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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32章

雪中悍刀行 烽火戲諸侯 2777 2024-03-05 10:16

  在讓府上仆役去安頓王輔謐一行人的車馬後,李懿白三人帶著他們一起從側門走入劍池,只是在一塊巨如小山的春神湖石之前,雙方分道揚鑣,李懿白帶著宋庭鷺往右行去。

  那名管事突然一拍額頭,停步轉身再度抱拳笑道:“瞧我這記性,忘了介紹自己,我姓宋,我們劍池無論本家外姓,都習慣喊我宋二,你們喊我宋二叔即可,若是覺得虧了,喊聲宋二哥也挺好。”

  王輔謐劉婉清異口同聲稱呼道:“宋二叔。”

  而韋高巍葉庚兩人也幾乎同時喊道:“宋二哥。”

  葉庚滿臉得意,嬉皮笑臉道:“王大哥,婉清姐,這下子你們就要低我一個輩分嘍!”

  葉妍扯過口無遮攔的弟弟的袖子,她沒有瞪眼,沒有怒斥,只有矜持含蓄的微微一笑。

  不曾想少年噤若寒蟬,趕緊面對那位劍池男子鞠躬作揖道:“葉庚拜見宋二叔!”

  人至中年、眼角已經遮不住魚尾紋的宋二叔眯眼笑著擺手,那份從眉眼蕩漾開來的溫暖笑意,就像灑在劍池池水上的秋日陽光。

  世間女子,大概十之八九都會覺得這是一位溫柔可親的男人。

  只說眼前,劉婉清,葉妍,魏小霜,三位身份迥異的年輕女子,便都對這位“身份卑微”的劍池男人好感漸增。

  一路向北,穿廊過棟之後,步入一座庭院,再沿著一條鵝卵石鋪就的彎曲小徑,最終繞過一堵影壁,視野豁然開朗,向前五百步,空無一物,依稀可見,盡頭處唯有一座池水。

  宋二叔腳步放緩,微笑輕聲道:“再往前便是我宋氏的根基所在了,各位不用緊張,往簡單了說,就是一座池水而已。到了池畔,只要不去攀爬那兩座石崖,其它一切隨意。”

  興許是被宋二叔的隨意情緒所感染,韋高巍等人先是面面相覷,之後相視一笑,都發現對方的那種如釋重負。

  東越劍池的劍池,如一彎弧月,長約百步,深約數丈,故而無法見底,最奇之處,在於池水顏色與四季天氣相呼應。

  月牙兩端各有石崖聳立對峙,高三丈,如兩尊銀甲門神護衛一位綠裳佳人。

  石崖又各有摩崖石刻,左邊刻有“一家之學即天下劍學”的祖訓,後世不敢也不宜在此有任何附和或是質疑,故而九字雖巨,依然顯得孤苦無依,而右邊石崖之上就遠遠不是這般枯燥乏味的景象了,除去最為引人注目的“別有洞天”四個古朴篆字,還有“天上大風”、“神韻內藏,雷雨倒瀉”在內二十余條石刻,密密麻麻,多是各朝各代蒞臨此地的書法大家,興之所至揮毫寫就。

  其中又以大奉王朝末年李長興的一個“來去”兩字,最為玄奇,李長興既是國之棟梁的中樞重臣,又是有“李嶙峋”美譽的書法巨匠,更重要此人還是一位當之無愧的武道宗師,世人皆知李長興字體一般都顯得瘦骨嶙峋,勾畫極沉,不知為何,此處“來去”二字竟是尤為瑰麗豐腴,也成了書壇數百年來一樁未解的奇案。

  這些石刻,加上石崖本身飽受風吹日曬天然形成的石筋,橫豎斜掛,雜亂無章,如一幅天人妙手偶得的草書,古韻悠長。

  宋二叔將那些劍池典故娓娓道來,如數家珍,就連性子急躁的少年葉庚都聽得聚精會神。

  劍池南岸有樣式質朴的石桌石凳,顯而易見,在此不管是主人獨自靜心悟劍,還是迎客飲茶喝酒,無論春風夏雨秋日冬雪,都是世間頭等的好去處。

  一張石桌,東南西各一條石凳。

  宋二叔先是打趣說我們宋家開宗立派數百年,僅是這桌凳就有三百來年的悠久歷史了,原本北邊還有條凳子,據說是給那位訂立一品四境界的陸地神仙給坐碎了。

  還說可別小瞧這些石凳模樣粗陋,卻招待過不少武道宗師,只說春秋之中,就有東越駙馬爺王遂,大楚國師李密等人,當然更有那位春秋劍甲李淳罡,之後也有北去太安城途中特意到此一坐的大官子曹長卿,以及歸隱之前專程造訪劍池的吳家劍冢老家主。

  因此當宋二叔笑著讓這些人落座休息的時候,這些年輕江湖人哪里敢把屁股落在石凳上。

  腦子里想法頗為羚羊掛角的葉庚喃喃自語道:“我要是能搬這麼一條凳子回家就發了……”

  宋二叔忍俊不禁道:“你小子要是真能偷走,也算本事,不過在二叔我眼皮子底下,就莫要行此事了。”

  韋高巍感慨萬分道:“江湖盛傳世間有三處最宜明心悟道,一處是武當山洗象池,一處是徽山大雪坪,再就是這里了。”

  宋二叔雙手疊放在腹部,微微仰頭,略帶唏噓道:“遙想當年及冠遠游,也曾去過那兩處,只是當時光景也就一般,並無絲毫出奇,世事無常,不外如此。”

  男人放低嗓音,那一刻眼神晦澀不清,“平常心看待無常事……”

  他收起思緒,對劉婉清這幾位妙齡女子柔聲笑道:“你們女子腳力孱弱些,不妨先坐下休憩。”

  劉婉清和魏小霜只覺得既荒謬又暖心,唯有葉妍眼睛一亮,秋水長眸神采微漾。

  結果到最後,葉妍緩緩坐下,葉庚嚷著要沾沾那些陸地神仙的劍氣仙氣,也一屁股坐下,徐寶藻見劉婉清魏小霜相互推脫沒個止境,直截了當走上前落座,省得那兩位女子為難。

  宋二叔和韋高巍王輔謐三人並肩而立,一起望向水氣生寒的碧綠劍池,大聲笑道:“世人以訛傳訛,說那‘別有洞天’四字石刻,是隱喻我劍池底部暗藏玄機,若是池水干枯見底,水落石出,便可由石門進入大奉開國皇帝的真正陵墓,甚至還有人傳言大奉皇帝身軀數百年不腐,只等脫胎轉世後開竅,重返此地,等到魂魄歸位肉身,便天下無敵,可重登帝位……”

  王輔謐是正人君子,信奉子不語怪力亂神,嗤笑道:“鄉野村夫的無稽怪談。”

  韋高巍欲言又止,望向池水北岸石壁上的一行草書刻字。

  山高水深劍……

  時下被池水淹沒,不見下方那“氣長”二字。

  宋二叔的回答出人意料,“其實池底如何,我們宋氏子弟人人自幼都很好奇,只可惜家族長輩與我們一般無二,也都是一肚子狐疑,所以誰都不敢保證說池底是何種景象。”

  他順著韋高巍的視线伸手指了指,“池水有漲有落,劍池水面最淺之時,可見‘長’字,但是依舊不能瞧見什麼陵墓石門。”

  一個不合時宜的大嗓門在眾人頭頂重重響起,“你們劍池子弟,真是死板迂腐,無可救藥!欲知真相,為何不跳入池中,小小劍池能有多深的水,一窺究竟有何難?”

  王輔謐等人猛然轉頭,視线上斜,看到一座石崖之巔,蹲著一個膝上橫放劍鞘的年輕男子,身後跟著一位眉發皆雪的古稀老人,腰後橫掛長劍。

  本該惱羞成怒的宋二叔依舊笑意恬淡,“敢問客從何處來?”

  那個登高望遠的年輕人撇嘴道:“你宋老二何必明知故問,帖子不早就遞給你們東越劍池了嗎?”

  宋二叔依然雙手疊放,自然閒適,言語平緩道:“除了那棟莫名其妙的春神湖生氣樓,還有那位雪廬槍聖也給我劍池下了戰帖,我還以為你是李厚重的弟子呢。”

  年輕劍客橫眉瞪眼,“你眼瞎啊,老子帶著劍,怎麼會是李厚重的徒弟?”

  宋二叔微笑贊許道:“有道理。”

  就像一位慈祥的私塾先生,在稱贊一位蒙學稚童的三百千功課,背誦得還不錯……

  不知為何,年輕劍客有些憋得慌。

  葉妍這些女子都差點被逗樂,原本肅殺凝重的氛圍也一掃而空。

  徐寶藻站起身,躡手躡腳來到徐鳳年身邊,“雪廬槍聖我曉得,大名鼎鼎的四方聖人之一嘛,還是被譏諷為‘功力最大,武德最小’的宗師。不過那春神湖生氣樓是啥?為何一個幫派的名字,可以取得如此……鶴立雞群?”

  徐鳳年雙手籠袖,默不作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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