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希望有其他的法子,可是也沒有辦法。”
見不只妙雪惱怒,連楚妃卿神色中也帶三分怨怒,甚至連燕萍霜都皺起了眉頭,倒是當事人南宮雪仙卻神色平靜,方才的激動竟似已消了下去,燕千澤不由微驚。
照說此事最該生氣的就是南宮雪仙,她這樣的神色只有兩種可能,一是為了救出親人,她已豁了出去;二是這回下山在她身上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令她年紀輕輕竟就有些自暴自棄起來。
燕千澤心想,南宮雪仙會怎麼樣他倒不放在心上,但若因此惹得妙雪與自己反目,麻煩可也真的不小,即便自己早已征服了妙雪身心,也未必應付得來。
“現在的澤天居中,除了虎門三煞之外,最出名的高手就是『北雄』熊钜和『劍魄』厲鋒。”取過竹箸,在桌上排了起來,燕千澤一邊皺著眉頭。
他雖說詭變百出,但熟習而流的是遇敵時逃離的方式,而不是克敵致勝的智謀,現下面對的對手非同一般,要他出謀畫策可真難為了他,偏偏頭已洗下去了,現在也只能整個人下水,再沒脫離之機。
“首先是要想辦法把他們分開來再個個擊破。要對付『北雄』熊钜,即便我一人出手也有六七分把握,只是得花點兒時間……”
一邊說著,一邊在心中暗自思索著熊钜的出手和聲名。
雖說用一根狼牙棒,又是只靠著天生神力行走江湖,無論怎麼看都是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大個子,但既能在江湖中闖蕩出名號,就絕不是易與之輩,少了點本領之人除非只躲在自家里稱王稱霸,否則絕沒辦法在江湖的大浪淘沙中生存下來。
“世無英雄遂使豎子成名”的說法,不過是失敗者用以在自己面上貼金的胡扯,又或不知世事的腐儒陳言,若真沒有過人之處,要在莫測乾坤的武林中生存下來,可是難上加難。
熊钜表面粗笨鈍拙,焉知這是否只是瞞過世俗庸人的假裝?
到時候還是得小心為上啊!
“至於『創魄』厲鋒嘛!此人劍法絕高,出手又絕不留情面,我們之中除了妙雪你之外,旁人遇上他大概只有逃的份兒,別說牽制了,就算要全身而退都難。”放了根竹筷在桌上,燕千澤搖了搖頭。
這段日子他也時常暗中打探澤天居的情況,鍾出和顏設日漸耽於酒色,雖說有虎符草之助功力有所進展,但手上功夫只怕是不進反退,梁敏君所習看來不是十道滅元訣一路,倒還不放在心上,那熊钜一勇之夫,要解決他也不算難,可這厲鋒卻是麻煩中的麻煩,要應付他非得妙雪出手不可,牽制住了我方最強大的戰力,不然早該可以解決澤天居的事了。
“再說妃卿和萍霜,你們交手經驗不足,遇上虎門三煞三個老江湖只怕縛手縛腳;暗中牽制澤天居中旁的莊丁,讓我們能與對手單獨接戰也就夠了……”
搖了搖頭,對自己的排兵布陣頗為不滿,但燕千澤卻是怎麼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所以我的想法是這樣,到時候先把對方調開來,讓他們落單,妙雪應付厲鋒,我對付熊钜,都得盡速解決,至於仙兒你嘛……盡量想辦法快速解決梁敏君,然後再利用藥物對付鍾出相顏設兩人,誘得他們氣息浮動,若光用藥物不足以克敵致勝,能拖延時間就拖延時間,等我們解決對手之後,再回來合戰強敵……”
“這……未免太一廂情願了吧?”
聽到燕千澤的法子,妙雪不由皺起了眉頭,方才的怨懟之意是消失了,可對這計畫仍是不甚滿意。
自己與厲鋒劍術對決,只要雙方都不想拖戰,確實可以快速解決,只是難保身上無傷;燕千澤對上熊钜,卻是非得緩攻游斗,消耗熊钜的天生神力,耗時可是不長不行;可這段時間內南宮雪仙得獨面強敵,虎門三煞可不是燕千澤掌中的傀儡,要他們怎麼動就怎麼動,南宮雪仙單打梁敏君或許還可速戰速決,但虎門三煞豈會讓她有這麼好的機會?
偏偏楚妃卿武功雖還在南宮雪仙之上,但年少時的毛病仍是改不過來,把她丟到戰場上妙雪只怕比任何人都擔心,何況對方數人可都不是好相與的。
厲鋒劍藝高絕就別說了,鍾出、顏設十道滅元訣威力之強妙雪親身經歷過,熊钜雖只靠著天生神力,狼牙棒使將開來卻也威猛,若讓楚妃卿和他對上,輸的可能性要比勝多得太多,偏生梁敏君武功雖是較弱,可手上分水刺卻也陰柔險狠,仔細算來楚妃卿竟是除了對方的莊丁弟子外,旁的對手都不好硬碰,更遑論燕萍霜了。
本來南宮雪仙此次下山,除了與華素香聯絡上還外加幾個結義兄弟,偏生有燕千澤在此,若讓華素香來只怕對敵不成,先就得與燕千澤好生打上一架;南宮雪仙的結義兄弟中又以顏君斗為首,聽她所言顏君斗行事倒還有三分俠義風范,偏就是生在顏家,當顏設與南宮雪仙相斗之時,能讓他嚴守中立已是不錯了,想他幫忙對付虎門三煞,著實強人所難,那種要求不要說提出來了,就連想想都知不大可能,雙方戰力對比如此,也難怪燕千澤想不出什麼好主意來。
“若是時間上選得好,或許還有幾分機會……”
燕千澤握拳輕叩嘴唇,注視著桌上竹箸,似在思索著戰中勝機,“從占了澤天居之後,我曾仔細觀察過虎門三煞的作息,似乎是因為耽於……因為大勝之後得意忘形,又有虎符草助其功力,所以志得意滿,若非為了抗衡妙雪,還得找來厲鋒坐鎮,他們只怕早要傲到尾巴翹上天去;最重要的是鍾出、顏設兩人每天早上高臥不起,要到日上三四竿才肯起床,若能把握這個機會,利用一大早攻上澤天居去,極有可能在鍾出和顏設沒出房前就解決梁敏君,至於其他人也可設計調開來,熊钜一猛之夫,要誘他並不困難;至於厲鋒嘛……只要妙雪你露個面,包保他什麼都不管地跟過來,正好個個擊破,速戰速決是最重要的……”
“既……既是如此,我們今兒就好生歇息,明天一早就攻上澤天居去……”
“哎,別那麼急。”
對自己的計畫並沒那麼滿意,依燕千澤所想,最好是多花個幾天布置思索,看看能不能更增己方勝算,沒想到南宮雪仙卻這麼急,明知要單獨面對強敵,竟還躍躍欲試,仿佛一刻都不想多等。
雖說心懸親人,有哀兵之銳是件好事,但此戰務必一舉功成,能小心就得更小心些為是。
燕千澤連忙出言安撫:“就算不論其他,光熬藥煉丹也得花上不少時間,無論如何明天之前都來不及。何況熊钜還好應付,那厲鋒卻真是劍中高人,妙雪也得在澤天居附近找個適合交手的戰場,畢竟彼此武功若是伯仲之間,地形的利用往往就是分高下之處……”
“這……”心知燕千澤所言為是,但南宮雪仙心中卻是急不可待。
一方面昨夜的夢魘在心中始終壓抑不去,就算在木馬上頭好生顛狂一番,但平靜下來之後仍覺心中難受,若能早一步將虎門三煞鏟除,或許胸中悲苦也可早日泄去;更重要的是裴婉蘭和南宮雪憐都陷在敵人手中,原本以為兩女被迫失身已經夠悲慘,可經歷昨夜之事,南宮雪仙心知鍾出和顏設的好色已經過了頭,連兒子的結義姐妹都敢招惹,還是兩人齊上,更不用說落入其手的女子會受到什麼樣的傷害了。
何況燕千澤雖沒明說,但昨夜在澤天居親歷的南宮雪仙也感覺得出。
鍾出和顏設早上之所以不肯起床,可能真是因為得意忘形之後疏於練功,但更多的可能性,卻是沉溺溫柔鄉中不肯離開;他們的沉溺和得意,都是建築在裴婉蘭和南宮雪憐的痛苦之上,光想到這點南宮雪仙就實在忍不住出手的衝動,尤其當想到此戰是否能成,都得看鍾出和顏設是否會沉迷在裴婉蘭和南宮雪憐身上,讓己方有個個擊破之機,那衝動就更難抑制。
雖說妙雪不住輕拍她背心,要她平靜下來,可南宮雪仙表面上沒甚異動,心下卻不住鼓蕩,始終難以做到妙雪所教的定心忍性。
“放心吧!”
見南宮雪仙如此衝動,心知除了救人心切之外,恐怕還有其他原因,方才自己為她切脈之時,隱隱感覺到南宮雪仙體內陽氣,有幾分十道滅元訣的感覺,這也是交合采補功夫的一大特點:“凡走過必留下痕跡”,尤其用這法子練功,痕跡更是明顯,雖說已利用木馬導引排布體內元氣,但以他的眼力仍看得出,南宮雪仙必定和修練十道滅元訣的男子交合過,而且還是最近的時日,可這種事在妙雪和楚妃卿等人面前,卻不好宣之於口,燕千澤只能裝做不知。
“多做准備總比沒做好,這麼長日子都忍了,千萬別疏失在最後幾天。這藥物我會加速處理,盡量快些煉成,到時候只要他們運使十道滅元訣,便會著了道兒,仙兒你與妙雪這幾日好生准備,讓妙雪指導你的劍法,若能與體內深進的功力配合上,此戰我們就又多了幾分把握……”
樹林之間兩道人影正自飛馳,雖是一逃一追,逃的那方輕功顯然較佳,但那人每逃得幾步便停下來一待,等到追的人快要追到了,這才放足飛奔,引誘之意一點都不想掩藏,還時而對著後頭追來的人發射幾枝暗器,飛蝗石、袖箭等層出不窮,暗器破空之聲掩在極速奔行間衣衫凌空飛動的聲響里,時而利用林間樹影為遮蔽,加上追來那人身形巨偉碩壯,本來非得中上幾記不可,但他一邊追擊一邊揮舞著手中狼牙棒,當真是樹見樹倒、花見花散,逃的那人暗器雖是不弱,無論勁道准頭都是一等一水准,卻都被揮舞不已的狼牙棒擋了開去,沒一記打到追來那人身上。
心忖這熊钜還真不愧『北熊』之名,不只天生神力,外家功夫也練到了極處,燕千澤微微咋舌。
本來依他的本領,這頭笨熊力道再猛,也是打他不到,要將他耍弄在股掌之下並不困難,但此間戰局最重要的一環,乃是澤天居中激戰著的南宮雪仙,若是她拖不了多長時間,在自己與妙雪趕回前便敗下陣來,這一戰就可說是輸掉了。
見已將熊钜誘入林中深處,燕千澤立時便改變了打法,從誘敵來追,變成利用林間地形,時起時伏、或隱或現,用暗器來對付熊钜。
這打法雖說威力不怎麼樣,但卻是熊钜這等戰法威猛的高手最討厭的一招。
倒不是說這種打法真有威脅性,恰恰相反,雖說“遇林莫入”乃江湖中人必備的要訣,對全心防備的對手而言,樹林雖是叢密,敵影若隱若現,但只要定下心來做好防備,做到眼觀四面耳聽八方,同時小心不讓樹叢枝干阻礙了自己出手的軌道,要受暗算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熊钜向來自信滿滿,根本不甩遇林莫入的那一套;但對手就像嘗過一次殘羹剩肴的野狗般食髓知味,在四周時隱時現,貫徹打了就跑的戰術,一旦他追了過去,就馬上利用地形逃之夭夭,隱到另外一邊俟機出手,這種令人焦躁的辦法,避開一口氣決勝負,打算一點一滴削減自己的力氣,著實令人討厭至極。
不過熊钜也不是初出江湖的雛兒了,行事風格雖是粗豪,但以往遇過的對手十有八九用的都是這一招,他戰都戰得厭了,自然也摸索出對應的法子。
只見他邊打邊追,等到進了林中空地之時,立時站定當地,手中狼牙棒揮舞出一團銀光,樹折枝斷、花散葉落之間,很快地就在林里打出了一片相對空曠的空間,迫得燕千澤只能在周邊的樹林之中隱蔽潛行。
暗器雖仍不斷,但既是距離遠了,熊钜大有空間將來襲的暗器一一擊落,他既小心戒備,不再隨著對方的行動起舞,只立在當地小心應敵,兩邊比起了耐性,燕千澤輕功雖高、暗器雖狠,一時間卻也拿他沒法。
而且這一招的妙處還不只此,熊钜既將林中硬是辟出了一塊空間,在他四周繞圈子俟機出手的燕千澤為了隱蔽身形,這圈子就只能愈繞愈大,時間消耗之下,出手的間隔也愈來愈長;反倒是熊钜靜立當地,以靜制動,只專心對付攻來的暗器,在體力的消耗上反而是熊钜占了優勢,接下來只要注意不要因為對方的縮頭縮尾而心生焦躁,打亂了自己的步驟,勝負之數顯而易見。
只是若對手見機得快,見情勢不利便棄戰而走,熊钜倒也追之不及就是了,但輕功的修為既有差距,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感覺手上狼牙棒揮舞之間,對手暗器的勁道似又強了些許,熊钜一邊凝神待敵,一邊卻是心下暗笑。
本來當此人將自己誘出澤天居的當兒,他便已看出此人輕功絕佳,恐怕比一些武林中的好手更為高明,可看背影顯出的身形步法,卻又與道門輕身功夫不甚相合,顯然不是妙雪真人在回元嶺摩天觀中的同修,也不知是對方從哪兒尋來的幫手,山下本還有三分戒備。
但現在看對方所使的手段,仍是以往遇過輕功高明的對手差不多,全然不見新意,加上這麼快就忍不住了,顯然定力也沒多好,加上勁道雖然加強,目標卻偏了,有好幾枝暗器根本不知道是怎麼取的准頭,全然打到了空處。
一開始熊钜還提起七八分戒心,暗器一道取的雖是勁力准頭,但江湖中人傳言玄之又玄,他也聽說過有些暗器高手選擇巧之一道,讓暗器觸物反射攻敵,又或用暗器打開機括,讓另一個暗器出現傷敵,這樣拐了一道,要防可就難了;可接過幾下之後,熊钜心中大定:對手並沒用上那般玄之又玄的手段,只是拿暗器當銀錢亂灑,像是要用錢砸死人一般,這類的對手自己見得多了!
暗器勁道的變化,代表著對方即將改變戰術,不論是忍不住出頭與自己正面對決,又或全力一搏後逃之夭夭,都是自己勝了這一局。
“喂,沒臉見人的家伙,藏頭縮尾的算什麼英雄好漢?有膽子就出來跟老子放對,看是老子放倒你小子,還是你小子僥幸得勝?他媽的,光只會躲在林子里放暗器,你是丑的不敢見人,還是根本就沒個屌?給我滾出來,若你真是個女人,看看長的還不錯,乖乖脫了衣服上來,老子大方些,干到你泄之後就讓你走路。干嘛?還不滾出來嗎?”
一邊罵著,手上狼牙棒一邊揮動,打落了四周飛來的暗器,算算對方的輕功也真不錯,暗器來襲的節奏全然固定,力道也十分猛烈,奔行之間竟是不聞衣衫破風之聲,不是有點道行之人,只怕還使不出這麼一手。
嘴上罵的雖狠,熊钜心下可沒半分大意。
能使出這麼一手暗器之人,在武林中至少也算一方高手,所謂“初出江湖天下無敵,再過三年寸步難行”,熊钜若真是粗豪無腦之人,只怕早在詭譎武林中死了不知多少次。
熊钜本也知道,這種罵法雖是刻骨狠毒,但行走江湖之人沒一點定力,哪能留得下來?
但此刻情形卻不同平常,在自己的小心謹慎之下,對方出手力道雖猛,卻是難以取勝,加上繞圈奔跑耗力極大,最是難以平靜,若真能激得對方心氣浮動,可多了三分勝算。
表面上雖罵得臉紅脖子粗,熊钜實則暗暗調勻呼吸,一雙銳目打量著四周,絕不敢稍有疏虞,手中的狼牙棒也減了三分力氣,雖仍虎虎生風地將來襲的暗器磕飛,卻不像方才那樣使盡全力。
一來狼牙棒頗為鈍重,他雖天生神力,內力根底也已不弱,終非無窮無盡;二來對手雖未謀面,卻看得出非是易與,即便他還不感疲累,但對方既已改變了出手力道,顯見即將現身,熊钜手上卻不能不暗暗留力,以備不時之需。
這是老江湖的生存法則,動不動就全力以赴,只是下知世事的年輕小伙子,懂得調節力道,好應付隨時可能發生的變數,才是高手風范。
眼見敵人緩緩自林中步出,身形閒適輕松,絲毫沒有半分武功氣息,腳下卻是一點聲息都沒透出來,熊钜也不由暗暗吃驚。
此人雖貌似文人,表面上絕看不出身負武功,但至少輕功一項已算出色當行。
須知樹林中遍地亂草散葉、高低不平,加上方才他狼牙棒揮舞之中,也不知打斷了多少樹干,地上一片雜亂,此人步履輕巧,踩在碎枝斷葉上竟一點聲音也沒有,絕非泛泛之輩,不過這類輕功高手熊钜也不知交手過多少次了,打起來雖嫌麻煩,總難以速戰速決,但對方的戰術總是如出一轍,一點意外性也沒有,這個對手就算輕功再高,只要打法一如往常,熊钜可真是一點都不放任心上,“兀那文酸,你是南宮家的什麼人?這麼急著趕來送死!可知老子是誰?”
“哼!”聽熊钜口中譏刺,燕千澤似是被激起了怒火,聲音中都帶著些怒意,但他也知道對敵之時,最重要的就是心平氣和,若是被勾起了怒火,雖說出手間威猛處增了三分,卻也少了三分謹慎戒備,換了旁的敵手還行,這回的對手天生神力,狼牙棒所向披靡,可萬萬不能小看。
勉勉強強壓下了怒氣,瞪著熊钜的眼神卻透出了濃濃殺氣。
“我知你是那頭北海來的大笨熊,既然棄了熊窩來此送死,特來挖你的熊膽吃,聽說熊掌料理之後乃人間美味,在下倒也想試試。”
話聲才落,燕千澤身形已動,繞著熊钜轉起了圈子來,手中暗器不時射出,熊钜也不答話,只狼牙棒舞動護住周身,心笑你也技只此矣。
熊钜與輕功高手交手過太多次了,當中也有不少暗器名家,這種利用輕功繞敵出手、大散暗器的手段,熊钜以往也不是沒遇過,心知對方暗器傷人是虛,動搖敵人心性為實,只要自己手中狼牙棒舞的累了,又或忍不住發動攻勢,在那轉守為攻的刹那,狼牙棒護身的力道銳減,便是對方全力出擊之時。
雖說這敵手方才在林中已忍不住下了重手,此刻仍是捺得住性子,好整以暇地尋找自己破綻,但有了波動的心,要再靜下來可不容易。
熊钜手上調節力氣,表面上仍是一副全力抵御暗器的模樣,暗地卻已減了三分力氣,只等著對手全力以赴的當兒,再突如其來給他一記狠的,這種打法已不知使了幾次,早是熟極而流。
不過熊钜原本懸著的心,已放下了一半,這人雖說輕功厲害、暗器高明,實則也不算什麼,若他還隱在樹林之中,若隱若現間給自己心理壓力,熊钜對他的評價或許還會高些;但此刻現身人前,戰術仍是一成不變,只為了拉近距離之後,手上暗器力道可以更猛烈一些,順便也縮短自己的反應時間,雖然出手加快了,卻也增加了挨招的可能性,算得上舍長取短,相較之下以往遇過的對手比他高明的可是太多了。
熊钜心下冷笑,手中狼牙棒揮舞著,應接得輕輕松松。
燕千澤又轉了兩圈,腳下忽快忽慢,手中暗器不斷,不讓熊钜有機會出手,熊钜擋得都煩了,卻是捺著性子以靜制動,眼見對手又繞到了自己正面,潮水般的暗器一如往常地一歇,顯然知道正面是熊钜防守最強悍的地方,就不浪費力氣了。
沒想到突然之間,燕千澤腳步微錯,竟是轉了方向從正面衝了過來,這一下變招一氣呵成,竟沒半絲突兀之處,身法速度比方才轉圈之時快了不少,顯是早有准備,只待突然發難,登時令熊钜吃了一驚。
但熊钜的江湖經驗也不是撿來的,雖說心里一懈手上稍慢,讓對手欺近自己,但他應對極快,一聲怒喝,腳下釘住地面,雙手握住狼牙棒便狠狠槌向燕千澤腦際,這下臨急變招雖說力道運不到十分,速度也慢了一些,但以熊钜出手之威,要將來人砸個頭破腦碎,也是輕而易舉之事。
不過燕千澤既使了這一招,就把熊钜的應對都計算在腦海之中。
熊钜喝聲雖巨,狼牙棒襲來的力道更是引動狂風,風聲虎虎之間幾乎什麼聲音都聽不到了,但燕千澤這一急衝,等著的就是熊钜這一招,腳下在地上一點,身形飄飄而起,猶如一條小舟在驚濤駭浪中隨浪起伏,風浪雖是翻江倒海,似可吞食天地,卻怎也動搖不了在波峰低谷間飄搖的小舟。
熊钜猛然發現,對方竟是一腳搭在自己狼牙棒上,足下生出了吸力,緊緊吸住狼牙棒,任他怎麼用力甩摔都砸不出去。
沒想到一疏神便著了道兒,熊钜心下暗叫不妙,對方內力如此深厚,大大出乎意料之外!
尤其是在方才那樣林間追擊,轉圈出手之後,仍有如此余力,已是武林成名高手中的第一流境界,心下不由一寒,這等高手怎麼可能如此無名地隱在風塵之間?
更重要的是南宮世家怎麼會有如此強援,這等武功高手,比之那妙雪真人也不遑多讓了,早知如此他哪里敢來蹚這混水?
正當熊钜驚疑之間,破風聲響,只驚得熊钜魂飛魄散。
此人輕功如此高明,黏住了他的狼牙棒甩也甩不脫,竟還能順順當當地發出暗器,光聽這聲響,便知此人孤注一擲,暗器以滿天花雨的手法擊出,兩人相距不過四、五尺長短,在這等距離下暗器出手,幾乎是百發百中的閻王帖子!
幸好熊钜反應夠快,本能地雙手往前一送,盡量拉長了距離,同時腰身一折,一個完美到極點的鐵板橋,上身向後仰到觸地。
即便熊钜反應無比迅捷,與外表的粗蠢模樣全然不同,一見燕千澤甩之不脫立時腰身發力後仰,幾乎與燕千澤的暗器出手同時動作,但燕千澤出手太快,兩人相距又太近,燕千澤一出手暗器便到了眼前,他仍是無法全身而退,暗器的風聲幾乎是在臉皮上刮過去的,只覺臉上陣陣痛楚,知道暗器已劃傷了面皮,血味登時飄出,不過對方突如其來地使出這等狠招,意在一擊必勝,他能撿回一條命已算是運氣上佳了。
熊钜忍著面上痛楚,只待腰上回力,便要起身反擊。
可惜熊钜還是放心得太早了,正當他想到或可以雙手一松,讓狼牙棒順勢飛出,帶離這狡黠高明的對手,雖說失了隨身兵器,但總歸是暫離強敵,就算隨地撿根樹干亂打,也總比被對方欺得這般近好,可他還來不及行動,已覺腰上一痛,一股火辣感刺了進來,鐵板橋的勢子登時崩潰,整個人登時倒了下去,熊钜還來不及仰首看清發生了什麼事,只覺頸上一涼,登時魂歸西天。
看熊钜的首級滾了出去,燕千澤深吸了一口氣,手中軟劍迎風一抖,抖散了上頭血跡,卷了回來,躍下狼牙棒時腳步差點一個踉艙,心中這才一松。
方才一戰看似快捷,實則事前也不知耗了他多少心力,對熊钜武功招式的了解和推算那是不必說了,能做多少次就做了多少次,重復的演練確定不會再有問題,更重要的是事前的准備。
這林子里頭他也不知做下多少機關,設下多少陷阱,如今總算是起了作用,否則若以真實本領,他對上熊钜勝負難言,更不知要花多少時間。
方才將熊钜誘入林中,本是想利用機關殺他個措手不及,沒想到熊钜交手經驗甚豐,雖是身入林間卻絲毫不慌,竟恃著力大招沉,在林中硬是辟出了空間,打算凝立待敵,隱在林中的燕千澤一計不成再生一計,利用原已設下的機關發動暗器,從熊钜四周射向他,一方面消耗此人力氣,一方面也讓對方錯覺自己已控制不住力道,讓熊钜錯估自己的情況。
更重要的是一逃一追之下,燕千澤體力消耗不少,正好趁著這時機靜坐調息,因此在熊钜一邊破口大罵一邊遮擋暗器的時候,本該在他四周竄來竄去的燕千澤,其實是坐地調息,等到消耗的力氣恢復大半這才出林。
即便是出林之後,燕千澤仍是小心翼翼壓抑著自己的性情,完全依原定計畫,表現出對熊钜恨入骨髓,卻又強自忍耐的模樣,一來讓熊钜輕視自己,二來也讓自己的行動,看來就和一般輕功高手面對神力驚人的對手時全無兩樣,從熊钜磕開暗器時的聲響和反彈,看出他手上已留了力氣,准備和自己耗下去的當兒,燕千澤這才突然發難,使出真本領衝到熊钜跟前。
一方面熊钜沒想到他這麼快便發難,一方面熊钜久戰氣力難免耗損,燕千澤卻在林中休息了好一段時間,雙方氣力一消一長,登時打了熊钜一個措手不及,熊钜雖是及時使出鐵板橋,避過了燕千澤原本意在必中的一擊,卻擋不住燕千澤藏在腰間的軟劍及時出手,此刻斷氣失頭,稱得上死不瞑目。
深深吸了一口氣,只覺腳下一陣發軟。
燕千澤心想著這般冒險的做法還真不像自己,若是再多來個幾次,只怕嚇都會嚇短幾年陽壽。
但勝過熊钜不難,要對上他還能夠速戰速決,除了冒點險之外,他也真沒其他法子可想了。
望向另外一邊,燕千澤心下暗嘆,其實事前有句話他一直沒講出來:虎門三煞雖有十道滅元訣護體,但交給南宮雪仙的藥物足可與抗,便使上了真本領,那梁敏君也不是南宮雪仙對手;對方既已分散,南宮雪仙雖是以寡敵眾,他卻並不擔心。
反倒是妙雪那邊令人揪心,厲鋒可絕不是易與之輩,即便妙雪在全盛時期,對上他時也是伯仲之間,何況妙雪現在與自己有了肌膚之親,雖說體內功力更上一層樓,雖說練劍仍是不輟,但對妙雪這等級數的高手面言,心靈的修養勝過一切,親身體驗過男女之歡的絕美俠女,是否仍能保持劍法高人的孤絕出塵呢?
這一點燕千澤可是一點把握都沒有。
偏生他沒有把握卻有自知之明,到了妙雪和厲鋒這等境界,若其中一方多了旁人相助,也不見得有利,反而還可能幫上倒忙,即便自己趕去妙雪那邊出手,對妙雪也未必有好處,自己最應該的選擇是馬上趕回澤天居,幫南宮雪仙應付強敵,只是心中雖明知此事,腳下卻仍向著妙雪與厲鋒激戰之處前進,拉也拉不回。
空地上頭,兩條人影遠遠對立,相去不過丈許,已是拔劍跨步就可傷人的距離,但出乎意料之外的,兩人都沒有拔劍,甚至連手都沒放在劍柄上頭,只是冷冷對視,似都不想先行出手。
男女有別,兼且連衣衫都毫無相似之處,女子一身玄色道裝,發髻高梳、道冠安然,秀雅婉媚的五官中透著萬般嬌媚,雖是未曾上妝,卻美得比妝扮後的女子更添動人,眉宇之間盡是掩也掩不住的春意。
換個地方、換個裝扮,幾乎就是位盛裝赴宴的絕色美女。
男子卻是清瘦冷峻,臉孔瘦削,一身墨綠勁裝,那似欲透體而出的劍氣全然無可壓抑,但兩人相對之間,卻沒有任何一方落了下風,山風習習之間,雖是落葉飛散,但卻沒一片枯葉可以飄到兩人之中,就連原本已被風吹近的葉子,在半空中也似被一條看不見的线拉了開去,全然無法摻入兩人之間。
凝立許久,厲鋒想要開口,一時間卻找不到話說。
原本聽虎門三煞說妙雪真人已傷在他們的十道滅元訣之下,厲鋒還有三分不信,若非親身試招之後,知道這十道滅元訣確實威力無窮,他還真以為是鍾出在吹牛。
聽到這強敵受創深重,十道滅元訣傷勢特異,也不知有否復原的機會,厲鋒雖是習劍久矣,早臻喜憂無動於心之境,卻也不由自主浮起了一絲失落。
外人以為他敗在妙雪劍下,不只是男人敗給女人,還是前輩輸給後輩,都以為厲鋒胸中必是恨怒難掩,當日之戰後厲鋒確實也是消沉一時,好不容易才重新振作起來,繼續習練劍法復仇,可沒有人比現在的他更清楚,劍道之學無窮無盡,愈是鑽研愈是深刻,其中滋味無窮,不試則已,一旦整個人投了進去,便是全心全意只求頂峰,若不能專一致志,根本就無法在劍道中探得真義,相較之下個人的心緒根本就不重要。
現在對他面言,劍道的鑽研早已超越了一切,妙雪真人只是個試劍的對手,此戰後果全然不縈其心,厲鋒回首來時路,對自己的改變也不由苦笑。
之所以被虎門三煞所招,雖說確實是為了妙雪真人的原因,但其中原由卻與虎門三煞所想全不相同,仇怨早隨風過。
雖聽到妙雪真人重傷,也不知有否機會復原,但此時此刻,澤天居已然成為唯一一個可以與妙雪真人扯上關系之處,現在的厲鋒只想再和這難得的好對手對上一陣,看看自己的劍法進境,至於後果是勝是敗,厲鋒雖不是毫不關心,卻已不會像當日敗後那般消沉,一月之間沉迷酒鄉不起。
也因此一早起來見到妙雪真人的身影在窗外一閃,厲鋒毫不考慮地便跟了出去,即便知道妙雪真人如此大方地在敵陣出現,又是單獨來找自己,若非誘敵便是詭計,但虎門三煞的勝敗與他毫無關系,厲鋒只覺心中喜樂,對接下來的劍決欣悅之至。
追到此處,見妙雪凝立待敵,不焦不躁,穩靜獨立一如當日,顯然便受了十道滅元訣之傷,也早已痊可,厲鋒心下卻是一喜一憂,喜的自然是這好對手已然復原,憂的卻是他看到的東西。
當日的妙雪真人與自己對立之時,兩人目光對峙,猶似出了鞘的利劍互擊,劍氣刃光幾是止之不住,四周旁觀之人皆為劍光祈懾,根基不足之人甚至連觀戰都沒有資格,那時的兩人雖說男女有別、衣履不同,但氣質卻是如出一轍,都透著無比冷冽的劍氣;但現在不只自己劍氣已有收斂,與當日的飛揚大有不同,殺氣壓力全然專注於敵,絲毫沒有外漏,妙雪真人竟也似變了個人一般,猶如道門太極一般空靈,對他散發出的威逼氣息照單全收,卻是絲毫不漏破綻。
如果光是此事,還可想做是妙雪真人修道已久,參透太極三昧,身心氣質都大有提升,可即便連厲鋒也看得出來,此刻的妙雪真人神色嬌媚,眉宇之間春色難掩,完全是沉醉男女情愛之中的模樣,若奇特之處僅有如此,厲鋒早就出手了,但不知為何,妙雪真人的武功卻是不退反進,此刻境界與自己所知大不相同,厲鋒好想出手試敵,劍手的直覺卻告訴自己,此女比之當日大有進步,若是輕易出手,必敗無疑,而且恐怕是連實力都還沒來得及拿出來,就敗得一塌糊塗。
“你……身上所中十道滅元訣的傷,可大好了?”
“已經完全康復,多謝閣下關心。”
沒想到數年不見,厲鋒開口的第一句話竟是如此,更令她驚異的是,無論聲音語氣,厲鋒之言都沒有一絲幸災樂禍的感覺,目光中透出了真切的關心,全無一絲虛假,那樣兒差點沒讓妙雪嚇了一跳。
若非重拾長劍對敵之下,妙雪無論身心都調整回那絕代劍尊,道門劍心講究的是喜怒不動心,只怕這一驚還真會露出破綻呢!
她仔細打量著厲鋒,這強敵與當日也大有不同了,完全不似當日的飛揚跋扈,現在的厲鋒雖仍是劍氣逼人,氣質卻已沉斂許多,若是換了身道袍,那氣質、那感覺,簡直就像是獻身於燕千澤之前的自己。
幸好無論厲鋒怎麼易容化裝,都變不出自己的臉,想到此處妙雪心下暗啐了一口,心想自己還真被燕千澤帶壞了,對上厲鋒這等強敵,竟也會分開心思去想著這些有的沒的。
不過想歸想,妙雪心中卻不由暗自頭痛,雖算不上目光如炬,但劍士的直覺卻從沒一刻迷失,妙雪自然看得出來,此刻的厲鋒比之當日,還更加難纏得多,今日之戰只怕難度不減當日!
幸虧與燕千澤合歡之後,妙雪雖是沉溺情欲,差點讓楚妃卿和南宮雪仙以為再不復見當日冷艷無敵的劍尊,可隨著身心沉醉,在放任燕千澤誘發天生媚骨氣息下,似也看到了另外一個自己——不再壓抑本能情欲的妙雪,在愈發隨心所欲之下,劍法竟是不退反進,只是不論楚妃卿或燕千澤,甚至南宮雪仙,都遠遠不夠程度當她練劍的對手,是以妙雪自信雖是一如往常,心下卻難免有一絲不安,不過既已待戰,妙雪就不會放任那不安影響自己,只待以靜制動,全力以赴。
“既已痊愈就好。”
其實心中也知這句話是白問的,就算妙雪真人再看不起自己這手下敗將,也不會自大到有傷在身還敢與自己一戰的地步,何況從妙雪真人的行動之間,他也看得出來,妙雪真人身上全無內傷痕跡,相反的功力似比當年還深晉了一層,只那氣質全然不同。
以前的妙雪真人若是一柄隱在匣中的利劍,現在的她就是完全徹底的一個女人,即便早無肉欲之思的厲鋒也看得出來,此刻的妙雪真人雖還是一身道裝,卻早已沉醉男女之歡,他只希望這難得的對手不要被淫欲給毀掉。
手輕輕地放上劍柄,長劍未亮,一股冷銳劍氣已脫匣而出,卻沒對靜立當場的妙雪真人產生什麼影響,“無論十道滅元訣產生了什麼後果,今日一戰難免,還請不吝賜教。”
“厲兄無須擔心,雖為解十道滅元訣之傷,妙雪委身於人,但嘗得人間滋味後,人世而又出世,劍法卻未必弱於當年,因禍得福,說不定還進步了不少,若厲兄小覷妙雪手中劍,只怕要吃虧的。”
臉上微微一笑,雖說提及此事,心中難免涌現被燕千澤摟在懷中輕憐蜜愛時的模樣,但妙雪除了是天生媚骨的女人外,也是個習劍有成的劍士,加上厲鋒在前,劍氣似發未發,隱隱然牽制自己行動,身體的本能反應令她也沒法再多想什麼。
不過即便分了心思也算不得怎樣,劍法修到極高,妙雪本身就是專心致志之人,一旦決定委身燕千澤,便再無抗拒地任由燕千澤為所欲為,盡情誘發媚骨本能,短短時間便嘗到了其中滋味。
或許是因為解開了本能的壓抑,妙雪雖是夜夜春宵,每天一早起來卻是神清氣爽,劍法雖算不得一日千里,卻日漸有著前所未有的體會,只是燕千澤本非用劍之人,南宮雪仙又好長日子不在身邊,她便有長進也無人可訴,如今遇上強敵,心思專注之下,只覺體內生氣勃勃意氣昂揚,比之當日對敵之時還多三分自信。
“這段日子妙雪在劍上多有心得,還請厲兄指教了。”
“也好。”
話才說完,兩人不約而同地出了手。
還沒交手厲鋒已心知不妙,當他手按劍柄的當兒,蓄勢待發的劍氣再也壓抑不住,劍刃未出劍氣已動,直迫丈許外的妙雪真人而去,但妙雪真人卻是行若無事地承受下來,甚至還沒動劍,氣質空靈間頗得太極三昧。
厲鋒不是未曾與武當高手較量過,自知太極劍法表面徐緩輕柔,但練到了境界卻是威力難當;此刻的對手身形不動,氣息流轉間便化解了自己劍氣,沒想到妙雪真人竟有如此進境!
但強敵當前,以劍交劍的刺激,令厲鋒渾然忘我,就算處於弱勢的他有理由中止此戰,厲鋒也絕不會放過驗證劍道的機會。
話聲才落,原本空無一物的兩人之間,登時劍光縱橫,耀人眼目皆花。
光只催發劍氣,妙雪真人還能以本身功力相抗,可厲鋒的劍法也是真實本領,他一旦動劍,妙雪真人便不能不使劍相抗,兩人劍法都已極高,長劍早無招式之限,相互尋瑕抵隙之間,卻都探不出對手的破綻。
兩人劍上本領都已極高,加上早先斗過一回,對對方的劍法都有大致的認識,此刻雖是長劍出手,不過丈許的空間劍光四射,但彼此都看得出對方劍路,長劍未出便知對方意欲如何,急忙變招相迎,而對方見自己長劍一動,也早猜測出接下來將擊何處,加上劍法所重輕靈飄逸,絕少硬接硬架之招,是以兩人連出三十多招,劍光飛舞煞是好看,卻是始終不聞長劍交擊之聲。
本來劍法的輕靈所指不只劍光輕巧,身形也隨之開展,劍術名家往往都是輕功高手,畢竟沒有極高明的輕功,便展不了極高明的劍法,但此刻激斗中的兩人,卻是不約而同地立於當地,腳下連動都不動一下,只是身形晃動,以盡劍法之威,雖未顯輕靈,手中劍赴面往還,劍光到處,卻是無所不至,種種匪夷所思的劍法,所到之處都迫得對方不能不變招以對,攻招難以走盡,不只厲鋒,連原本心懸澤天居中南宮雪仙的妙雪真人,激斗之中竟也感到前所未有的刺激滋味。
但相斗久矣,兩人的差距便漸漸顯了出來,大體而言是厲鋒主采攻勢,手中劍法攻守兼備、凌厲難測,但處於守勢的妙雪真人卻並不顯得弱了;她緊守道門心法,招式看似無甚奇處,偏偏恰到好處地迫得厲鋒難以寸進,偶爾轉守為攻,將厲鋒行雲流水一般的攻勢從中截斷,令他不得不另起爐灶。
只是厲鋒這麼長一段時間的淬煉,可不是白白浪費,雖說妙雪真人一反攻,便將他的攻勢打斷,但厲鋒手中長劍仍是變化萬千,攻的威猛守的嚴謹,絲毫不讓妙雪真人有隙可乘。
不知不覺兩人已動了百余招,彼此長劍雖已難免交觸,卻都避免硬干,長劍交擊最多只是輕劃一聲,叮叮聲響動人耳目,兩人卻是聽若不聞,仍是一攻一守,戰得精彩無比。
厲鋒招式雖是變化繁復,妙雪真人仍看不清其中變征,但劍士的直覺,卻讓她逐漸摸索出對方劍招的脈絡,偶爾幾下攻招雖是猶未奏效,卻令厲鋒出手愈發澀滯,不知何時厲鋒已將內力運使上來,長劍飛舞之間,風雷之聲時隱時作,勾得人心癢難搔,但妙雪真人仍是沉著應付,手中長劍守中帶攻,把厲鋒劍招中的強悍威力化於無形,絲毫不受風雷之聲影響心緒,反而漸漸占到上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