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國家安全保衛局
北涼共和國國家安全保衛局,簡稱國安保,正部級單位。
步入國家安全保衛局大廳,迎面而來的是一個挑高足有12米,異常開闊的空間。
這里沒有繁瑣的接待區域,也沒有沙發和茶幾等家具,更沒有前台接待人員,整個大廳除了中央矗立著一個巨大的黑色長方形石柱以外,空無一物。
大廳中央的吊頂上開有一個巨大的正方形天窗,陽光照射下來,將石柱上雕刻的數字照的清晰可見。
這些數字以看似無序卻又隱含規律的方式密布羅列在石柱上,宛如一座記載著某種特殊儀式的紀念碑,向外界傳遞著神秘的信號。
在黑色石柱後面,4部電梯並排而立,刷臉進入電梯,里面沒有任何按鈕,系統會根據你臉部的信息自動識別出你所屬的部門,職位以及所在樓層。
19樓,內務科的會議大廳。
會議室的中央擺放著一張白色的長桌,桌面上按順序擺放著15個席卡,對應著坐著15人。
陳果在長桌中央的一側,她單手托著下頜,鳳目微閉。
一個青年探員站在長桌前,手指著大屏幕上的一段數據說道:“去年情報科偵破的間諜活動總共有349起,平均下來,就相當於每天都有一起案件被成功偵破。這樣的效率……”
“直接說重點!”陳果嚴厲的打斷了對方的報告。
青年探員愣了一下,他看向陳果,發現對方仍在閉目養神,他又向旁邊的彭局長投去征詢的目光。
彭家聲見狀,微笑著朝對方點了點頭。
青年探員立刻會意,將演示稿件翻到了15頁,看著屏幕說道:“針對這次事件的調查,除了被陳副局長擊斃的兩個人之外,我們在現場共調查了128人,排除了123人的作案嫌疑,另外還有5人,我們需要進一步調查。”
隨著匯報進行,針對老五和老六的詳細調查報告也逐漸展開,屏幕上顯示著兩個中年男人的免冠照,在照片旁邊分別記載了姓名、年齡、從事職業、所在單位,居住地等關鍵信息。
“我們調查了劉武還有劉陸的背景,也就是老五和老六。他們兩人都是在黃村福利院長大的。根據福利院一位退休的工作人員的回憶,他們於1988年夏天來到黃村福利院。當時,他們已經到了上學的年齡,福利院特別向當地學校說明了情況,並安排他們插班學習。”青年探員翻到了福利院的介紹頁面。
“那麼,所有的孤兒都會被安排入學嗎?”陳果看向屏幕上的照片若有所思的問道。那是一張在福利院門前拍攝的大合照。
青年探員解釋道:“具體情況也不是很清楚,因為這跟案件關系不大。就沒怎麼查,但是通常情況下,只要沒有嚴重的身體缺陷,福利院都會安排就近入學。但直到後來因為一場意外,情況發生了變化。”
“1991年,黃村小學發生過一場大火,死了很多人。”陳果看著屏幕,淡淡的說道。
青年探員接過話道:“是的,當時黃村小學發生了一場大火,燒死了很多學生連當時的校長也不幸罹難。因此,該校被迫關閉。陳副局長,您調查過這事?”
“我是吳湖人,黃村是吳湖市的下屬區縣。當年這個事情非常轟動,我自然記得。你繼續說劉武和劉陸的事情。”陳果介紹完相關背景後,示意對方繼續。
青年探員繼續說道:“他們後來進入了縣里的一所重點高中,接著順利的考入了北涼共和國政法大學。畢業後,他們進入國安保進行實習,並一直從事相關工作至今。”
話至此處,青年探員環顧四周,等待有人提問。
然而,會議室內眾人的目光齊聚在他身上,都在等他繼續。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沒有人參與討論,會議室里的氣氛逐漸變得尷尬。
青年探員意識到需要打破這種局面,急忙補充道:“目前為止,我們所調查到的情況就是這些。當然,我們還將繼續深入調查,以便完善我們的調查結果。如果大家有什麼問題可以隨時提問!”
陳果的眉頭微微皺起,輕嘆一口氣。
她早已預料到這些人的辦事效率,但仍然感到失望。
接著她從椅子旁邊的文件夾里抽出一個內網U盤,丟了過去,說道:“把里面的文件打開,投到大屏幕上。”
青年探員立刻照做,打開了一個演示文件。屏幕上顯示了劉武和劉陸這三年來的通話記錄,非常詳細。
“這些記錄粗看上去似乎沒什麼問題。但是,有一個時間卻很蹊蹺。大家看這兩個人的通話記錄。”陳果走到演示電腦前,將畫面的局部放大,並在重要地方用紅线圈了出來。
然後陳果繼續說道:“每個月的第二個星期一,晚上8點到10點之間,劉武或者劉陸的電話就會接到一個陌生來電,每次的通話都在10幾秒鍾。”
陳果點了下鼠標,將演示內容翻到了下一頁,接著說:“請大家看這份資料,這是最近三年以來劉武和劉陸在這個時間段內接到的電話,都是一些陌生的號碼。大家有想到什麼嗎?”
“這看上去很像騷擾電話或者是一些推銷電話。”會議室內有個人說出了自己的推斷。
陳果輕輕的點了點頭,說道:“對方偽裝的很好,也確實很像,但並不是。我們順著這些電話號碼進行排查,發現它們都來自境外的一家虛擬電話運營商。於是我們利用技術黑掉了這家運營商,查詢數據庫後,我們發現這些電話號碼的注冊信息和IP,都來自宏島省。”
宏島省是北涼共和國的一個自治省,當地政府一直試圖擺脫中央政府的控制,分離主義勢力在該地區占據主導地位。
而現在,有確鑿的證據證明,宏島省在北涼共和國境內進行非法的間諜活動,事情到這里就開始變得有趣了。
會議室內一片寂靜,大家都清楚這件事情的嚴重性,因為被滲透的是國安保!
“你的意思是,劉武、劉陸是宏島省的間諜?”終於有人忍不住發問道。
陳果緩步回到自己的座位,雙手撐在桌面,她目光銳利地掃過會議室中的每一個人。
緊張的氣氛開始彌漫在空中,陳果清了清嗓子,厲聲說道:“不光是劉武和劉陸,在座的各位都有可能是間諜。我宣布,從現在開始進行內部自查,先清查在座各位的檔案、經手的案件以及社會關系,簡稱三清。在三清期間,各位將會被限制自由。”
參與會議的15個人去掉陳果和彭家聲,還剩13個人,這些人都是陳果經過調查選出來的,他們曾在或正在國安保的各個部門擔任關鍵崗位,與許多涉密案件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三清工作的首要目標就是排除這些人的嫌疑,隨後再逐步清查其他人員。
陳果策劃這次行動的目的有兩個。
首先,清除潛伏的間諜,至少清理出一部分,確保國安保的整體穩定和可控,也可以說是對內的一次摸底。
其次,陳果出於保護自己的考慮,采用了以進為退的策略。
她希望通過這次的行動向彭家聲及其背後的勢力傳遞一個信息,即她並未在劉陸和劉武身上獲取到重要情報,以至於她需要大規模的清查才能查出內鬼。
也只有這樣,她才可以讓對方相信他們並未暴露。
宣布執行三清行動後,陳果召來了提前就埋伏好的探員。
這群人身穿國安保的標准黑色制服,整齊劃一地小跑進入會議室,迅速的圍成了一圈,將所有參會人員包圍其中。
這些探員有的是剛到國安保不久,有的是從地方調來的。
陳果花了很多精力才湊齊這些人,就是為了確保這次行動的執行力,當然了,能有多少保密性就不得而知了。
陳果繼續說道:“我們在這附近包下了一個酒店,等過一會,就安排你們入住。在調查期間,你們的生活會被嚴格限制在這座酒店內,你們所有對外的通信工具都會被統一看管起來。”
陳果的目光在會議室內來回掃視,主要是為了觀察與會者的反應,見眾人還算平靜,就繼續補充道:“這些探員們會實時監視你們的行動,管控你們的活動范圍。因此,為了盡快的解決此事,希望大家能夠全力配合,主動提供有價值的信息和派來調查你們的工作人員積極合作。”
忽然間,一個人大聲說道:“那我們不就和囚犯一樣了嗎?”他的聲音嘹亮而高亢,回蕩在整個會議室中。
陳果沒有理會那個人,而是轉頭看向身旁的彭家聲,問道:“彭局長,還有什麼需要補充的嗎?”
彭家聲事先已經了解今天的計劃,所以對陳果的行動並不意外,他微笑著點了點頭回答道:“照計劃執行吧。”
那人再次提高音量,大聲說道:“陳副局長,我們為了工作任勞任怨,甚至付出生命都毫無怨言。可今天你把我們找來,在沒有任何通知的情況下,忽然執行三清行動。我們連最基本的知情權都沒有了嗎?連人身自由也不給我們了嗎?你們就是這樣對待為國賣命的人嗎?你們這樣做,國家知道嘛?我看你陳副局長,是把我們當賊了吧!!”
一席話說完,會議室內頓時群情激憤,有些人甚至開始推搡起身後的探員。
陳果將目光移向那人,她的表情逐漸嚴肅起來,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說道:“劉陸、劉武,潛伏在國安保整整20年的時間,這其間他們做了什麼?竊取了多少機密?有沒有同伴?他們的目的是什麼?我們難道不需要調查清楚嗎?現在只是讓你們配合調查。暫時失去自由並不意味著你們就是囚犯,但是如果你們拒絕配合,我是不介意把你們當作真的囚犯來對待的!!”
聽完陳果的解釋,場內的群情並未平息,反而呈現出越來越激烈的態勢。
見情勢有失控的風險,陳果當機立斷,右手迅速掏出手槍,高舉起來,左手跟著拉動槍栓,發出了一聲清脆的咔噠聲。
整套動作完成的行雲流水。
她大聲呵斥道:“三清行動必須馬上執行,我看誰敢攔著!!”
陳果的眼神如利劍一般掃視過人群,眼中寒芒畢露。現場頓時陷入了沉默,大家都知道陳果的脾氣,再沒有人提出異議。
等到現場安靜下來後,陳果話鋒一轉,說道:“三清行動,不僅僅只針對你們,更針對每一個國安保的人員。所以,有些事情更需要和所有人講明白,比如,是誰招募了劉武和劉陸?”她的目光轉向彭家聲,接著道:“彭局長,你不解釋一下嗎?”
陳果自然是知道彭家聲和此事有所關聯,她也知道彭家聲能推得一干二淨,但她仍需要去做,只有去做了,她的行為才顯得合理和真實可信。
這突如其來的轉變,立刻又在會議室內引起了一陣喧囂,人們開始在暗中討論起來。
這不光是撕我們啊,連局長都撕起來了,主打就是一個六親不認,難怪人家私下里會叫她“鋼心薔薇”呢,她是真鋼啊!
彭家聲事先並不知道陳果會提出這個問題,但是招募劉武和劉陸的事情太大,是無論如何也躲不掉的,他早有心理准備。
彭家聲拿起了桌上的保溫杯,打開蓋子後,湊到嘴前吹了幾下,又抿了幾口,再將其輕輕地放回桌面。
然後他從容的站起身,雙手往兩邊做出下壓的動作,示意大家保持安靜。
會議室內的嘈雜聲漸漸消散,接著,陷入了一片寂靜。所有人都緊緊的盯著彭家聲,等待著他的回答。
彭家聲緩緩說道:“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具體細節我也記不清了,但可以確定的是,將這兩個人招進來,確實和我有關。”
會議室內,又有人開始小聲討論起來。
陳果敲擊著桌面,發出了“砰!砰!砰!”的聲音,
現場又再次安靜下來。
陳果追問道:“彭局長,我局招募探員確實有著諸多流程,很多細節忘了也是情有可原。但是一直以來都有的政審和背景調查,你也能忘了?”她的意思很明確,你先解釋清楚,這兩人是如何通過政審和背調的吧。
此時會議室內已是落針可聞,所有人都嚴肅起來。
彭家聲接著說道:“20年前,很久以前的事咯。當時,人事的工作是沒人喜歡干的。那時候的探員們都喜歡衝在第一线,待在辦公室里是要被看不起的。不過,事總要有人做吧,於是領導就把擔子交給了我。我這一接手,就從一個小伙子干到了半百老人,直到現在當了局長,還是要管人事的工作。所以我跟領導說,就不要再讓我干人事工作了嘛,你就讓我去一线的崗位試試看,沒有位置我降職也可以啊。可領導們總是推脫,說這里離不開我啦,又說工作沒有誰高誰低啦,都是為了國家做貢獻啦。總之一套大道理下來,我就是動不了。”
彭家聲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目光投向會議室內的人群,表情變得凝重起來,接著說道:“話說回來,當時我也是剛剛調任到情報科,我的工作主要是處理一些流程性的事務,比如處理和整理文檔,歸集和補充資料等等。”
“盡管我參與了招募劉武和劉陸的工作,但和之前一樣,我只是參與了他們的檔案歸集、資料的查漏補缺等工作。當時情報科進人是需要胡自北拍板的。”彭家聲面上說的輕描淡寫,波瀾不驚,不驚個屁啊,要不是他提前替換了與劉武和劉陸招募的相關證據,他現在估計都尿出來了。
這兩貨確實是他搞進來的,現在他將胡自北的工作職責夸大,又把自己的工作盡可能歸到文職一類,反正20年前的事你們去查吧。
哎!?你們是誰啊?敢查我?你這個叛國者,給我抓起來!!
其實,當年招募探員,人事首先要從各地推薦的資料中挑選出合意的人選,然後再對其資料進行調查,這就是政審和背調。
光劉武和劉陸是孤兒這一條,就過不了政審,因為這都是要往上查三代的。
胡自北雖然有最終拍板權,但他也管不到一個探員的政審工作啊,還不是下面遞什麼資料他就過什麼資料啊,只要人事那一關過了,在胡自北這里幾乎就沒有被推翻過的。
彭家聲又拿起保溫杯喝了一口,微笑著說道:“我們局的每個探員的檔案中,都會記錄著招募流程中的各個環節,這些都可以在檔案室里查到的。歡迎大家隨時調閱。”
彭家聲這就把鍋甩給胡自北了,胡自北還沒法解釋,因為這家伙已經死了,是病死的。
他當情報科科長的時候也算盡心盡力,沒出過什麼沒大事,身體也還好,可這一退休,很快就查出肺癌去世了。
彭家聲為了把證據做實,還給胡自北設計了一套宏島省間諜的身份。
所有相關資料和證據都是真實存在的,只不過換了一個人而已。
為了確保證據鏈的嚴謹性,彭家聲甚至犧牲了一個情報站。
因為只有真實存在過的才能欺騙所有人,盡管其中隱藏了某些事實,但,被包裝過的真相也是真相啊。
會後,陳果叫來助手。耳語道:“剛才會上帶頭的人叫劉博濤,他是做思想滲透工作的,等會你把他房間的空調停了,放到最後一個審。”
“你懷疑他?”助手捂著嘴輕聲說道。
陳果輕笑了一下,給對方留下了一個不置可否的笑容,走了。
當天晚上,彭家聲的書房內。
電話鈴聲突然響起,打破了寧靜的氛圍,然而卻沒有人前去接聽。
過了一會,鈴聲再次響起,堅定而持久,試圖引起彭家聲的注意。但他仍然靜坐著,對此毫不在意。
就在電話鈴聲第三次響起的時候,彭家聲終於伸手拿起了電話,將其放在耳邊。
“位於胡桃街的情報站被端了。”
“我知道。”
“搜出來的資料有周全才的全部聯絡記錄。”
“這就是我給胡自北安排的另一個身份,相信他們很快就能查到。”
“這次在中北市的情報網絡,損失非常大。好在把你保了下來。”
“都怪那兩個蠢貨,沒搞死陳果還被反殺了。留下一大堆破事。”
“誰知道那天陳果坐的是防彈車?要怪更應該怪你們的情報搜集不到位吧。”
“呵,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意義,還是想想辦法搞掉陳果吧,不然她很可能查到我這里。”
“我這兒現在也缺人,至少一年之內都幫不了你。”
“咳……,你還記得老五和老六的那個小學嗎?”
“怎麼了?”
“當年黃村小學的那場大火,根本沒有追查下去,因為被某個重要人物壓下來了。”
“你接著說。”
“當年,陳果的父親是吳湖市公安局刑偵大隊的大隊長,黃村小學大火的案子就是他父親主抓的。最後這個案子後來不了了之,陳果的父親卻官運亨通起來,5年之內一路升官到吳湖市的市委書記。”
“這也說明不了什麼吧。”
“你不了解北涼共和國的干部升遷機制,他那里肯定有事,事還不小,足以把陳果牽涉進去。”
“你這些消息都哪兒搞來的?”
“你忘了我是誰?”
“哦…,懂了!不過,你是怎麼把這件事和陳果的父親聯系到一起的?”
“我是在陳果兒子那里打聽到的。當時聽到這個名字就感覺很熟,卻又想不起來是誰了,後來我在數據庫里一查,這就對上了。”
“那接下來,你要我怎麼做?”
“在你那兒給我找一個生面孔,要經驗老到的。去黃村把當年的事情查清楚。”
“如果只需要一個人的話,我倒是可以想想辦法。查清這件事情之後你准備怎麼辦?”
“只要拿到關鍵證據,就能干很多事情了,不是嗎?”
“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