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11章
這一年翡冷翠的冬天來的特別早,暮秋剛剛過去,第一場大雪就飄灑而下。
廣袤的帝國都被籠罩在鵝毛般的雪絮中,尤其是北方的高原,積雪更是深達幾丈。
原本戰事就要接近尾聲了,此時卻因為這場罕見的大雪陷入了膠著。
叛軍據守在最後的城池中負隅頑抗,西澤爾索性下令全軍停止前進,將叛軍的老巢圍守起來。
大軍安營扎寨,只等將城內的糧食全部耗盡,屆時自然能一舉將其攻破。
這場戰役對西澤爾來說並沒有任何難度,安德森侯爵和他的黨羽雖然氣勢洶洶,其實並沒有多少有生力量。
除了幾個野心勃勃的大貴族,幾乎沒有人願意追隨安德森,與他一同叛亂。
經過奧麗蓮和西澤爾這對母子的治理,如今的翡冷翠國力日盛,四境安寧。
百姓們很好安撫,只要能吃飽飯,他們才不會關心向他們收稅的是哪位老爺。
所以西澤爾率領大軍抵達北地高原,一路上幾乎是長驅直入,摧枯拉朽般將叛軍衝擊得七零八落。
原本他在軍中的威望就高,此時更是被視同將星,號令所達,無人不從。
這般手握權力的快感,應該是讓他很安心才對,但西澤爾的卻愈發陰沉。
心腹們都看的出來,向來冷靜自持的公爵大人竟然顯得十分暴躁,他的狠戾從不表現在外,現在卻經常因為一點小事大發雷霆,甚至遷怒他人。
而他的心事重重更是連最遲鈍的將領都有所察覺,他似乎在牽掛著什麼,卻又極力壓抑自己不去在意。
眾多的心腹中,只有愛德華才知道西澤爾如此異樣的原因。
在發現西澤爾不對勁後,愛德華當即去勸誡了他,卻被西澤爾大罵一通,甚至將愛德華趕出中軍,發配到了前线。
這一下,就再也沒有人敢觸公爵大人的霉頭了,將領們戰戰兢兢的,只有在收到和皇都有關的消息時,西澤爾的心情才會稍稍轉好一點。
就這麼煎熬著,將領們都盼著大雪一過,將叛軍徹底拿下後,就能凱旋班師,繼而離陰沉叵測的公爵大人遠一點。
每當大營又接到皇都的傳令兵時,則是他們最為高興的時候。
這一天,又有來自皇都的書信。
西澤爾正在營帳里看軍報,守在帳外的侍衛興衝衝地將書信接了過來,想著能借此討好公爵大人,忙不迭地將書信送了進去。
西澤爾接過來,見是內廷的驛報,不由就有些意興闌珊。
將領們只知道來自皇都的書信會讓他高興,卻不清楚他關心的只有眼线從夏宮中傳出的情報。
並不是因為那些情報有多珍貴,情報的內容只有一個,事無巨細地記錄女皇陛下的一舉一動。
她今天穿了什麼顏色的裙子,見了哪些人,看起來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紙張上冰冷的文字看在西澤爾眼中,卻因為描述的是那個少女,而讓這些字句都鮮活了起來。
他抑制不住地在心里勾勒著妹妹的一顰一笑——
她和兒時的玩伴聚在一起喝茶,秋日的暖陽中,微微眯起的笑眉笑眼能將人的心都融化掉。
她參加了一場舞會,領舞的時候,翩躚的舞姿如同高潔的天鵝。
天氣變涼了,她生了一點小病,因為打噴嚏,圓圓的小巧鼻頭紅通通的,看起來像是一顆可愛的櫻桃……
西澤爾從沒有想過,他的腦海里,竟然有這麼多關於妹妹的記憶。
他看著書信的時候,他閉上眼睛的時候,甚至在他行軍打仗的時候,那個嬌小的少女不斷出現在他周圍,擾亂他的心神,讓他克制不住地去想念。
他想啊想,畫面的最後,卻總是定格在少女掀起帳簾,毫不猶豫地離開自己的那一刻。
那時候,西澤爾站在原地,他已經忘記自己當時在想些什麼了。
只有灼心灼肺的痛意沸騰著,心髒被粗暴撕扯開,西澤爾只覺得眼前發黑,連維持站立的姿勢都需要莫大力氣。
你不會愛一個人,更加不配讓我來愛你。
是啊,他從沒有被人愛過,所以也失去了愛人的能力。
他想要挽留那個人,那個在他冰冷無情的生命中,唯一願意去愛他的人,但他甚至連挽留的辦法都不懂。
“不要去愛任何人,西澤爾。”西澤爾還記得自己的父親亞歷山大有一次喝醉了,或許是醉後吐真言,又或許他只是在逗自己的兒子。
年幼的西澤爾就坐在他旁邊,任由他將嘴里的酒氣噴在自己臉上,“你知道為什麼嗎,兒子。”
“為什麼?”西澤爾覺得很無聊,但還是乖巧地問道。
“因為愛是這個世界上最脆弱也最易變的東西。”亞歷山大似乎想到了什麼,他癲狂地笑了起來,“你用什麼去愛她?是一顆心啊……你抓不住也摸不著,要是抓住了,心就會碎了。”
“所以……”他拍了拍西澤爾幼嫩的臉頰,“如果你很喜歡很喜歡一個人,不要去愛她,只要得到她,占有她就夠了。”
西澤爾拆開驛報,精致的牛皮紙上,寫著寥寥兩行字——
雷伊王子已至皇都。
接亞里南安王國國書,下月,陛下將與其完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