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眼睛巨大無比,沒有睫毛,遍布血絲,不帶感情的盯著眾人。
接著,地面裂開一道道縫隙,每一個縫隙都是一只眼睛,它們有的如常人眼睛大小,有的大如車輪、水缸、水潭,沒有固定的規模。
但有一點是同樣的,那就是的眼神比遠古凶手的注視更加可怕,更加讓人膽戰心驚。
遠處那座山脈上的眼睛,眼珠子突然‘骨碌’一轉,盯上了度厄,旋即,所有的眼睛都盯上度厄。
緊接著,無數顆瞳仁劇烈顫抖起來。
氣運再次示警,度厄心里冒氣寒意,涼透骨子的寒意,他首先感覺到的不是恐懼,而是卑微。
自身的卑微。
而對方仿佛天地意志所化,光是注視,就讓度厄忍不住要跪倒在地,臣服與天地意志。
這種感覺是直面菩薩都不曾有過的。
不只是他,遠處的楚元縝、李妙真、金蓮道長和孫玄機,同樣有這種感受。
恢弘、浩大、威嚴……這些都不足以形容那些眼睛,那個存在。
如果非要找到一個合適的詞,那就是“天”!
每個人心里都油然而生一種卑微。
生而為人的卑微。
踏入超凡後,他們從未有過這種體驗,即使金蓮道長當初面對洛玉衡的天劫,都不曾有過這種感受。
“走!”
度厄剛喊完,扭頭發現身邊就只剩恒遠了,阿蘇羅早已逃之夭夭。
……度厄不做猶豫,九瓣蓮台佛光一蕩,推動著他如同金光般電射而去。
恒遠大師緊隨其後。
“大乘佛法,大乘佛法……”
身後傳來恐怖的嘶吼聲。
更遠處警惕觀望的李妙真等人,看見那片平原活了過來,地面如海浪般涌起,化作一道道數百丈高、遮天蔽日的土牆,朝著度厄羅漢和恒遠拍去。
當這道巨浪追擊出數里之外,土塊狂沙‘簌簌’散落,露出它的本來面目,那是暗紅色的血肉,鋪天蓋地,宛如海浪的血肉。
卑微的感覺消失了。
盡管對方依舊可怕,強的讓人戰栗,讓人恐懼,但生而為人的那股卑微,在眾人心里消失了。
暗紅色的血肉凝成一只遮天蔽日的巨手,這只巨大的手掌剛一出現,便突破空間的距離,籠罩在度厄、阿蘇羅和恒遠頭頂。
行者法相?度厄心里大凜。
三人御風不停,頭頂各自浮現出二品殺賊果位,七彩絢麗的光芒交相輝映,試圖硬抗抓攝。
李妙真和金蓮道長同時伸出手,瘋狂的給三人添加福運。
千鈞一發之際,那只巨手崩潰了。
組成它的血肉物質仿佛失去了力量,霍然坍塌,砸落在地,霎時間,宛如山傾一般,地面劇震,揚起塵埃。
阿蘇羅、度厄和恒遠,死里逃生,仍然不敢停止,直到返回李妙真等人身邊,才敢轉身回望。
那些暗紅色的血肉物質,此刻正緩緩融入地里,直到消失。
“嚇死老子了。”
阿蘇羅摸了摸大光頭。
度厄羅漢和恒遠雖然沒說話,但看表情和眼神,內心大概和阿蘇羅是一個意思。
“本座上次靠近時,祂未曾傷我……”
度厄沉吟片刻,道:
“方才氣運示警,祂想吞了我,奪回氣運。”
眾人心里一團亂麻,閃過各種各樣的疑問,金蓮道長說道:
“此事容後再說,先離開西域,返回雷州,等神殊大師過來。”
返回雷州地界後,一行人在某個無人的山頭落下,於一株古松下盤坐。
額前一縷白發的狀元郎楚元縝,率先打開話題,道:
“那個,是佛陀?”
橘貓道長和度厄羅漢等人頷首。
恒遠大師雙手合十,眉頭皺起川字紋,臉色凝重:
“為何佛陀會變成這般模樣?”
無人回答。
身軀化作山川河流,聞所未聞,超出了他們的認知范圍。
金蓮道長看向度厄羅漢,道:
“大師說,祂要吞噬你,奪回氣運?”
度厄羅漢點頭。
金蓮道長緩緩頷首,發表自己的看法:
“盡管沒敢越過祂深入西域,但度厄羅漢說的多半不假。”
他指的是佛陀吞噬西域生靈,變成山河城邦的事。
李妙真蹙眉道:
“可我們來的時候,確實見到不少活人,並未被佛陀吞噬。祂沒道理只吞一半……”
她還沒說完,阿蘇羅就搶過話題,聲音低沉,富有男子磁性:
“你們有沒有注意到,佛陀出手時,半途有發生明顯變化。土石崩落,露出暗紅色的血肉,前後兩個狀態給我的感覺是不一樣的。
“祂依舊可怕,但似乎喪失了某種震懾心神的威能。”
震懾心神的威能?他把自己丟下度厄和恒遠落荒而逃說的如此清新脫俗……李妙真心里嘀咕一聲。
不過,她能理解阿蘇羅所謂的“震懾心神”指的是什麼。
因為那種卑微,她也體會到了。
度厄羅漢頷首,道:
“而祂喪失這方面威能的地界,正是祂沒有同化的區域。”
這時,他看見孫玄機袖子一揮,取出一方案己,筆墨紙硯,開始奮筆疾書。
楚元縝似有所悟的總結道:
“會不會是大乘佛教的成立,讓佛陀損失了部分氣運,以致於佛陀無法再進一步擴張?所以,佛陀對度厄羅漢的態度,前後有了明顯的變化。”
他的這個猜測,是根據超品需要氣運這個前提出發,結合西域的變化,以及度厄羅漢的氣運示警等,做出的判斷。
橘貓道長撫須道:
“貧道也是這麼認為,大乘佛教這步棋,效果卓絕。
“沒有氣運的支撐,佛陀似乎無法繼續擴展,只要我們不進去西域地界,想來就不會有危險。”
眾人附和。
旋即他們注意到孫玄機提著筆,姿勢僵在那里。
湊過去一看,只見他在紙上寫道:
“佛陀損失了氣運,無法繼續吞……”
後邊的話沒能寫下去,因為全被楚元縝說出來了。
“啊這……”飛燕女俠說了句安慰的話:“下次把袁護法帶來。”
袁護法只是個四品小妖,不應該承受這些和他修為不符的冒險吧……仁厚質朴的恒遠大師心想。
好主意,嚇死這只死猴子……這是除度厄羅漢之外,剩下所有人的心聲。
楚元縝當即把眾人討論出的結果,傳書到地書聊天群。
【一:推斷的不錯,大概便是如此。我詢問了魏公和趙學士,對於佛陀的異常,他們不太了解,但趙學士說,多半與所謂的大劫有關。】
佛陀那個模樣,確實稱得上是大劫,如果讓祂肆意擴展,後果不堪設想……天地會成員深有體會。
【一:許寧宴,許寧宴你有看到傳書嗎。】
一連問了數遍,無人應答。
【九:許寧宴還在海外,不曾歸來。】
那個粗鄙的一品武夫不在,大家總是缺點安全感。
【七:許寧宴這個龜孫,會不會逃到海外不回來了?如果他無法晉升半步武神,多半是會逃的,畢竟他那麼風流好色。】
不應該是貪生怕死嗎,這和風流好色有什麼關系,李靈素這家伙,又趁機抹黑許七安……天地會成員心里腹誹。
【二:師哥,你到南疆了嗎。】
【七:到了,正在等待神殊大師出關。話說話來,狐族的美人真是不同凡響啊。尤其是夜姬的幾個姐妹,國色天香,每一位的美貌都能碾壓師妹你呢。】
【二:師哥啊,等回了京城,我把這句話告訴嫂子們。嗯,除非你告訴我南疆有幾只姬。】
【七:師哥錯了,師哥還有事要和幽姬、靈姬、清姬三位美人談,各位珍重。】
……
深海里。
巨大的海溝深不見底,漆黑的仿佛能吞噬光线。
許七安撒下一把火紅色的貝殼,待它們落向海溝時,以氣機引爆。
蘊含在貝殼中的火元素猛的爆開,在漆黑無光的海底,膨脹成一團團火球。
暗流一下子洶涌起來。
火光閃滅之間,許七安和九尾狐看見海溝里竄出一條粗壯的觸手,它龐大的宛如吞天巨蟒,每一個吸盤都有水缸那麼大。
觸手表面烙印著殘缺的紋路。
這位超品神魔是大王烏賊嗎……許七安有些幻滅,他抱著獵奇的心理,一直在期待對方的真身是什麼模樣。
這條觸手扭曲著纏繞而來,狠狠掃向九尾天狐。
海底暗流瞬間沸騰,許七安耳邊盡是“轟隆隆”的暗流碰撞聲。
對神魔後裔更加敏感……許七安挑了挑眉,袖手旁觀,沒有出手幫狐狸精御敵。
九尾天狐也沒動用她最強的手段——尾巴。
八條毛茸茸的狐尾,像水母的觸手般一拍,推動著她影響觸手,秀拳緊握,轟出氣泡綿密的一拳。
嘭!
悶響聲在海底響起,就像一顆魚雷爆炸。
在許七安的視线里,前方瞬間被密集的氣泡覆蓋,洶涌的暗流像衝擊波一般朝四面八方橫掃,推撞在他胸口。
九尾狐身子倒飛出去,在海底拖曳出一條真空帶。
許七安見狀,對觸手的力量有了較為清晰的估測。
國主的力量雖然不及武夫,但身為神魔後裔,膂力絕對要超過其他體系的一品。
但剛才那純粹比拼拳力的一擊,她明顯不敵觸手。
它越強,我吞噬它之後,收獲就越大,沒准真的能一舉踏入半步武神境……許七安傳音道:
“國主,幫我纏住它,我下去尋它本體。”
九尾狐“嗯”了一聲,語氣如常,剛才角力雖然輸了,但並沒有受傷。