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的月色,一般的夜風,在寒冷的夜風吹襲下,一棵一棵的大樹發出沙沙之聲。
蒙蒙的月色照射住整個樹林,配上沙沙之聲令人感到一陣一陣陰森的氣息。
在官道兩旁繁茂的大樹上,有一個身穿灰色衣服的中年男子依在高高的樹干上並凝望住有缺口的月色,可以看出他的眼神有悲傷的神色,口中念念有詞,但並沒發出任何一點聲音,遠望上去就像瘋子一般。
突然一陣一陣的馬蹄聲突破寧靜而陰沉的樹林,中年男子的目光徐徐地落在官道上,他正自奇怪有誰敢在深夜的官道上趕路,難道不怕山賊嗎﹖正在思索間一道黑影在官道急掠而至,憑蒙蒙的月色看出為先的馬兒上正由一個壯健的男人策控,在他懷中有一個小孩,但因月色朦朧而未能看清兩人的面孔,後方有十多把火光正在追趕。
突然間馬兒發出一聲哀鳴,兩只前蹄離地而起,馬上男人不虞有此而跌下馬來,男人不知發生什麼事,但他卻看得很清楚,有一枝箭射正馬股上,所以馬兒吃痛而失常。
既聽不出箭上的聲音,又慌張的跌下馬來,由此觀之,馬上的男人武功並不怎樣,但男人以自己的身體落地且緊緊抱住懷中的小孩,這情景使他估量到懷中的小孩對這個男人十分重要。
在男人辛苦地起身後,在後方追趕的十多人已經趕上並團團圍住男人和小孩。
因為那些人手上都有一枝火把,所以終於可以看清男人和小孩的樣子。
只見這個男人樣貌凶神惡煞,正是一個惡人模樣,但昂長七尺,這樣一站自有一股威嚴,再看清一些,男人滿身鮮血且明顯有十多處傷痕,在傷口中不斷滲出血水。
但那個小孩卻不像那個人惡形惡相,反而生得十分俊秀,雖然身上染上那大漢的血跡和翻滾地上時所沾上的塵土,但絕不影響他本身所散發出令人吸引的氣息。
依在樹干上的男子也不禁認為這個小孩將來必是一個人物,但當他看到那個小孩的目光時,連他這個殺人如麻的人也不禁在心底發出一絲寒氣,因為他那對眼絕不配合他的形貌,那是一對死人的眼神,這種眼神他很清楚,因為他也經歷過。
這時那十多個追趕的人己經翻身下馬把他們團團圍住,一個三十多歲和那個男人同是凶神惡煞的男子緩步而出。
這人身穿黑身緊身衣,一面行近一面恭敬地道:“清叔,幫中大事已定,再也不能有任何變動的了,你還是交出那個小孩吧……”清叔並沒回應,只是冷笑兩聲。
黑衣男人似並不生氣繼續說:“清叔……我們也共事了十多年,不是真要出手相斗吧!”清叔冷冷地發出嘿嘿二聲,黑衣男人也有些不耐煩,但也盡力好聲好氣道:“如果清叔能夠交出這個沒用的小孩,念在清叔……你為我們青湖幫這些年來立下的汗馬功勞,我保證我會向幫主力保你仍然擔任副幫主之職。”
清叔終也忍住怒道:“那個狗屁陳飛配做我們幫主嗎﹖他今天可以殺掉他親大哥陳雄陳幫主,明天就可以出賣我們兄弟!你連這些也不懂嗎……要我交出少主的話,發你的春秋大夢!”
在他們對話之時,所有人都把集中力放在他們身上,但只有一個人把他的集中力放在小孩身上,就是依在樹干上的那個中年男子,他由始自終都在看小孩的反應,對於這些尋常得不能再尋常的叛逆事件,他目睹不知道多少次,他甚至為了某些利益而從中協助過那些反骨的人。
他感興趣的是那小孩,任何小孩在這生死之際都該會出現驚懼的眼神,就算親眼目擊親人被殺也該會透露出憤恨的眼神,在清叔提到他父親被那個什麼陳飛殺掉時,也沒有任何反應,難道是被嚇到傻了……但看來又不似,至少剛剛他是自己站起來的,而且也曾輕輕把所有人望一次才再呆呆地望住那個黑衣男子。
清叔和黑衣男子對峙了一陣,然後好像恢復了冷靜,冷冷道:“陳飛那狗雜種到底給了你什麼好處,令你背棄了幫主?”
黑衣男子沉默了一陣,再對清叔用嚴肅的口氣向清叔說:“你是不肯投降的了……”
清叔冷笑道:“你認為呢……”
黑衣男子好像再沒任何保留,向天大笑了兩聲,然後再向清叔笑道:“嘿嘿,你該知道陳雄那個老色鬼有九個夫人吧……”
不等清叔回答自行接道:“陳飛答應給我最美的二夫人,他自己只要那個正室黃水月,然後把三夫人至九夫人全部賞給支持他的兄弟玩……嘿嘿……這個自私的老色鬼每次都把最美的戰利品收做自己的夫人,那些次一等的才給我們兄弟玩,我們早就不滿了,現在既然陳飛陳幫主這麼懂得體貼我們兄弟,我們自然支持他為我們的幫主……哈哈哈……哈…”說到這里黑衣男子己經忍不住笑了出來,在旁邊的那些打手都隨住他大笑起來。
清叔聽到他提到陳雄有九個夫人已經臉色都變了起來,到聽完黑衣男子全部說完,清叔的臉色己經像鐵一般青,過了一陣,青叔嘆了一口氣,臉色已經不像剛才般青白。
黑衣男子又再恭敬道:“我知道清叔曾多次向那老色鬼講了幫中兄弟所想,但都給老色鬼臭罵一頓……清叔還是交出小孩吧……我保證清叔一定還是青湖幫的副幫主。”
清叔臉色一寒道:“要我交出少主是不可能的了,廢話少說,要人就動手吧!”
黑衣男子怒道:“好一個老頑固,阻了我這麼多時間,兄弟們動手!”
在旁的打手已有兩人立即衝前動手,只見清叔抽出掛在腰旁的刀,向前一踏步然後化出一重重刀影,那兩人大駭立即急退,總算他們有兩下子,在危急中一齊立即向前揮出一刀,清叔無奈下用刀硬接,那兩人立即震開,而清叔也退了三步。
依在樹干上的中年男子看清叔化出重重刀影不禁一呆,他看到那清叔剛剛既聽不出箭上的聲音,又慌張的跌下馬來本以為他武功並不怎樣,他的估計已被先入為主的觀念所影響,他一開始就以為他武功不濟,令他並未想到清叔是受到十多處刀傷而影響了身手。
據他估計,以清叔的身形和看他的刀法,他本來的內功亦應該也不俗的,總體來說他的武功該可算得上入流。
在他思忖間,又有三名男子從前左右而上,在三人武器快接近時,清叔突然左腳跪下,整個人立即矮了一截,然後雙手握刀,由右至左急揮攻向三人下盤,三人都估不到他有此一招,右方和前方的兩人未有一聲哀號已經給清叔砍掉他們兩條狗腿,左方的人反應也頗快,立即把劍一沉,架了清叔這一刀並借這一刀之力急退。
這時黑衣男子所等待的時機已到,立即雙手揮刀,高舉向上,並衝前作全力一擊,清叔不理會黑衣男子的刀勢,把刀向前一刺,目標是黑衣男子的胸膛,竟然作兩敗俱傷之舉。
黑衣男子當然不肯和他同歸於盡,立即向後退開,但他仍揮刀向下,清叔頭一側再利用右腳大力一蹬向後急退,但刀己把清叔右肩劃了一道刀痕。
在清叔退開時順道住倒在旁邊給他砍掉兩條狗腿的兩人各一刀,了結他們。
顯然全部人都沒想到清叔會在重傷下還這麼強悍,立即沒人敢再上。
依在樹干上的男子己經由依在樹干變了坐在樹干上,他不是受官道上的血戰所影響而坐起來,他是因為那個小孩竟然對場中的血戰不為所以動,仍然目無表情地站在原地上,他不禁在想難道這個小孩真的瘋了,但他的確看到那個小孩的眼睛有隨場中打動而轉動起來。
在這時終於能打破他一直以來的疑惑,因為那個小孩大聲地叫了一句:“住手!”本來大聲在語氣應該是激動的,但小孩的語氣卻是水平如鏡一般。
小孩的一聲“住手”使場中全部人都看住他,小孩慢慢地行前兩步,然後冷然道:“不用打了,我跟你們回去,我都想回去見見那個賤人……”黑衣男子愕然道:“賤人?”
小孩續道:“就是我母親黃水月,我倒想看看這個親手殺死我父親的賤人會怎樣對我。”
黑衣男子一愕,他斷想不到一個小孩在知道必死之下,仍敢說要跟他回去,這一刻他竟忘記了回答這小子,而且這小子的眼神令人有一種不想再多望一眼的感覺。
就在黑衣男子不知道怎樣回應時,一把雄偉的聲音傳人各人的耳中,那把聲音說:“黃水月是你的親生母親嗎?”眾人未待這把聲音說完都望向這把突然出現聲音的主人,只見一名男子站在一棵大樹的頂端,他身穿一身灰色衣服,灰色的大袍隨微風而飄揚,因為他離眾人甚遠再加上月色朦朧,所以並不能看清楚他的面貌,但仍看得出他身材中等,大約只有六尺高左右。
而外型並不像清叔的壯碩,但也不能說是瘦弱。
小孩不答反問:“黃水月和你是什麼關系?”灰衣人心中一喜,心想:“小子很聰明,不問我為什麼這樣問,而是直接點出我發問的中心問題。”但是有時聰明也會被聰明誤。
灰衣人答道:“毫無關系。”
小孩先是一愕,但旋即冷靜下來並冷冷地道:“那我根本不需要回答你的問題。”突然一道灰影在樹頂急掠而至,在任何人都未有反應時,這道灰影已經立定並站在小孩的面前,饒是小孩再大膽也被嚇退一步。
小孩這時抬頭一望,透過周圍的火把,他看清楚眼前這個灰衣人的面貌,只見他頭發並不扎起,而散亂的頭發隨風而飄揚,但縱使頭發有些凌亂但亦生出一種凌亂美。
而他的眼神卻使人感到一陣一陣的威嚴,有一種令人不可抗拒的感覺。
而他面貌卻不怎樣特別,要說像什麼,那就是一介落第書生的外表。
灰衣人緩緩地道:“因為我對此有興趣。”
小孩和先前一樣也是一愕,但在他愕然後,小孩的眼神閃過一絲神采。清叔此時插入問道:“請問閣下是什麼人?”
灰衣人不理清叔,反而向小孩再問一次:“黃水月是你的親生母親嗎?”清叔見不理會自己,深感大怒,但看見他剛剛的身法就知道他的武功很高,就算自己未曾受傷也是不敵,便何況現在受重傷。
這時小孩冷靜地答道:“是……她是我的親生母親。”
灰衣人旋即再問:“陳雄呢?”
小孩回答:“他是我的親生父親。”
灰衣人再追問:“那陳飛呢?”
小孩再答:“陳飛是我父親的……親弟弟。”
灰衣人說:“那是陳飛和你母親殺掉你父親,然後再派人來斬草除根了。”
灰衣人的口氣十分堅定,像己經肯定了的一般。果然小孩吸一口氣接住道:“那賤人勾引陳飛這狗賊合謀殺掉我的父親。”
灰衣人聽了後,突然大笑,然後笑笑的道:“有趣,有趣……”
清叔一聽怒道:“有什麼趣!”
灰衣人望了一眼清叔,跟住笑答:“我在江湖所聽聞和經歷,那些都是母親為了她們的子女而受屈,甚至甘願做婊子去保護她們的子女,雖然時有聽聞母親殺掉自己的子女,但這是我三十多年來頭一次親身經歷,不是親身經歷過,根本不相信會有這等事……”
灰衣人轉過頭向小孩道:“那些甘願做婊子去保護她們子女的女人對比你媽媽簡直是白痴!”跟住再不能忍住而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