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卷 第14章
陸謹沒等到陸諍發現他和小嫂嫂的事,卻等到了藥王谷的使者。
藥王谷的現任谷主於觀與陸榮私交極好,陸諍九歲那年生了一場大病,差點命赴黃泉,就是那位於谷主將陸諍給救回來的。
從此以後,陸諍用來調養身體的藥方都是於谷主定的,若不是如此,恐怕陸諍早已夭亡了。
接到這個消息後,陸謹不由納悶起來,半年前於觀說陸諍至多只能再活一年,如今又派使者來,卻是何緣由?
他總覺得此事不對勁,忙派了眼线繼續去打探,到了晚上才知道了前因後果。
此時,快雪軒里已經一片歡騰了。
“太好了,諍兒……太好了。”陸夫人握著陸諍的手,不住地用帕子抹著眼角,“既然於谷主如此肯定,想必……你的身子定然是可以好轉了。”
一向不苟言笑的陸榮也滿面喜色:“諍兒,你好好調養,待你身體好些後,還要去給你於伯伯道謝才是。他為了你的病勞心勞力,總算是熬制出了這味藥來。若不是他,你萬萬沒有今天。”
葉萱垂首侍立在一旁,聽著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心中也是歡喜。
原來藥王谷派使者過來,乃是給陸諍送來了一瓶藥。
那藥是於谷主潛心研制出來的,雖不能徹底治愈陸諍,但能讓他再多活幾年,絕不至於二十六歲時就遺憾死去。
葉萱心中所愛雖是陸謹,但陸諍待她極好,如此一個良善之人,葉萱也萬不會盼著他有什麼三長兩短。
原本凌雲莊中人人都抱著陸諍將死的念頭,此時乍聞喜訊,縱然只是為陸諍延壽幾年,也都喜不自勝。
陸榮又勉勵了愛子幾句,這里到底是兒子的住所,他不好久留。
待他一走,陸夫人便轉臉對著葉萱道:“以往是諍兒身子不爽利,我不好催逼你,打今兒起,子嗣之事,你可要放在心上了。”
葉萱心頭便是一跳,她光顧著為陸諍高興,竟忘了這件事。
自己早已將身心都給了陸謹,如今……又要和陸諍……
“娘,”不等她回答,陸諍開口道,“於伯伯送來的信里也說了,我的身體必須要靜養,現在還不是提那些事的時候。”
他既然開了口,陸夫人也不好再說什麼。
見婆婆不再關注自己,葉萱不由地暗自松了口氣。
短時間內,看來自己不用擔心此事了。
但她和陸謹……葉萱非歹毒之人,為了自己暗害陸諍,她是決計做不到的。
可如此一來,她與陸謹在一起的希望便愈發渺茫了。
她固然能與陸諍和離,但夫君尚在,轉身就嫁給夫君的弟弟,休說此事會引得武林議論紛紛,陸榮和陸夫人也絕對不會同意。
送走了陸夫人,陸諍回到堂屋,見妻子坐在桌旁,神色懨懨。
他走過去,大手正欲落在妻子的手背上,半途卻又停住了,“別擔心,娘子,”陸諍柔聲說,“娘你的話你不必放在心上,我的身體我自己最清楚,休要胡思亂想。”
葉萱知道陸諍是在為自己解圍,忙擠出一個淺笑來:“夫君的苦心我全都明白,”她猶豫了片刻,還是道,“娘說的也有道理,子嗣……子嗣之事……”
陸夫人一直心心念念著讓葉萱懷孕,乃是因為一旦陸諍有了兒子,即便他去世了,那個孩子也能以嫡長孫的身份繼承凌雲莊,不至於使家業落到她最恨的陸謹手里。
陸諍何嘗不知這個道理,只是笑著搖了搖頭:“娘她……怕是糊塗了,凌雲莊到底是武林世家,對嫡庶之分看的並不重,小小幼童如何能繼承家業,況且,”他唇邊的笑意隱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苦澀,“為了這種理由將那孩子生下來,他從小便沒有父親,你也……沒有辦法再改嫁了。”
葉萱從來沒想過,陸諍一直對子嗣之事淡淡的,竟然是因為如此緣由。
她雙唇顫抖著,幾乎說不出話來,這樣……這樣一個全心全意為她打算的男人,而她竟背叛了他。
“去休息吧。”陸諍垂下眼簾,雙瞳中似有千言萬語,但他到底還是什麼都沒說。
那之後,葉萱照顧起陸諍來愈發盡心了。
陸謹又來尋了她好幾次,她每次卻都拒絕了陸謹的親昵。
一直在努力保有自我意識,所以葉萱能清楚地意識到自己的舉動對任務沒有好處。
她的攻略目標是陸謹,這個世界的葉萱愛著的也是陸謹,她卻為了陸諍,一次次把陸謹推開。
教她如此做的,卻又正是來源於原身意識的愧疚。
這大概,是她的贖罪吧。
她不知該如何洗刷自己背叛陸諍的罪孽,只能用這種方式來懲罰自己。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陸諍的身體卻一日不如一日了。
服下了於觀命人送來的藥,一開始陸諍確實是在好轉。
但短短半月之後,他又重新衰弱了下去。
陸榮和陸夫人心急如焚,連忙派人去請於觀,卻得知這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谷主又一次出外雲游了。
陸榮愁眉不展,陸夫人也日日以淚洗面,陸諍卻好似渾然無事般:“也罷,這大概就是我的命吧,”即便在這種時候,他也是灑脫而溫柔的,“既然早晚有一死,早些去了,我也能自在些。”
葉萱只覺心中酸楚,強忍著才能將那淚意咽下去:“夫君……”只喚了一聲,那哽咽便無論如何也忍耐不住。
“別哭啊,”陸諍輕柔地為她拭去淚痕,“我只盼著你好好的,那便了無遺憾了。”
“是我的錯,”少女緊抿著唇,猛地站了起來,“是我的錯!”她不再多說,轉身在陸諍驚愕的眼神中跑了出去。
這一路她跑得狼狽又踉蹌,到了天霜閣時,釵環散亂,衣角上都是灰痕。
陸謹正坐在院子里看書,驚訝地站起來:“嫂嫂?你怎麼……”
“是不是你,”葉萱第一次打斷了他的話,“是不是你做的。”
“什麼?”陸謹顯得有些莫名其妙。
“我在問你,”指甲深陷進皮肉里,葉萱要緊咬著牙關,才能把那句教她想到就痛徹心扉的話說出來,“你是不是……給夫君下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