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四卷 第4章 前傳篇(四)
匆匆忙忙跑出去的葉萱在半道上停下來,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熱烘烘的臉,“真是的,我臉紅什麼,”她低聲嘀咕了一句,“那家伙也沒說什麼奇怪的話呀。”
正站在那里發愣,就見到南星的身影從竹林間的小徑上閃出來,看到葉萱了連忙興奮揮手:“阿萱!阿萱!”
葉萱快走幾步:“師姐,你怎麼過來了。”
南星不答,而是使勁在葉萱肩膀上拍了兩下:“你這丫頭,挺能耐啊,竟然連我都瞞著。”
“哈?”葉萱一臉茫然。
南星撇了撇嘴:“別裝傻了,快告訴我,”說完興奮地抓住葉萱的手,“你是不是和臨淵師兄在一起了。”
“哈?!”葉萱目瞪口呆,“你,你說什麼瞎話呢?!”
“我說瞎話?”南星顯然對她的指責很不滿,“你可以質疑我的修為,不能質疑我打探消息的能力,況且門中現在都已經傳遍了,你和臨淵師兄在一起了,師兄連洞府玉牌都交給了你,還日日和你魚雁傳書……”
“等等,”葉萱趕緊打斷南星的話,“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我根本就不……”她剛想說自己根本就不認識臨淵,可是一想,那家伙現在就在自己的竹樓里住著呢,頓時卡了殼。
“嘖,”南星朝她擠眼睛,“沒話說了吧,你就別否認了,我知道你的顧慮,不就是因為臨淵師兄太受歡迎,怕自己遭人嫉妒嘛。你放心,別的師姐妹我不敢保證,你南星師姐我對臨淵可不感興趣。”
我也不感興趣啊,葉萱真想回答,這麼一個麻煩的男人,一看就滿肚子壞水,誰愛感興趣趕緊拎走。
可惜她又不能跟南星說實話,只好苦著一張臉:“師姐,你專程來,就為了說這件事?”
“這件事難道還不要緊?”南星瞪大眼睛,“對了,我看你像是要出門,干嘛去?”
葉萱老實回答:“給臨淵師兄取些衣物。”
“衣物……”南星頓時張大了嘴,“你,你們倆已經到那一步了?!”
葉萱:“……”那一步是哪一步,師姐,誤會啊!
理所當然的,沒人會覺得這是誤會,在葉萱從長觀洞天里取走了幾套臨淵的衣物後,羅浮派中有關他倆的傳聞愈發沸沸揚揚起來,連臨淵的師父太玄道君都聽說了這事,還特意給臨淵寫了封飛書。
當然,這封飛書飛進了葉萱的小竹樓。
臨淵坐在窗前,展開飛書一目十行地看完,勾起唇角,帶著歉意地站起身笑道:“師妹,抱歉,給你帶來麻煩了。”
葉萱本來有一肚子的火,還沒發出來,人家就主動表示了歉意,她只好把怒火壓回去,扯出一個笑來:“師兄說笑了,同門們都說我有福氣呢。”——如果她磨牙的聲音沒那麼大,可能這句話的可信度會高一點。
她倒是誤會臨淵了,臨淵是真心實意地對她感到歉意,畢竟門中會傳些怎樣的風言風語,臨淵稍稍一想就能知道。
剛開始之所以那樣,只是他私心里想逗逗葉萱,如今看來,不該如此行事才是。
他嘆了口氣:“師妹放心,我今日就要告辭了。”
“誒?”葉萱不由一愣,“師兄的傷……”
臨淵的外傷早就好了,他在葉萱的小竹樓里休養了十來天,是因為心脈受損,且體內尚有余毒,那毒是暗算他的魔修夢邪道人的獨門奇毒,解藥只有夢邪道人才有。
當日他被夢邪道人重傷,那廝也沒討到好,只差一點就死在了他手下,所以夢邪道人無力走遠,必然在羅浮派山門附近隱藏起來療傷。
如今臨淵已經養好了受損的心脈,是到了離開這里,去尋夢邪道人拿解藥的時候了。
“我的傷已經好了,”臨淵笑了笑,“師妹不是一早就盼著我走?”
葉萱被他說中了心事,不由臉上一紅,又見臨淵笑眯眯的,並沒有生氣的模樣,忍不住撇嘴:“我也不是嫌棄你啊,你,”想了想恨恨道,“你吃的多。”
臨淵聞言,忍不住哈哈大笑。
修道之人早已辟榖,只是葉萱還保留著穿越前的習慣,有時候會做一些小點心來滿足口腹之欲。
沒成想臨淵很喜歡吃她做的點心,葉萱難得做上幾次,都被這家伙給不知不覺地吃光了。
葉萱被他笑得惱羞成怒,恨不得撲上去堵他的嘴。臨淵這才搖著頭停下來,眼中笑意未散,溫聲道:“下次我回山,給師妹帶點心回來。”
這不過是普普通通的一句話,葉萱卻聽得心口直跳,垂在身側的手忍不住緊了緊,在心里告誡自己,瞎跳什麼,吃了我的本來就該還。
到底還是心中不忍,想到那天偷偷瞥見的一幕——臨淵咳嗽之後,手帕上全是黑紅色的血跡。
“師兄,”她抿了抿唇,“你體內是不是……還有余毒未消?”見臨淵點頭,她忍不住急聲道,“那,嚴不嚴重?”
“放心,”臨淵的東西早已收拾好了,都裝在百寶袋里,此時不過是一身玄色道袍,腰懸長劍。
他站在門口,逆著從雲翳間灑落而下的清冷月光,葉萱這是第一次發現,自己這個總是笑眯眯的便宜師兄,高大挺拔,便如一柄未出鞘的利劍,充滿著將溢未溢的凜冽。
但他忽然大步走過來,那凜冽便驟然消散了,只剩下帶著笑意的溫柔,大手落在葉萱頭頂輕輕拍了拍,“不會死的。”
說罷,他便轉身離去。
……………………
臨淵走了,葉萱猛然發現,自己竟然不習慣了。
她跟那家伙也沒相處多少時日,而且那家伙還討厭的很,又腹黑,又麻煩,想著自己的屋子里還有一個大男人,睡覺的時候都不安穩。
可是葉萱看著臨淵留下來的玉牌,不知怎麼的就開始發起呆來。
說來也不知臨淵是忘了還是故意的,什麼東西都帶走了,那個可以開啟長觀洞天的玉牌卻漏下了。
葉萱拿起玉牌來,不由苦笑,他也真是信任自己,長觀洞天里的天材地寶、高階法器數不數勝,要是自己動了貪婪之心,臨淵可不就要破財了。
胡思亂想了一番,她也覺得自己好笑的很。
罷了罷了,人都走了,還想什麼,等臨淵回來之後,把玉牌還給他就是。
屆時他做他的大師兄,自己照舊開開心心打醬油。
想通之後,葉萱拍拍裙擺站起來,許久沒去靈藥園那邊采藥,正好今天就去一趟吧。
她背好竹簍,又去找那幾個平時結伴去采藥的同門。也是趕巧,幾人今天都有他事,葉萱問了一圈,只好自己一個人去了。
靈藥園所在的地方有些偏僻,正好在羅浮派護山大陣的邊緣,東側挨著一片森林,里頭有些妖獸猛禽,有時候會趁著護山大陣靈壓薄弱的機會闖進來。
因而修為不高的弟子去采藥時,總會幾個人結伴。
不過這種情況很少,十年里能有一次就不錯了。
所以葉萱也不擔心,一路賞景踏春地走過去,因靈藥園占地極廣,她做好了要在此耗費一整天的准備,從上午一直忙碌到太陽快要下山,中途遇到一些也來采藥的同門,打過招呼後便愈發往園子的深處走,去找一味她需要的珍貴藥材。
那味藥材一般長在茂密的灌木叢里,葉萱半躬著身子在灌木叢中逡巡,忽然感覺到頭頂上一片陰影罩下來,有淡淡的血腥氣飄來。
她頓時僵住了,依舊低著頭,掌心中已暗暗蓄起了劍光,卻聽頭頂有人冷笑道:“小丫頭不用負隅頑抗,你要是敢出手,我就讓你五馬分屍,不如乖乖的。”
葉萱深吸一口氣,慢慢抬起頭來:“這位道友,咱們有話好好說。”她一邊說,一邊舉起雙手,示意自己並未做什麼小動作,此時方才看見那說話的人,半邊臉已經被削爛了,滿是膿血暗瘡。
葉萱強忍著嘔吐的衝動,竭力讓自己鎮定下來,“不知道友大名,我乃羅浮派弟子,道友既然受了重傷,隨我面見同門,盡快療傷,如何?”
“哼,”那人冷哼一聲,“小丫頭倒會花言巧語,我難道不知你是羅浮派的人?殺的就是你們羅浮派弟子!”說罷一揮手,袖中飛出一道銀光,刷的一下釘入葉萱的琵琶骨中。
葉萱頓時痛呼一聲,跪倒在地,“乖乖跟著我走。”他又一揮手,葉萱便被一根無形的鎖鏈牽引著,不得不踉踉蹌蹌地跟在他身後,走進了靈藥園東側的那片森林里。
你道此人是誰,正是臨淵尋找的夢邪道人。
夢邪道人受了重傷後,逃到那片森林里,療養後方才保住了一條命。
他如今沒有多余的力氣逃跑,他是魔修,在羅浮派的地界上,一旦露面,就會人人喊打,只得藏身在人跡罕至的森林里,幾番打探後知道了靈藥園會有羅浮派的弟子進來采藥,便守在那里,等著有哪個倒霉蛋撞在他手中,他就可以脅迫那弟子幫他逃走。
偏偏葉萱就做了那個倒霉蛋。
葉萱落在夢邪道人手中,夢邪道人如今也沒有多余的精力折磨她,倒是免她多吃一番苦。
聽了夢邪道人的意圖,自然是虛以委蛇,連連答應。
夢邪道人諒葉萱也不敢耍花招,見此時天色漸晚,他需早些休息積蓄精力,便將葉萱打暈了過去。
葉萱這一暈,醒過來時直到了後半夜,模模糊糊地聽到夢邪道人暫時棲身的山洞外傳來陣陣打斗聲,不由精神一振。
她此時動彈不得,連忙凝聚心神細聽外面的動靜。
那與夢邪道人打斗之人應該是個劍修,只聽劍光破空之聲簌簌急響,如驟雨一般傾瀉而下。
葉萱其實也是個劍修,羅浮派的九雁道宮只收劍修,道宮中一眾弟子,不論外門內門嫡系,一律不用其他法器,只憑一把飛劍問道。
葉萱不由思量,難道是同門來了?
正欲再聽,就見黑光一閃,夢邪道人搶進山洞中,一把捏住葉萱的咽喉,讓她被迫張開口,唇間一涼,一顆圓圓的藥丸就順著她的咽喉滑了進去。
“你給我吃了什麼?!”
“你給她吃了什麼?!”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葉萱大驚之下轉頭,只見玄衣男子大步而來,掌心劍光如游龍一般在他周身逡巡,此人不是臨淵,還能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