝著陳果怒吼道:“您是真好意思,全世界怕都找不到您這樣當媽的吧,把孩子一丟,10年間不理不問。您就是來封信也好啊,可您倒好,渺無音訓。我是連您是死是活都不清楚。要不是今天我恰巧碰見您,估計您這輩子也不會想到我吧。哦,對了!受累問一句,您把我當過兒子嗎?這10年,您知道我過得怎麼樣嗎?我算是看出來了,您的生活里沒有我更好。您的生活詩情畫意,您是誰啊,您是陳果,大美女!全世界的男人都上趕著追求您,你逍遙自在。可你們他媽的有想過我嗎?您和我父親離婚,但別耽誤我啊,和著您也不要我,我爸也不要我,那你們把我生下來干什麼?還不如當時找一廁所把我溺死在糞坑里得了!從你離開我的那天起,我的人生就進入了下行的軌道,沒有最低,只有更低。你們當初離婚但凡是考慮一下我呢?您看我現在,我的父親,他關心的是他的寶貝女兒,任我自生自滅。我的母親呢,消失了10年一見我就要給我當媽,都不帶一絲遲疑的,我同意了嗎?我上班,遇見的老板又是萬里無一,正事不干,成天就煞費苦心的研究如何榨取員工的剩余價值,要是不犯法我看他連工資都能給我捐掉,捐給他自己。我談個戀愛,女朋友就給我帶綠帽,至於是1頂還是2頂或者更多,我是想也不敢想,可就算這樣我也不敢跟她分手,因為除了她,幾乎沒人能看上我。我賺的錢,除開交房租就是上繳給我的女友,可她,他媽的成天只會給我戴綠帽子。我是真他媽沒用,她問我要錢我連個屁都不敢放。我要是不給錢,她就離家出走。我還得舔著b臉求爺爺告奶奶的把她請回家。可我在外面想吃個20元的便當,也要思量再三,最後我總能說服自己換個便宜點的。現在我每個月最大的盼頭,就是等著下個月發工資,除此之外我想不到任何讓我開心的事。有時候我都覺得我他媽就是一條狗,連一條狗都比我過得有尊嚴。你們愛咋樣就咋樣吧。就別當有我這個兒子,權當我是一個屁。咋們誰也不欠誰!!!”到最後我的淚水和鼻涕止不住的涌了出來,幾乎是哭到喘不過氣,但依然堅持著對她的控訴,訴說著我這些年來的不幸和委屈。
因為一時氣憤,我說了很多傷她的話,有些話我事後回憶起來都覺得很過分。但陳果並不在意。相反,她給予了我最大的耐心,讓我盡情地向她傾訴,並在適當的時候給予了我無條件的支持。
陳果看著我,一句話也沒說。一開始,她只是靜靜地注視著我,直到我情緒失控,哭聲越來越大,她才將我緊緊地擁入懷中。
盡管多年過去了,但我依然記得她溫暖的懷抱,依然能聞到她身上那熟悉的木質調香水的味道。
陳果緊緊地擁著我,輕柔地撫摸著我的頭發,安慰著我。她沒有給我講大道理,而是用堅定的語氣告訴我:“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是你媽,以後我為你做主。”
她的懷抱越來越緊,仿佛將我當成了她記憶中的那個小孩。盡管我已經是個20多歲的年輕人了。
我試圖掙脫陳果的懷抱,向後退了一小步。這個動作讓我有機會仔細的觀察她的面容。
陳果的整體形象給人一種利落大氣的感覺,即使沒有經過精心的打扮和化妝。陳果依然展現出了自己獨有的氣質。一葉稍加修飾的柳眉,點綴在她狹長微微上揚的丹鳳眼上,仿佛是古畫中描繪出來的一樣動人。當她微笑時,眼睛就彎成了一道柔美的弧度,宛如一道溫柔的月牙。雖然她的眼角出現了幾道淡淡的魚尾紋,臉上也有幾處雀斑,但她的肌膚仍然富有彈性和光澤。她的嘴唇雖有幾處破皮,但依然優雅而豐滿,一笑,嘴角便輕輕上揚,便勾起了一條誘人的弧线。她讓我覺得非常舒服。
這一刻,我內心中各種復仇的念頭和羞辱她的想法,全部消失了。
是的,這樣的她就已經足夠了。這是我這麼多年以來第一次感到被人關心,盡管我依然覺得自己無足輕重。但她讓我重新認識到,有人在乎我,有人永遠也不會忘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