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溪,香釧中心,西月廳。
大廳里,河溪高爾夫愛好者協會舉辦的慈善酒會漸入高潮。
主要的名義是為C國殘疾兒童參加體育訓練而舉辦的一次募捐活動。
其實對於這種社交酒會來說,“殘疾兒童”、“體育比賽”什麼的,也無非只是個由頭,是一個各方都能接受的“題目”,或者是某種體面的談資,究竟是什麼,也並不重要。
今天真正的原由,是國際奧委會的部分官員,在參觀考察完C國全運會後,順道訪問河溪市三天,正式的訪問已經結束,於是幾個國家駐河溪領事館,就邀請了一些在河溪工作的歐美人士,一起來辦個酒會,迎接一下老鄉、聯絡一下感情、拓展一下人脈。
當然了,既然是“聯絡感情”、“拓展人脈”,也會順便邀請一些河溪市的娛樂界、政商界、媒體界、企業界的名流一同參與、共襄盛舉,至少顯得熱鬧些……夏婉晴作為晚晴集團的總裁,作為有著諸多涉外生意的“好朋友”,作為如今在河溪體育圈的頭號贊助商,當然也會被列在邀請參加的VIP貴賓名單上。
這種酒會的賓客,某種意義上來說,是由三個有著一定階級差的與會者群體組成的。
首先就是第一階層,是所謂晚會的主角們。
比如今天的主角,國際泳聯競賽協調執行官Sam Baldwin;比如今天的東道主,英國駐河溪領事館領事Roy J Smith(也是河溪高爾夫愛好者協會的名譽主席);比如河西衛視副台長魏廣元先生;當然也包括“河西第一美女總裁”夏婉晴小姐;今天,酒會本來還邀請了有“河西之蘭”之稱的金牌美女主持卓依蘭小姐,但是卓依蘭還是缺席了……他們的與會,是酒會的光榮,也主導了酒會的風格、主題和基調。
偶爾的,他們甚至還會被要求和其他與會賓客合個影,甚至可以成為他人炫耀的資本。
第二階層,就是被邀請的“來賓”,也是這類酒會的中堅常客。
他們都是一方響當當的人物,經常以各種不同的抬頭和身份,出入類似的場合。
他們往往一身名牌正裝,男人們的手腕上都是價值不菲的名表,女孩子則用漂亮的禮服展露自己的曼妙身姿;三五成群、低聲笑語、觥籌交錯,和不同圈子的“朋友的朋友”交換著名片,高談闊論著藝術、哲學、時政、世界格局、慈善事業、投資理念……也包括體育。
第三階層,則往往是一些來賓,因為某種原因缺席或者不願意出席,則會把邀請函轉給自己單位里“顏值還算不丟人”的得力年輕骨干,讓他們有機會來“見見世面”。
這些年輕人,雖然在各自單位的業務流程中,也算是中流砥柱了;但是參與這種上流社會的酒會,對他們來說依舊是新鮮的。
他們壓制著興奮和好奇、甘之若飴、目不暇接、小心翼翼,偷偷拍攝著照片留作紀念。
也偶爾有幾個孩子,因為某種非常復雜的嫉妒和失落感,又會表現出來冷漠和疏遠。
即使來賓對他們友善一些,和他們也聊聊天……他們確實也沒有那個能力和見識,去討論藝術、哲學、時政、世界格局、慈善事業、投資理念……好在,他們也可以聊聊體育。
這也算是體育特有的魅力,體育是少有的,幾乎可以貫穿所有社會階級的話題。
今天,夏婉晴出席的主要目的,是見見這次酒會“第一階層”里的“第一賓客”,國際奧委會特邀參加這次全運會的裁判、國際泳聯競賽協調執行官Sam Baldwin先生……她和這位在國際奧委會里頗有影響力的英籍老裁判,其實是多年的故識,有過一些很深入的合作。
雖然就在今天上午,程繡蘭還支支吾吾的和自己匯報:原本自己為Baldwin先生在全運會期間安排的“特殊節目”,“黃了”。
她還沒有細問根源和過程,此時此刻,也絕對不是討論這種事情的時間和場合。
她只需要輕聲卻熱情的贊揚Baldwin先生為C英體育交流和國際泳聯事業做出的卓越貢獻,她甚至要拿Baldwin年輕時候的一些“趣聞”來和與會的賓客講解調侃一下,開開玩笑,調節一下氛圍。
禮貌的應對,優雅的微笑,淡然的口吻,只在眉眼輾轉間釋放的女性魅力……這是她應有的表現。
還有,就在剛才,也不知道哪陣風,居然把控江三中的常務副校長費亮也吹來了。
這個戴著眼睛斯斯文文也算高大帥氣的中年“教育人士”,從社會地位和影響力級別來說,作為“第二階層”的賓客參加這樣的活動也是理所當然。
但是從風格、氣質和品味來說,這種涉外酒會,費亮的出現,其實還是有些不太協調的。
他來這里當然是有目的的,繞來繞去和夏婉晴“夏總、夏總……”的諂媚套話。
夏婉晴也只是微笑著淡淡回應,既不會太親近,也不會太疏遠……她大約知道費亮想和自己說些什麼,但是她卻沒有話和費亮說。
反正等一下,自己的得力下屬,程繡蘭也會趕過來,費亮的事,是程繡蘭應該去應付的。
和她搭訕敘話的,還有諸如Redox駐河溪所謂的“首席品牌官”章賀。
Redox和晚晴集團的新品牌“綰”競爭得很激烈,但是兩個人身份上還是有差異的,一個是真正意義上的集團總裁,一個雖然背了個高管名義,實際上畢竟只是國際大品牌旗下中層管理干部,在這種場合,他要很紳士的上來贊頌夏婉晴幾句,表達一下崇拜和敬仰,畢竟,風水輪流轉,哪天他章賀跳槽來晚晴集團發展……也不是沒可能的事。
還有西體公司的企劃總監,那個胖胖的叫丁穹的小伙子,也會笑嘻嘻舔著臉上來和夏婉晴連連鞠躬說話。
不過這種Level就更低一些的客人,夏婉晴的應對,一般是不會超過“您好”、“您客氣了”、“謝謝”之類的純應酬用語的。
禮貌的應對,優雅的微笑,淡然的口吻,只在眉眼輾轉間釋放的女性魅力……這是她應有的表現。
還有一個應該算是“第三階層”的女孩子,居然也有那種氣度,過來找自己,不是合影,也沒有失態,而是努力學習著恭維交際的口味,寒暄了一兩句。
這個女孩個子高高的,一頭飄飄及腰長發很醒目,身段模樣也都很可人;但是看衣服鞋子的品牌,卻明顯是惦著腳尖參加這樣的活動的。
她還沒能徹底掩飾自己的局促,但是已經有著這個階層的女孩子少有的干練……夏婉晴不是第一次看見她了,這個女孩是河西省體育局的工作人員,叫李瞳,是現在已經調任後灣中心主任的石川躍的原下屬。
有意思的是,李瞳甚至紅著臉蛋,也說不清是羞慚還是什麼別的意思,表達著“自己曾經在晚晴集團鍛煉過,夏總可能記不得了……”。
夏婉晴看著這個女孩眼中的光芒,內心決定回去把行政部記大過一次……居然錯過了這樣的人才?!
但是這也算不了什麼大事。
禮貌的應對,優雅的微笑,淡然的口吻,只在眉眼輾轉間釋放的女性魅力……這是她應有的表現。
……
當然,一晚上禮貌的應對,優雅的微笑,淡然的口吻,只在眉眼輾轉間釋放的女性魅力,也有些累人。
要不是還有一個賓客,她需要等著見一見……她已經想離開了。
這會兒,她倒是躲開人群,饒有興致的,在西月廳的外廳的一側,端著香檳,欣賞著一個一身露肩禮服的窈窕女孩,在那里彈奏著作為背景音樂的鋼琴曲。
晶瑩的水晶燈閃著斑斕的光芒,大廳的地板也是雪亮得反射著所有角度的光照,還有酒杯,還有水鑽,還有水晶的裝飾品,還有流瀑噴泉作為背景板,在每一個角度都會閃耀出亮白、暖紅、奶黃色的十字星來……西月廳的一切,都是迷醉而又靚麗,如同這座繁華都市幻化出來的光影夢境。
但是,這個女孩,在亮黑色的鋼琴上,彈奏出來的曲調,卻仿佛擁有神奇的魔力,能將周圍的一切的幻化環境,都再一次的幻化。
仿佛如森林,仿佛如清泉,仿佛是精靈國度的闌珊燈火,仿佛如幼蕊繁花的開謝,在一片幽靜自然的恍惚中,還有一縷淡淡的憂傷……不僅夏婉晴,周圍的幾個聽眾都聽得有些痴迷駐足。
在鋼琴前彈奏的女生,是一個大概十八、九歲的樣子女生。
文靜、漂亮、個子不高,五官卻非常別致,尤其是有一個很挺拔的鼻梁和小巧可愛的翹鼻頭,留著一頭可愛優雅的齊肩直發,穿著一身雪白的堆紗露肩禮服,還戴著一副挺書生氣的眼鏡,那肩膀下的圓潤的少女曲线和白皙的少女肌膚,卻是無可比擬的青春性感。
以夏婉晴的眼光,當然看得出這禮服不是什麼名牌尚品,但是小女孩玉面如霞,嬌肌勝雪,卻穿出一種別樣的清純動人來。
要不是這個西月廳特殊的場合,更加引人矚目的,是這個看臉蛋還是一臉稚氣的小女孩,倒是胸前一對調皮高聳的玉乳,有著仿佛老外一般的身段,高聳挺拔,玉膩粉堆,頂著那雪白禮服的胸前堆花裝飾,簡直要有呼之欲出的感覺。
等待一曲終了,仿佛是那片幻化的森林漸漸遠去,合上了那幽密的入口,周圍又蕩漾起城市的流光溢彩來。
夏婉晴忍不住走過去,將酒杯擱在鋼琴旁的吧台上,輕輕鼓了鼓掌,微笑著和小姑娘打招呼:“非常好聽……”
“謝謝。”小女孩顯然不認識自己,還有一份天然的羞澀。
即使自己是女性,也似乎有點縮縮肩膀,要躲藏一下自己顯露的春色的意思。
夏婉晴微微一笑,輕聲說:“這是什麼曲子?”
小女孩的眼鏡背後,閃著一對微微有些月牙狀的眼睛,輕聲應答:“Song froma secret garden,神秘園之歌……是挪威的現代音樂,倒不是純粹的鋼琴曲,我是彈來試手的……讓您見笑了。”
夏婉晴倒也不裝,歉意的笑笑:“我對音樂是外行,只是覺得好聽而已。小姑娘,你是專業的麼?”
小女孩被自己夸得臉一紅,靦腆的低下了頭,細聲說:“謝謝,我是學過樂器的……不過也談不上專業。”
“河西音樂學院的?”
“嗯,我今年剛上大一……不過現在不是聲樂專業,是音樂教育專業的。”
“我有一個……嗯……外甥女,今年已經十三歲了……你說,這樣年齡的孩子,還適合學琴麼?”
“為什麼不適合?哦……如果想培養成專業的,十三歲是年紀大了一些,不過作為一種陶冶情操和愛好,沒什麼不可以啊。”
“你願意教她麼?來我家……”
“我?……”小女孩臉又紅了,喃喃道:“可以呀……,您不嫌棄的話可以留我一個聯系方式,我們學校里師兄師姐們做校外輔導也是常見的,不過我今年剛來這里上學,沒試過就是了。”
“我姓夏……你呢?”
小女孩抿嘴一笑:“我知道的,您是晚晴集團的夏總麼。我姓姜,叫姜笙兒……河西音樂學院音樂教育系的……”
夏婉晴宛然一笑。
從手包里拿出手機,聽這個小女孩報電話號碼,記錄了下來,才要繼續說話,卻看見大廳另一側,一個高個子男人,正和另外兩個隨行的人員踱步而來,這是她今天出席需要見一面的重要賓客之一,她只能衝小女孩笑笑:“小姜,我會聯絡你的,酬金方面不是問題……今天先聊到這里,我要過去和我朋友打個招呼。”
小女孩衝她靦腆的點點頭,低聲細語也不知道答了個什麼。
夏婉晴已經輕步轉頭,衝著那個高個子男人走了過去。
“裘處長……好久不見了啊。”她笑眯眯的遞過自己依舊粉若玉砌的綿綿小掌。
“吆,夏總啊……這種活動,居然都能請動您?”那男人嘖嘖連聲,幾乎要作勢彎腰鞠躬了,倒拿出一副“幸會得見”的驚嘆表情,搶了自己的台詞。
一副受寵若驚甚至有點驚艷難語的模樣,握了握自己的手。
夏婉晴也只優雅淡然的說:“我和史密斯先生是舊識了……他開口要我來站站台,我不過也就是來隨便坐坐。”夏婉晴口中的史密斯,是英國駐河溪領事館的領事Roy J Smith,也算是這次活動的東道主,她換了口吻笑著說:“倒是您,裘處居然肯來賞光,才是難得……”。
“別別別……‘您’啊,‘裘處’啊,‘賞光’啊,您這是打我臉呢……叫我小裘就行了……以公務員身份當然不方便來啦。但是啊……哈哈……我今天是私人身份,和幾個以前在英國讀書時的老同學聚聚……為殘疾兒童體育事業募捐麼,應該的,應該的。不過我這種公務員囊中羞澀,比不得你們企業家,只能象征性的聊表心意,慚愧慚愧。”
夏婉晴也忍不住笑笑,就換了更加親熱一些的“你”的稱呼:“早聽說你可是倫敦商學院的高材生了,原來在國際奧委會里還有同學啊?”
這位年輕的“裘處長”似乎對這個話題頗為得意,點點頭不無驕傲的說:“倫敦商學院是歐洲第一批開設體育產業管理碩士學位的學校……哈哈,不過我同學都還年輕,在這里不過是小跟班,跟著奧委會的大佬們踏勘踏勘我們國家的體育基建……唉……說起來,其實我們都是讀幾本老外胡掰的理論書籍,哪里有什麼真正的體育產業管理意識啊。我居然在您面前說這個,倒讓您這個真正的大行家見笑了……”
夏婉晴的臉也稍微紅了一紅,無論是論起過去,還是現在,在體育產業上,她確實也當得起“大行家”的稱呼了。
只不過,裘處長如此盛贊,她也在琢磨這位裘處長的話外之音。
這位“裘處長”,論級別不過是市級單位下的一個處級干部,但是論起背景來,其實是大有來頭的……他是河溪市國資委資產審計處的處長,名叫裘嵩。
以他這種年齡,就能做到河溪市國資委這種熱得發燙的部門的處長,可以說是河溪年輕一輩干部中的翹楚了。
夏婉晴和集團里幾個副總,身為河溪數一數二的民營企業家,和河西省、河溪市兩級國資委打交道,那是家常便飯。
雖然夏婉晴名義上是河西省人大代表、政協委員,和市委、省委的官員多有平輩論交的往來,但是在場面上,哪怕只是市轄一級的國資委,大大小小的官員,在民營企業這里,出於客氣,也該尊稱一聲“領導”的。
當然了,官場上的人事關系,各有不同。
省、市兩級國資委現在的人員也很冗雜,有的官員,那只不過是點頭交情,人名都認不全;也有一些人,和晚晴集團這樣的民營企業,眉來眼去的,就有著非常復雜的利益關聯了;甚至有個別的,還和晚晴集團下屬的幾個年輕模特,很有點“交情”。
這種事情,也屬於夏婉晴的“得意之作”。
只這位河溪市國資委的年輕新貴,和晚晴之間,算是不遠不近……即談不上什麼交情,也不算完全陌生。
去年年底,裘嵩剛調來河溪任職的時候,正值河溪市委幾個機構的一些“中層官員”,在馬爾代夫開了個關於“河溪-馬累友好城市論壇”研討會。
這種其實是胡編亂造出來的項目,前前後後的費用,都是晚晴以“合作企業單位”的形式在承擔。
到了會議的最後幾天,純粹就是度假了。
程繡蘭還安排了集團下面幾個得意的嫩模,也就在一眾干部下榻那個酒店里開所謂的“公司慶功派對”,然後就和領導們“他鄉巧遇”了。
這種浪漫的“純粹巧合”,加上陽光、海灘、比基尼、雞尾酒,再來一點“國外遇同胞”、“傾訴滿腔鄉愁”的感人畫面,熏得人都迷迷糊糊的,很容易就淡忘了國內的嚴肅政治和刻板風格。
一些年輕官員“玩”得頗為開心放縱,甚至多少有點小瘋……倒是這位裘處長,竟然不為所動,酒倒也喝,歌倒也唱,但是再有過分的,他卻避嫌一個人跑開去玩沙灘摩托了。
光這一點,就讓夏婉晴忍不住高看一眼了。
“裘處……也對體育產業很感興趣?”但是夏婉晴和裘嵩畢竟沒有那份私交,讓她叫“小裘”是叫不出口的。
“不不不”裘嵩倒是很健談的樣子:“對體育‘產業’我能懂啥啊,我只是個體育愛好者,就是喜歡跑跑跳跳的……不過我那只能算是業余愛好,為了健康,也是貪圖好玩,身體是革命的本錢麼。還是夏姐您……給我透點風吧……哈哈……國際奧委會的官員這麼勤快的跑我們河溪,是不是……有什麼一线的賽事可以觀摩觀摩啊。”
夏婉晴聽他“夏姐”叫得親熱,倒也忍不住嫣然一笑,避開話題淡淡的所答非所問回應著:“河溪的體育成績……還是有很大的潛力的……”
她這話,當然算是“話中有話”。
今年的首都全運會已經接近尾聲,雖然閉幕式還在明天,但是大部分運動員已經陸陸續續返回各省市了,就連今天來這里的國際奧委會的工作人員,也都是參加完了全運會的相關活動准備回國的。
今年河溪體育,在媒體影響力上,可以說是風光八面,許紗紗、言文韻、江子晏、魯振華、唐漪都算是話題人物,但是從全運會的成績上說,卻只能違心恭維一句“還是有很大潛力的”。
“有潛力”的意思,就是現狀不盡如人意了,攏共六塊金牌也未免太寒酸了些,無論對於省局,還是身為重要贊助商的晚晴來說,都是很沒有面子的。
不管怎麼說,晚晴都在河西水上中心砸了不少心血,對於最終的成績,她也斷然說不出滿意來。
裘嵩似乎也聽懂了,不以為然的笑著說:“全運會麼……那只是一個方面。河溪的經濟發展那麼蓬勃,我看,不僅僅要把目光集中在全運會,多一些面向群眾、面向市場、甚至面向世界的賽事,才能讓老百姓真正感受到體育的快樂麼……增強國民體質的同時,也可以反過來促進經濟的發展啊。”
夏婉晴聽他忽然帶上了官腔,微微一沉思,才說:“裘處長,是不是有什麼好的建議讓我們學習學習啊?”
“我哪里能有什麼建議啊……哈哈……倒是我們施市長,上次訪問新加坡,看到人家那里的專業馬拉松搞的很好啊,很多國際名流參與……其實我們國家的條件要比新加坡好很多麼,中央領導也多次提出,這個,這個,這個全民體育才是重中之重……這次國務院的第46號文件,也重點提到了‘培育多元主體’、‘促進融合發展’、‘鼓勵社會資本進入體育產業領域,建設體育設施,開發體育產品,提供體育服務’。這個……我們看看築基,啊,還有首都,幾個馬拉松活動,那都是有板有眼的,群眾效應非常好,國際上口碑也很好……有了良好的全民健身的氛圍,對於社會,是一個真正的正能量;對於企業,尤其是做體育產業的企業,也會創造更好的市場環境啊。”
聽著裘嵩說的起勁,夏婉晴的嘴角不易察覺抽動了一下。
游走在官商之間的邊緣地帶多年,她的敏銳早和當年不可同日而語,她立刻意識到裘嵩今天不是“隨便聊聊”的。
這位河溪市委下的年輕政治明星,“夏姐”叫的這麼親熱,其實卻是“有事”。
細辨他的口氣,無非是河溪市政府某些領導又好大喜功,或者討好中央某位領導的喜惡,心心熱熱要辦河溪國際馬拉松了。
其實河溪市本來一向有“環溪月湖馬拉松”這項民間賽事,也已經有三、四年的歷史了。
但是聽裘嵩的口吻,這次似乎要和築基、首都別別苗頭,有意要邀請國際一线名將參與,辦成比較專業的國際田聯賽事分站。
這種事情,政府要的是面子和政績,甚至也可以借機向財稅里添加更多的混沌因素,方便各系統的人員上下其手,但是真正的執行費用,當然是要敲當地企業的竹杠了。
尤其像晚晴集團這樣,從事著體育產業的民營企業,更是首當其衝。
雖然不知道河溪市政府是否有征求其他企業的意見,但是裘嵩口中的“施市長”,是河溪市分管體育的副市長,其實是個悶頭大老爺,壓根不可能就這種事情親自出面開口和夏婉晴提起的,也不知究竟是河西省委、河溪市委的意思,還是裘嵩轉達某些高官的意思。
今兒裘嵩繞著彎子說話,是來墊墊話,是提醒著,要她晚晴集團准備准備,“創造更好的市場環境”了。
夏婉晴略略一笑,不緊不慢卻是很真誠的立刻給出了回應:
“真想不到裘處能夠這麼理解我們這些體育人的想法。我和國際田聯的Frank先生以前就聯絡過,我們一直有意在河溪辦一場真正意義上的全馬……,河溪的城市建設日新月異,我們也想介紹給更多海內外的媒體認識,對宣傳河溪,宣傳晚晴,甚至對我們未來幾十年的事業都是有幫助的。而且我對溪月湖的感情很深,在溪月湖沿岸辦馬拉松,那不僅僅是我們晚晴的夢想,也算是我個人的願望吧……不過這種事情,我們企業的力量是很有限的,這幾年來我們一直想辦,都算是有心無力……如果真的有機會,企業麼,也只能做點後勤工作,搖旗呐喊、投入點資金支持,真的要協調那麼多的部門和企事業單位來做這件事……還是要靠政府部門全面操盤的……裘處長,哪天看見施市長,一定替我美言幾句啊,就說我們有這個心願,就希望得到國家的支持啊。”
夏婉晴說的很誠懇,很動情……仿佛根本不是裘嵩提起,而是完完全全是她一心要辦馬拉松,在這里央求政府部門給予協助。
對於這種事情,她早已經駕輕就熟。
政府麼,是從來不“求”企業做事的,只有企業“求”政府做事的。
主次、功責、位置、立場都要擺得很清楚,即使是掏錢給政府買熱鬧去,也要掏的好像是你心甘情願,甚至是你主動求來的機會一樣。
果然,裘嵩這次是真的換上了發自內心的眉開眼笑的表情,連連應是,和自己又寒暄了幾句,轉過頭去,和幾個老外打招呼了。
看著他遠去的身影,夏婉晴優美動人的嘴角,露出就算近距離觀察也幾乎無法察覺的嘲諷之色來。
“從古到今,從資本主義到社會主義,只要是企業,就一定會被政府機關敲詐的。”
“那應該怎麼規避這種敲詐呢?”
“規避?沒辦法規避的。對於政府來說,企業只要賺錢了,那就是有罪。如果覺得賺錢是理所當然的,更是罪上加罪。一定要把賺錢的根源理解為政府的‘支持’,表現的誠惶誠恐,並且時刻割讓利益回饋政府,才能讓政府心里稍微好過一點……但是也就是稍微好過一點罷了……下一次要敲詐你的時候,他們依舊不會心軟的。”
“按你這麼說,辦企業的都沒活路了”
“誰說的?企業的最優的選擇,不是什麼去規避、減少政府的敲詐……而是反過來,利用一切機會,去敲詐政府。”
“敲詐政府?這都可以?”
“當然可以了!最好的防守,就是進攻。最好的回避虧損的方法,就是擴大盈利。這完全看你站得有多高,看得有多深。如果從一開始,企業就把自己看成別人的盤中餐,少割一點就賺一點,那麼最終一定會被割完。如果換一個角度,企業一開始,就把政府看成一塊更大更肥的肉,那麼誰不能割誰呢……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麼。畢竟,政府的一個特性就是:控制它的人,並不是它所擁有資源的真正所有者。”
很多年前……自己還是一個什麼事情都不懂的,剛剛從體操場上退役下來的少女時,自己唯一能做的,還是蜷伏在男人的胯下供男人在她幼嫩的身體上泄欲時……曾經有一個陰鷙的男人,和她有過這樣的“床頭對話”……至今,每一句,她都記得很清楚。
那個男人曾經是她的天,她的海,她的信仰,她的一切,她的主人。
那個男人強奸過她,逼奸過她,占有過她,控制過她,凌辱過她,折磨過她,也愛護過她、撫慰過她、提點過她、幫助過她、教導過她……那個男人不僅親手把她從一個體操少女變成了一個能夠承受得起常人無法想象壓力的斗士,也親手開發了她對性的所有欲求。
是那個男人,讓她明白了,自己作為一個女孩子,身上所有的器官能夠產生的所有的快感和魅力;那個男人,也讓她體會了女孩子可以在性行為中體會的所有滋味,不僅僅有甜蜜、羞澀、好奇、快樂……還有更多的屈辱、痛苦、糟蹋和玷汙;並且,也脅迫著她,深入去品味從屈辱、痛苦、糟蹋和玷汙中獲得更多的快感。
甚至都是因為那個男人,僅僅是出於他那變態的性癖好,就逼迫她和其他女孩,在他面前雙雙表演同性戀性交,好供他觀賞尋求刺激。
但是,這卻意外的激發了她從此以後人生中雙性戀的嗜好。
從那個時候開始,在需要緩解壓力的時候,她就有了漁獵年輕的少男少女的癖好……尤其是年輕的女孩子。
誰又能想到,她這個外表優雅高貴、剛強冷熬的商界女強人,居然會像那些男性私企老板一樣,用金錢、權力、誘惑甚至暴力,圈養過好幾個未成年的漂亮少女,脅迫或者誘惑她們同自己淫樂。
她當然知道這些女孩不是同性戀,但是這反而讓她更加享受,那種使得她人完全屈服的快感。
當然,性別上她是有優勢的,她可以先優雅的遞上名片,用一些借口,說一些“知心話”,或者做一些親密的動作……一般女孩子出於性別考慮,是很難防備的。
而一旦卸下最初的防備,又有幾個女孩,能抗拒她強大的金錢和權力的壓迫,不成為她的胯下性奴?
何況,必要的時候,她還有更加灰色的力量可以去動用。
有時候,她都在懷疑,某種意義上來說,她是在潛意識中模仿那個男人……那個男人成就了她,那個男人也摧毀了她。
是那個男人,把小口琴變成了夏婉晴。
……那個男人,姓童。
她還在偶然閃過腦海的往事片段中唏噓,卻看到西月廳的門廊上,自己的重要的總裁助理程繡蘭,在探頭探腦的朝門廳里張望……看著她那副好像多事的母親,來給雨中參加宴會的兒女送傘一樣的滑稽模樣,夏婉晴又忍不住微微一笑:“程姐,來了啊。”
“來了,來了……”程繡蘭抬頭看見她,一路小碎步奔過來,連連恭敬的點頭。
“費校長似乎找你有事,他也在,你回頭見見他……”
“好啊好啊……沒事沒事……您放心,都是些我們之間的小事。和公司沒關系啦。”
“有個西體公司的年輕人也在,好像姓丁,提起過你……,你回頭也可以見見。”
“好啊好啊。小丁麼……叫丁穹,這個小伙子人挺好的……我見過我見過……”
“這麼晚了,難為你趕過來?打車?還是叫司機送你的?”
程繡蘭卻依舊是那副街道大媽似的瑣碎,笑著嘰嘰喳喳:“我讓那個保安部的小張,就那個小張啊……送我的。啊呀,這個小年輕啊,人挺好的,諾諾,以前犯過些錯誤,其實是個挺不錯的小伙子呀……啊呀……才吃過晚飯,叫他過來就過來了,難為他了。我看他應該還有事,年輕人麼,晚上有自己的節目,就讓他先回去了……回頭,我自己打車回去就可以了……”
聽她囉里囉嗦的……連夏婉晴都忍不住抿嘴一笑。
這個程繡蘭,就是有這個過人之處。
從外表上,無論怎麼看,即憨厚、又親切,即有點人畜無害的行政大媽的囉嗦,又有點多嘴多舌的街道阿姨式的搞笑……論起這份偽裝色來,就連夏婉晴,都自嘆不如。
她也能聽懂程繡蘭的話外音,即使是趕路過來這點時間,程繡蘭也不會浪費,她居然順便,去敲打保安部門那個姓張的了……當然了,自己公司下面的這些人,即使有些背景來頭,對於夏婉晴來說,也只是無關緊要的小角色。
如果有必要敲打也好、關照也好,當然是程繡蘭去處理。
姓張……那個保安小頭頭,是叫什麼張琛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